剧情：爱的作用是希冀

“这个月才刚出头没几天嘞，一请就是好几回，前个儿才回来的人现在又要请假，这店里哪里忙得过来，有啥子事情不能留到以后呢？”

“不一定会是请半天假的，就是有些担心会迟到，所以想提前和你说一声，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店长你放心。”

江荫将柜台上的感冒药袋子拎起来，解释清楚过后，表明自己会尽量在非工作时间处理好自己的私事，不是有意要耽误上班。

“行吧你自己知道就好，路上注意着点安全。”

“谢谢店长。”

江荫将楚丽柠的电话挂断，付好钱后拉上挎包拉链，走出医院大门。

分明上一刻还是晴空朗日，下一秒就下起雨来，又快又迅猛，打得人措手不及，只是从住院部顶着雨出去的人已经收不住脚了，一步步硬着头皮消失在人群中。

剩下的人必然是不会选择冒大雨走了，好在医院门头上有能躲雨的玻璃板构造，靠着大门外面站满了整一溜的人，有的勾着腰夹着皮包、有的夫妻俩抱着孩子、还有的戴着头盔叼着烟，焦急张望着的人群中传来些许打电话的声音。

“喂啊——还不把衣服收了，要等到莫会子？外面都下雨着了！也不晓得听着声儿。”

“还不送把伞来，下雨了啊，没带伞，真烦人——啥，我在县医院，快点吧，再带个手电筒，工地上黑不隆咚得肯定啥也看不到。”

江荫只是站在原地拿了个电瓶车钥匙的功夫，也没想到会下暴雨，立马往后走到这一块来了，默不作声看着他们打电话，然后被家里人接走，她低头剥了颗糖，打开翻盖手机，还没打算打电话，下意识去擦了擦手机屏幕，而后才去看上面弹出来的来电显示。

“没耽误你吃饭睡觉吧……”

江荫摇摇头，想就此不再做其他回答，却又发觉是在打电话，只能开口道：“没有，马上睡了，刚吃完饭消消食。”

“饭吃了就好，中午要睡一会儿，多睡几分钟也好，下午啊才有劲些。”明携如絮絮叨叨说完这些话后，停顿了一会儿才道，“不然这人一到老了，哪哪都是痛，就像王婶子说的，大夏天都腰腿疼的厉害，你现在呢还在临城吗？还是已经回学校了？”

“前几天沐荷姐给我打了电话，是说大戎哥结婚的事情，我这几天看了票，还没买好，在学校附近租得房子。”

“那外面哪有家里好——就算是你觉得那些人啊乱嚼舌根子得多，也是说得在理话该往心里去的，还是要听的，哪里有做的不好的，改就是了，长辈定然不会害你。”

“戎哥儿他结婚呐，也是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的事，都是一块长大的亲姊妹几个，吃个饭的功夫聚聚都不够，还得在家多待几天，多说说话才行，能趁早回来就趁早回来吧。”

“我知道了。”

江荫挂了电话，重新擦了擦手机屏幕上，合上盖子又打开，停顿了很久才重新输入了一串号码发送信息。

她将手机收进挎包里面，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有道身影打着伞走过来，主动跨过了隔在两人之间的人行道，伞被递到眼前，这才觉得原来身高上与他竟差了一‖大截，估摸着比半个头还要多一些。

“你来了。”

这会儿没有抽烟的人但衣服上难免沾上了烟味，被雨水一冲倒是淡了不少，就是嗓音有点像是感冒时的沙哑，“嗯。”

他抬眼看向她时，迟缓无神的目光慢慢聚焦，有了轮廓和真实，不自禁泛起了一丝温柔的触动。

“等很久了吗？”

“没有，是我信息发得比较突然，因为担心会打乱你的安排，但还是发了出去，希望没有打扰到你，对不起。”

只是一个对视间，她的忧愁、不安倒映进他的眼底，也在这一瞬间将这种情绪揉进了心底，霍迟解释道：“我没有什么事情要去做，不耽误的。”

“那……麻烦了。”江荫点点头，剩下的客套话还没有说出口，却被身边站着一对四五十岁的夫妻给打断，梁母眼看着人都快走完了，好不容易遇见个有伞的，赶紧拉住这看起来好说话的女人。

“能不能给个伞，反正你们年轻人身体好，不像我家伢子发烧了，这雨淋不得啊！”

江荫看着那个妇女的脸，只看见她抱着怀里的孩子，才几个月大的男孩儿，面色微红，哭闹了好半天，这会儿没了力气正合着眼睛，她挪开打量的视线，又看了看这夫妻两个人，藏掖着略微紧张的情绪，道：“我做不了主，抱歉。”

霍迟拿着伞，那只手不知道是冻得发红，还是之前被打后擦得药，逻辑清晰，声音平静：“这一把伞你们三个人——怕是不够用，若是家里没什么人在，我打个电话，可以从朋友那儿借给你们两把。”

“打电话啊？也行吧行吧……那你快点啊！”

梁母愣了愣神，确实是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看着江荫往前走了一步，医院房檐下的伞刚好就这样罩在了她的头上，看见了他衣服上、手臂上有些沾湿了的雨水。

江荫看着他，但又很快撇开目光，看着下得极其猛烈的大雨，深黑色的眼底透着一股很浓的情绪翻滚，没有说话，耳边边上似乎传来轻微的嗡鸣声，夹杂着眼前妇女刺耳的声音。

霍迟拿出翻盖手机拨通一个号码，等待了好一会儿才接通，但一听说是这么个事，立马就答应了，“就这么大点事儿啊迟哥，着急嘛？我这就来。”

“尽快吧，有劳。”

