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家的两姐妹,自幼感情极好。
姐姐编花环,妹妹捉蝴蝶,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长大后,外面都传姐姐淑雅大方,知性沉稳;妹妹青涩怯怯却又灵性明动。
两姐妹生的容貌不差,议婚年龄时,不少相亲对象都很满意,不过姐姐不愿将就,妹妹到是奔赴事业线去了。
最后,可时间一久,姐姐嫁了人,妹妹还在工作,以至于最后连婚礼都差点没赶上。
约莫是大学时期。曾亦舒:“姐姐,那真的看上那个人啦?”
曾亦笙:“别乱说,我们都还没确定关系。”
亦笙:“只是憧憬而已……”
亦舒:“哦~只是憧憬呀……”
亦笙和那位学长还是大二认识的,因为一次公开课。
亦舒和姐姐虽考同校,但是专业系院不同。
亦舒听说了此事第一个过来吃瓜看八卦。
亦笙:“就你这八卦劲还是用在学习上吧!”说时,她笑着,妹妹也不禁笑了起来。
亦舒:“这不是想到以后姐姐嫁人受委屈嘛~所以的一定要打探好对面的情况”
亦笙:“什么结婚不结婚的,你可闭嘴吧……”
晴空万里,她们总是在学校天台或者绿化小道寻一处地方坐下叙谈良久。
后来,亦笙和那位眼看就要走上相知相伴的路上,然,父母并不看好那位,亦舒从旁沉默,父母之心,无非是惜子如命,况且婚姻大事,他们定会慎重。
亦笙:“爸,妈,你就成全我和他吧!”
亦笙面带乞色:“婚嫁之事,我心里有数。”
母亲摇了摇头:“妈希望你能过好,可他那样实在是……”
父亲:“我还听说他们家欠了一些钱,也不知还上没。”
亦笙:“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不管是否,我和他一起面对!”
亦舒:“姐姐……”
大概从这里起,姐姐负气出走,毫不顾忌的和那人登记了结婚证。
亦舒也没想过,那天之后,姐姐再也没回来过。后来,她因工作远赴大城市,和姐姐的联系便断了。
几年后,她才从旁听说姐姐领养了一个孩子,亦舒知道姐姐身体不好,也想过是不是她丈夫不愿她去受那生孕之苦。
现在,就在一个月前,几年都未曾联系家人的姐姐突然给她发了一条消息:“亦舒,湘葵她还好吗?”
像是知道亦舒现在就任丰谷村的村委书记,亦笙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用陌生的号码给她发了消息。
收到短信后,亦舒想查来源,最后因为工作和技术问题还是放弃了,她便开始转手查丰谷村的户籍人口,才得知,姐姐之前几年和夫家住在大城市里,后面搬来这个镇子住,住一年多了,却始终没有去找过在家年迈的父母,可是前几年亦舒还没有来这里就任。
可是等她循着线索去找时,却在半夜接到急报,一个村民看见一个少女在河边徘徊许久,恐出事。亦舒一去才知道这个少女就是当年姐姐收的养女。
姐姐到底为什么不愿和父母相认呢……后来亦舒也知道了姐姐改名换姓的事情,等她想寻姐姐回来时,那偌大的宅子却始终不见姐姐的身影。
她终日幽惶,郁郁寡欢,那天她去家中探访时却只见那客厅满是垃圾和酒气,余下的只有一个满脸胡子茬的男人醉的不省人事,而房间里少女却蜷缩在角落,眼里不见任何生机。
姐姐,你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变了……而你当年坚持要嫁的人为何变成了这样。
她看见了满地的残渣,看见了少女手腕和脚上点伤口,也看见了碎裂的啤酒瓶玻璃上沾染的红色血迹。亦舒报了警,把湘葵从哪里救了出来。
现在,一切的事情都归于寂静,这偌大的宅子,少女成了唯一的主人。
湘葵在河边徘徊不定,最后失神一般往水里扑,落了水,虽被及时救下,但一落水就在医院躺了好久,期间反反复复在夜里被噩梦惊醒,可她似乎并不记得,有时在白日里还会絮絮叨叨说许多怪话,为了方便明白病源,医生让她把这些怪话写了下来,也催眠过,最后得到了满纸荒唐。
