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之舞—终

……

有时候真的不得不得感叹缘分这个东西。

越鸦也是万万没想到，他想借书的对象竟然就是当初预备拉拢的少年塞易曼德。

那么现在，一个机会就出现在眼前。

枯枝藤蔓一点点的吞噬着残垣断壁，灰色的砖瓦墙皮一点点脱落着，败色的浮雕早已褪却了曾经的辉煌。那些枯枝一排排的，栖息着鸦群。在越鸦思绪不定之时，一只乌鸦忽而从枯枝上掉了下来，红色的眼睛翻了白。预示着府邸外发生的一切。

越鸦:“嚯……还有些本事啊。”

越鸦:“那……就试试用那个吧。”话音刚落，枯枝上的那一群群乌鸦突然躁动了起来，它们无止无休的沸腾着，似是看到猎物入网的兴奋。它们展羽，雪白的月光散落在它们身上，显得极其苍白压抑。

乌鸦闹哄哄的往府邸外涌动，筱忽之间，那枯枝便只剩下了枯枝，越鸦踱步，衣着黑色礼服的他，走下了那台阶。少女初来到访时，他并没有直接看到来者，乌鸦的眼睛就是他的双眼，但现在，他竟有点想亲自去见见那个在时间缝隙之中摇摆不定的少女。

丢出去的那个旋舞人偶，算得上是很成功的一个人偶了，他记得自己为那人偶增添的刀锋，也记得那支夺命舞蹈是他精心编纂的，对付一个小姑娘也该是绰绰有余才是……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有些小瞧了那位少女。

也罢，能来到这里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她的身上似乎还有着什么神秘而庞博的力量……如果这样的力量能为他所用的话……想来，也不错罢。

看来，得好好“招待”了。

……

在湘葵离开有一段时间后，癸未望着那飞鸟，他陷入了深深的凝思。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隐隐不安。

琉璃花灯映射而出的瑰丽色彩，在此刻却显得无比沉重负荷。癸未翻开了书又关上，又望了望洮所在之地，即便癸未点了安神香，用了一点安眠魔法，洮好像还是陷入了噩梦之中，久久不得解脱。

但是比起去毫无意义的思索洮经历了什么折磨，他现在更想明白，越鸦的那封信函，究竟是警告，还是一份拥有陷阱的“邀约”。他想他该做出行动了，也让洮在痛苦中解脱罢……

还有，湘葵走之前，那复杂的表情，癸未觉得她应该是隐瞒了什么，这不免让他觉得担心。

之前在西焚族时，在最后了解到大皇子里缪斯的阴谋后，他看见的那个人……这个越鸦，他不甚了解，他所知的便是他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罄竹难书。癸未想起之前湘葵提及的一些事情，湘葵对于越鸦的了解会有多少呢?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猜测。

癸未:“……希望湘葵不会遇上他。”

癸未心底的不安久久不得散去，似是指引一般，他忽而看向了那祖石藤缠绕的大门。

他一步，两步，停顿了一会儿，最后他快步走到门口，大门自行的打开了……他想出去，一个遗忘已久的愿望在此刻强烈的燃烧着。

他踏出一步，却在脚尖刚跨过门槛之时，一股强大的推力将他推到在地，紧随而来的便是刺痛浑身的麻痹感，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皮毛都似有千针万针密密匝匝刺穿一般，是刻骨铭心的疼痛。刀剑贯穿胸膛，刺破五脏六腑，痛苦而煎熬，上次这样的疼痛还是刚关不久时。

果然，无论多少次，他根本走不出去。

他无力的倚靠在门边，祖石藤上的宝石虽熠熠生辉，但冷漠而无情，门槛就在眼前，可他根本就跨不过去。

他抬头看向那巨大的琉璃花灯，斑驳的色彩照耀在他憔悴的面庞上，郁闷，无奈交织在一起。

那漂亮的异色瞳孔，此刻却覆盖了一层层挥散不去的阴霾。

曾经被奉为天才，高高在上，却在一朝一刻就沦落为阶下囚。

他埋头在里，似是在极力掩饰悲憾和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千纸鹤飘飞而来，它戳了戳颓废郁闷的癸未，癸未不耐烦的抬了头，千纸鹤不知何时展开了，上面只有一句话。

归海癸未：?!