梁母没想到最好说话居然是这个男人，但一想到眼前这个女的不识好歹，目光顿时一变，还没来得及嘴碎，就看见那挂掉电话的男人看过来。

那只拿着电话的手上刺了半边纹身，明明还是和刚才一样的语气，但却又有什么不一样了，“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梁母脖子连着脸一缩，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从头到尾连句客气话都没有。

江荫见他将手机放回了兜里，帮忙拿着伞的手向前递了递，将伞还到他手里，低头解释道：“我没有想到会来找我借伞，只是这个伞毕竟不是我的，所以不好意思开口做主，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

江荫听着身后嘀咕声，往前走的脚步顿了顿，霍迟侧脸看过来，只瞧见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眼睫毛微动了动，但她还是什么也没有接着说：“没什么。”

霍迟同她一起在雨伞下，看着夏天的雨从来都不是冷的，让人心底闷得慌，压抑的天空灰白灰白得总是一‖大片，没有一块儿蓝白的云朵。

他问：“明明是有什么，不是吗？”

“有又怎么样呢，霍迟。”江荫摇头，撑着伞走过长长的窄巷子，租房外面的屋檐能挡雨，但挡不住吹过来的雨，所以伞还没收。

霍迟沉默了很久，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尽可能去猜测和回答，而后道：“至少，就算是你拒绝了借伞的请求，也不是你的过错。”

“我知道的，你也是知道的，不仅于此。”江荫看着地面上的影子，周围的路灯刺啦得响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灭下去，但却还是可以窥见自己的内心，这一片稀薄月色下。

“嗯，我知道了。”

霍迟用左手撑着伞，两个人没有再提及刚才那件事情，走过长长的窄巷子，租房外面的屋檐能挡雨，但挡不住吹过来的雨，所以伞还没有收起来。

“我到了，你……”

江荫走进楼道里面，看着他半边肩膀上的雨迹，脸上透出了些许为难，还没斟酌着开口，倒是他先说话了，但也只是叫了她的名字：“江荫。”

“嗯，那个你说。”

两人相互对视着，但兴许是觉得那样的神情太过灼热，又不自觉都撇开去，江荫看外面瓢泼般的大雨，下得很吵闹，也很安静，夹杂着泥尘里的喧嚣在清扫着什么，“怎么了？”

“我想，和你一起吃个饭。”霍迟垂眸，在犹豫间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只是不知道可不可以，想问问你。”

“为什么不可以？”

江荫看着他，只觉得有些无奈得好笑，但真当脸上挂起笑容，却一下子体会到了其中的苦涩，她看着那张略失血色的面庞、鸦青色般的眉眼，垂眸道：“那确实是第一次一起吃饭……”

“你定吧，时间的话我都可以。”

“好。”

慢慢地，雨下得小了，肉眼不太能分辨出来是否存在，他缓缓伸‖出手探了探，有雨，微湿，朝她道：“那后天晚上？因为明天我有点事情，怕来不及。”

“行，那我先上去了。”江荫没有问是什么事情，只点了点头，二楼最里面的位置有一个锁死的储物间，据说是钥匙被工人弄丢了，但因里面堆放的都是建筑垃圾，便荒废下来没人找开锁的。

“嗯回头见。”

霍迟走时将雨伞收了起来，慢慢走过了一级又一级的台阶，在二楼最外边的过道口停下脚步，他看着那顶上几楼的光，因为雨天光线不好，所以有住户回来的201、202以及306、402都开着灯。

“这儿还有多余的房子出租吗？”

房东住的地方就在一楼门口，这下雨天的老人也没办法出门，只能窝在家里还摇着蒲扇、听着戏曲儿，此时正躺在椅子上，听见有人来敲门，慢慢踏好鞋子站起来，缓缓将门打开。

“现在这个点儿啊，早就要没咯，都是陪读的房子，高三一搬走，高一的就来看了，伢子要不照噢你去别的地方看看？”

尹老太太看着他也是个斯文相，就是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人肯定还是不错的，不由得道：“往上那条街啊光线好，蚊虫又少，可比我这儿好呢，就是价钱也不便宜，但也没法子，还是要住好点喏。”

“没事。”

霍迟听着老人家絮絮叨叨的声音，从裤袋里掏出来的烟盒子，转过身去，站在有风吹过的楼道口，点了烟，但又被掐灭。

极度的情绪不稳定下，是不会抽烟的，火花熄灭之前就被掐灭了，随后是无边的黑暗和无声，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让人麻木——停止思考，包括任何动作都没有，一动也不动，除了因为疼。

“外面风大嘞，可别吹凉了感冒，趁着这大中午气头还足，找个好地方烧壶热水，歇息吧。”

老太太在他后面站着，微微弯着的腰，像是驮着岁月的升升降降，苍老的脸上带着慈祥，声音缓慢。

风微微扬起，将烟味吹远了些，霍迟撑着伞，撑起自己行走在这世间的躯壳，少了几分阴暗的气息，望向前方，朝灰白色的天空下走去。

“好，谢谢。”

“……”

所有的声音全部消失，那些说话的人也不见了，只是雨还在滴答滴答的下着，从屋檐上、窗户上、地面上打响，单调而又漫长，一直响着。

阴沉的天空，霍迟一步步走下台阶，雨水打在半边衣服上，冰凉而又潮湿，很不好受，他想靠着墙停歇一会儿，合上眼睛，但时刻紧绷的理智并不能让他这么做，只能不停地往前走。

一想到那些无关痛痒的善意，就像是站在桥索之上的人，偶然间直视起如同白昼般的灯光，会摔得自己粉身碎骨。

爱是无可救药，也是无可救赎。

便是最大的笑话。

一时间鲜血从五指间流下，他无论在哪里，都向任何人对报不了□，你去报□啊——

□察救不了他，也救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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