但隐隐约约,又从中看见了一个光怪陆离、瑰丽绮彩的世界。
后续治疗有一点效果,湘葵却一直吵嚷着要回去,她似乎很抗拒继续呆在医院,不得已,亦舒只好把她安置在家里,并找来人帮忙照顾她的一日三餐。
后面出差去了,亦舒再回来时却看见的的这样的一副景象。
她茫然惶惑的看着周围:“父亲不是酗酒过度酒精中毒而亡的吗?母亲不是离家出走了吗……?亦舒阿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亦舒将她救回来后第一次听到她一句意识清醒的话语,只是,一些真相她似乎记错了。虽然,她的记忆本就有点混乱了。
但是亦舒实难想象,湘葵口中描述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这个时代,短卷发又戴眼睛的不少,但日常中鲜少有人戴金丝镜框眼镜出门啊!更何况还是异色瞳。
亦舒紧抱着湘葵,泣不成声。
湘葵依旧茫然:“亦舒阿姨,你怎么……哭了?”
接回湘葵后,亦舒陪着她出去了几次,每次每次她都容易半路上晕倒,之前去叶咫山也是,之前去街上也是。亦舒还记得湘葵想去看海,她还没带湘葵去……
湘葵看着亦舒这般,便沉默了:“如果这些都不存在……林泉被欺负过、安十夏姐姐的感情悲剧、还有顾遨山哥哥和左鸣涧姐姐的故事,还有洮姐姐的遭遇,癸未……海氏书和安洁莉卡的故事都不存在了吗?”
这话听起来像是喃喃自语。
但是在亦舒听来,难却悲戚。
她问湘葵这些都是什么故事,湘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仅仅听到一半,亦舒忍不住偷偷抹一把眼泪,她不是为这些故事哭,而是替姐姐感到不值,替湘葵感到悲伤。
湘葵所讲的故事半真半假,虚虚实实,不知真相。但是这些故事她觉得有些熟悉。
林泉的故事她想起了湘葵家邻居家的那个小男孩,之前在学校被欺负过,导致现在性格怯生生的;这个所谓的安十夏她觉得像是她之前为了让湘葵打发时间调出看的一个电视剧,剧就是一个中规中矩的爱情故事,其中有一点泪点情节(这样的情节亦舒只给湘葵看了一眼就快进了,她不希望湘葵的情绪受这些负面影响),她记得湘葵说过很喜欢女主。
顾遨山和左鸣涧,这分明就是一个古言小说男女主的名字呀!后面的什么海什么安似乎是一则童话故事……湘葵卧病在床的这些时日总爱看一些,有时看些名著,有时看些当下的网络小说。
一开始给纸质的书本,想着好拿取,但有时湘葵会不明不白的哭泣,有时还会把一些书页撕下了折纸鹤,折船,还有各式各样的蝴蝶和飞鸟。
她有时还会呆呆的望着这些东西,透过光,仔细端详上面的每一处细节,似乎是怕自己没折好一般。
后来给了手机,本意希望她能有自己的兴趣消遣一下,奈何网络世界并不干净,一封日常帖子,却迎来铺天盖地的恶意,那仅存的几许善意显得如此渺小。后来她看到了猫猫狗狗的帖子,看上去很是欢喜,但是后面因为一只狗和一个初中生的事,让她再也没看过了,亦舒记得,那个故事应该是有人恶意抹黑,仅凭一张照片,内容全是胡编乱造的。
湘葵表示知道,但她不愿再看是因为这世道就这样,眼不见心不烦。
她有时还说起了一些玄幻的故事,亦舒作为唯一听众,一边听着故事,一边记录下来,发现湘葵心中应该藏有一个秘密世界,这个世界如此天真,却又有绮彩夺目。每听一段故事后,亦舒都会把它交给湘葵,表示,如果喜欢这个世界,那就将其编纂出来罢。
亦舒在任职村委之前,曾是大公司的出版社总管秘书,她知道如何当好一个责编,她开始抽空指导湘葵写作手法,指导湘葵如何写文,把情绪转移在纸上,他日再读来,定会有别一番感悟,这就是文字的力量。
指导时,亦舒察觉到湘葵的底子很好。她写,每每情绪不定时便用纸笔记录,这样她会好受的多。
渐渐的,她心中似已描绘出了一副多彩多姿的世界。
亦舒哽咽,调节了一下情绪。
“湘葵,如果难受或者有什么想法,就像之前那样,写在纸上吧……”
言时,亦舒注意到湘葵床上有一本笔记本,她将其拿起。“这个字迹……湘葵,我能看吗?”