他猛地站起，这只千纸鹤是之前湘葵回去时给她的书灵“钥匙”，现在它却告诉癸未湘葵不见了。

所有的郁闷的阴霾被一扫而过，他现在要做的是必须找她回来!

琉璃花灯的光芒散落在周围，癸未看向了那刺眼光芒下若隐若现的宝石。

也许……他还有一条路可以让他离开这里。

在摸索出去的方法的有一段时间里，他曾看到过有关于海月缺陷的一本杂谈。

海日以海市蜃楼为虚幻伪装，海月以折射而吐纳化作具象。

海月的力量偏柔和，但是它的力量绝不输于海日。如果用好，它能成为冰冷而精确裁切的刀锋。但是海月有个致命的缺陷，那便是根本无法控制的吸收周围所有混沌气息，一旦失去了混沌气息的支持，它自身便会出现瑕疵，这个瑕疵足以让它在将来的某一天内碎裂成无数碎片。

这些古石，和混沌拥有者的相容性很好，海日都有宿主，天星也有栖息之处，那么……海月是否也能为人所收纳?据说还能有效避免出现缺陷的情况。

如果，将海月的力量化为己用，是否……就能逃离这里。要知道，图书馆的一切皆由海月而得以显现。

癸未抿了抿嘴，他想试试，即便那些书籍已经告诉过他，强行转化海月的力量很有可能带来极大的反噬，最差的结果便是死亡。也许还不止，灵魂也会受损罢……

癸未摇了摇头，哪怕它只有千分之一的概率，他也要搏一搏……只为多年的愿望，不……当是为了她。

他走在琉璃花灯下，深吸一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抬手，那些琉璃花灯颤动了起来，他收拢手心 ……璀璨华丽的琉璃顷刻间碎裂，斑驳的色彩散落在周围，却没有一片玻璃完完整整落了下来， 那些玻璃还未落地便已化作尘埃于空中消散。

玻璃粒子浮动着，最终消融于空中。

图书馆陷入了黑暗……尔后，周围突然亮起灯光，是跳动的火焰，与此同时，那颗璀璨的宝石——海月，它正散发着灼热的光芒，星光熠熠，夺目而绮丽。

点点光辉映照在他的面庞上，异色的瞳孔似有共鸣，隐隐约约闪烁着。

他天生目盲，这双漂亮的异色瞳孔本不属于他，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黑猫的眼睛，黑猫一直都作为魔法载体而存在着，如果加上他本身，同海月的相容性应该不差……他抬头望向那石头，伸手，海月刺眼的光芒有弱下去的迹象。才刚拿到手，癸未明显就感觉到周围环境的动荡。

以海月为核心运转的图书馆，如果他不被反噬……大概就能离开这里了罢。

恍惚间，他似听见潮水的声音，再一回神，却见周围已然翻涌起了海浪，隐隐约约还有遥远空渺的旋律，他试图触碰，却在下一秒就感受到刺骨的冰冷，一种贯穿海底的冰冷。

会成功吗？他不敢确定，在即将转化海月的前一秒，他收了手，他看向那些书架，从中抽了一本陈旧的书籍，咬破手指，将自身点血液滴在此书的封面上，一瞬间，陈旧的书本被鲜血染红，逐渐显露出瑰丽的花纹，他松手，任由书籍飞出，如果海月并不接纳他，他失败了话，这本书至少能保她一命，他轻触那千纸鹤，他希望千纸鹤将此书带向湘葵。

他再次看向海月，既然准备了后手，那便放手一搏罢。

……

这是一片断壁残垣遍布的焦黑色界地。

湘葵浅色的衣裙在此刻显得格外醒目，而对面，又是一个制作精巧的人偶。

这一路根本不知道出现了多少这样制作巧思的人偶，它们的招式简单，基本能解决，但是大量的，又紧迫的，湘葵的意志力在被一点点消耗……

每解决掉一只人偶，湘葵都感觉头脑一闪而过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抑郁、悔恨、难过、悲痛、绝望，这些记忆裹挟着这些情绪，一遍又一遍左右着湘葵自身。越鸦到底使用了什么力量，能这般左右人心。

湘葵一把推开这些断了线的人偶，一触碰，那些记忆又逆流到湘葵身上，仅仅一瞬间，湘葵猛地收回了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吧，她必须要找到突破口。

还不待湘葵思索对策，一个男孩模样的人偶面无表情的跳到她的面前，天星处理完最后一只人偶后，一眼望去，不详的预感一闪而过，她连忙拉开湘葵和那个人偶的距离。君宿:“湘葵，你在干什么呀!最好离这些东西远一点!”