湘葵歪着脑袋:“好像只是一本杂书,可我记不清内容了……”
得到的却是答非所问,亦舒心一横还是翻开来看了。
翻阅着,字迹规整之中又带了一点偏斜,像是完美的表面,而底下却藏着一颗随时爆发的情绪,这个字迹是湘葵的。
笔记本的第一页写的便是一句话「谨以此书献祭人世间诸多遗憾和悲戚——归海癸未」
她翻着,越翻越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
她翻着,一行行的看了下去,她看到了,湘葵所描述的那个人。
看到一半,亦舒再也没有了勇气,双手颤抖着,以至于笔记本重重的落在了地上——落地的一瞬间,一页没有文字的画面显露了出来,这画上画的完全符合刚刚湘葵所描述之人……
少年倚靠于一棵挂满像是紫藤花的树,眉宇间满绣清风,而那双眼睛十分漂亮,异色瞳,他一手指还于空中划过,所划之处,皆是蓝色花瓣。
亦舒看见这树一旁写了一行字:风信予君树。
风信予君,是它的名字,而那少年一旁写下的却是:归海癸未。
听到书本落地的声音,湘葵将那本笔记本捡了起来,翻开的那一页,指尖触摸着,她的神情十分放松。
“原来在这里……癸未写的《异世界图书馆》,书没有完结,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也罢。”
亦舒咬紧嘴唇,整个身体似在颤抖,她看着湘葵,眼泪不止:“湘葵……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归海癸未,你有的只不过是自己闲来无事写的小说……”
亦舒:“醒醒,湘葵,不要再为这些所困了……不用再害怕了,你还有时间,你的时间足够去体验祖国的大好河山,甚至是去外面看更广阔的世间……明天和我回医院吧,这个家,不,这个屋子你不该回来的。”
亦舒:“……书中和现实是俩回事 无论书中世界多么值得留念,现实你仍需面对……”
湘葵不解:“亦舒阿姨,你在说什么呀,这本书是我从世界图书馆带回来的,癸未,它还是癸未写的。”
亦舒:“……湘葵!”
亦舒:“这个字迹……分明是你自己的呀!”
……
月光长长,湘葵坐在床上望着窗外,亦舒阿姨希望她再去医院休养,湘葵拒绝了,她不喜欢那个地方。
借着月光,她触摸着那笔记本,上面的字迹熟悉又陌生,一行行一排排,好像确实是自己的字迹呢。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她打开台灯,摸来一支铅笔,一笔一笔的划过一行,圈圈点点,似乎在推敲文字,思考这句在这里是否合适。她提笔写下个标注,铅色字迹同墨色字迹别无差距。
正写着,窗外一只黑猫跳到窗台,正凝视着湘葵,似是注意到了这敏锐的目光,湘葵抬起头,起身打开窗户,黑猫轻跃进屋,随即它又跳上书桌,看着这本笔记本。
清风徐来,月色朦胧。
窗户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一半,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少年郎出现在一旁,虽然打开了窗户,但他仅仅只是靠着窗边。
“你家……只有一个人吗?”
少年熟悉的声音入耳,湘葵抬眼,却见他指尖于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光辉,光辉散落,不知何时,湘葵房间的天花板多出一盏巨大的琉璃花灯。
斑斓的色彩照耀闪烁着,照彻着整个房间宛如星海,地面上更似散落着点点花灯。
“抱歉,没有第一时间来到你这里。”
“越鸦一事算是解决了,我已向时管局报告了此事,后续处理就看他们的了。”
“不过……越鸦羽化之后留下的那颗玛瑙石我并未上交……这颗石头似乎承载了他的回忆,如果交给时管局大抵也是被研究和摧毁的对象罢。”
“所以我将它收了起来,不过也算完成了越鸦他羽化前刻同我许下的愿望——这颗玛瑙石,希望你不要摧毁它。”
“虽不明白这颗玛瑙石于越鸦而言是什么份量,不过我想与其将它随意丢弃,还是为此编纂一本书,将这颗宝石镶嵌在书的封皮上罢。”
“你好奇这本书的内容吗?”少年说着,一边拿出一本墨绿色封皮的书,而书的封面,中间正镶嵌着一颗红色的玛瑙石。书名是《乌鸦与人偶》
少年自顾自的说了许多,却不见少女那水盈盈的眼眶,还不待少年继续说些什么,少女却快步上前立即拥入他怀中。
被少女这一举动弄的愣了几秒,最后他也回以拥抱。
湘葵:“……太好了,这一切都不是假的。”
少女的眼角早已挂上了泪水,多久没哭过了,她不知道,自从妈妈走后她再也没放肆的哭过,也没笑过,大多都是从梦中惊醒,醒来发现枕头被泪水浸湿。可她对于梦中的一切都不曾清晰过,模糊不堪,甚至是遗忘。
熟悉的花香,还有属于人的温度,一切都切切实实,她紧紧抱着,似乎不愿意放手,她怕,她怕眼前人犹如泡沫一般,只要放手便会消散。
癸未:“你……这是怎么了?”
湘葵哭着哭着便笑了,她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什么,能见到你,已是万幸。我以为,我以为一切都不存在,一切都不过是纸上幻想,一切都是……”
癸未垂眸,神色寂静而温柔:“我说过,只要你愿意相信,那么一切都存在。”
月色倒映在窗外的湖泊之上,也映着相互依偎的两人。
初识人间蜜果的少女,一得便怕失去,一尝便心生贪恋。而少年,比之更甚。
即便现实不尽人意……现实哪里来的童话故事呢?
……
嘀——嘀——嘀——
依然是电流的声音,还有药用的气息。
男子靠在床边,他似乎十分疲倦,可是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病床上的女子。
他们年幼相识,年少相伴,而现在的距离却几乎一个在此世,一个在彼岸。
双方都好似在此世彼岸之间徘徊游荡。
双方都是孤儿院长大,二人年纪相差不大,总角之宴,载笑载言,一群孩子的玩耍总是单纯又多姿。
女子几岁时就被收养了,原以为是幸福的去处,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不幸。
命运总是像转动的齿轮一样,看似毫无关联,实则早已联结颇深,多年后,年少的他们重逢,而接下来的相处让他们对于彼此的感情深厚。
而今,议婚年纪时,却又遭变故,命运像是开了一个玩笑,搞了一个恶作剧,让双方都纠葛于痛苦之中。
女子久久放不下过去,男子向往未来却迟迟等不到女子放下过去。
日复一日,暮秋过了又深冬,病房外的银杏树已然素裹银装,男子闭上双眼缓解一下疲劳。她什么时候愿意醒来呢?
雪花飘进来一片,从窗户的缝隙之中,雪花消融极速,只留下一颗颗水珠。
……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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