那个男孩人偶似乎根本不给他们机会喘息，一个闪步，就拉进了与之的距离，它歪着脑袋，好像在仔细端详眼前的两个人。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人偶的做工不似其他，颇有些真实，那双眼睛看起来毫无杂质，干净的很。

它的衣服做工似乎比之前的要精美一点。黑白为主色的衣服，和一头棕色的头发，以及那毫无杂色的紫色瞳孔。

黑白的衣服繁复而精美，翻驳领下还系着一个黑白相间的领结，袖口还有一圈褶皱，褶皱上又添了一卷卷蕾丝。像是西焚族的那种宫廷风。

但是这样精美的衣服上，却还披了一件破破烂烂的白色纱布。

像是端详完了，它缓缓的抬起头，紫色的瞳孔倒映着惨白的月光。它张了张嘴:“越鸦……让我对付你们?可你们看上去并不强。”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人偶，还不待湘葵说些什么，天星就一步上前:“小孩子，你不过一个人偶，可别太自信。”

人偶:“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强，但是我知道……我的看出，这个少女只是空有力量，却不会准确运用。”

人偶:“还有，我不是小孩子，我是波里。”

波里:“这些人偶攻击性并不强……但是她看上去很累……没有经历过更正规的训练，她的力量只能永远被雪藏。”

波里:“你不觉得……凭借她那样无法控制的力量真的能打败越鸦吗？”

波里说话冷冰冰的，没有参杂任何情感，仿佛只是行使一串指令。

波里:“越鸦竟然会为了她这样力量并不强的人而动用我……到底是为什么呢？我应该是他的一张鬼牌吧……哦，不，真正的鬼牌是他自己……”

君宿「啧……越鸦……」

波里说的这些，湘葵无法反驳，毕竟她现在所会的，都是在圣坛那边现学的，很多的很多，她都不懂。

书里有表示，混沌的力量很强大，时契的力量也不容小觑……曾有善用者，以时契之力改变了一个重要节点，才造就了一个……短暂的和睦的世界。但是随着混沌拥有者的消失，混沌的不断稀释，和睦的世界终不敌人类的心思。战争……终究没有尽头。

湘葵上前了一步:“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强，但是也不一定要打打杀杀。”

湘葵:“但是……凡事总得试一试，不是吗？”

湘葵看向天星，天星似乎理会了什么意思，点了点头。天星同宿主相连，宿主所思所想，天星可以知道一部分。

二人知道需速战速决，所以不等波里再说些什么，君宿抢先一步给予波里一击，巨大力量带来的冲击扑面而来，波里的一只手臂碎了一点。君宿明明瞄准的是胸前，但是波里的反应速度令人发指。

在天星冲去的后一秒，湘葵紧随，但也仅仅只是破坏掉了波里上面那一排丝线。

二人同时攻击，却只是让波里受了一点点的磨损。

波里:“人类……还真是奇怪，嘴上说着不一定要打打杀杀，可还是做出了行动……”

几乎是一瞬间，波里瞬闪在湘葵背后，直瞄准湘葵的后背，一秒之内，巨大的激荡冲击而来——

君宿「小湘葵!」天星惊恐的声音响起。

君宿话音刚落，它就感受到湘葵那无名的恐惧和慌乱，湘葵几乎是被动的开展了时契的凝结……但是这一点却并没有阻挡那强大的冲击力。

君宿甚至都没看清波里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它的速度到底有多快?

她还是被击退数米，根本站不稳的她一骨碌就滚下山坡，焦黑色的枯草被压断了一行。此刻，乌云遮住了月光。疼痛感瞬间遍布浑身，她的手腕和脚踝被尖锐的石头划破了几道痕，殷红的血迹缓缓溢出。

湘葵扶着一棵树勉强站稳，身体的疲劳和伤口的疼痛叠加着，她忽而感觉头目有些眩晕。

君宿「小湘葵!你没事吧，不，受了伤怎么可能会没事!啧……要是我力量被解放……根本不至于。」

湘葵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继续战斗，君宿在一旁看着也是心急如焚，而且波里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不知何时，波里出现在两人面前，嗤笑着。“看吧，我就说，她并不强。”

“你身上的力量很熟悉，很远古……像是……神石……你这样的神石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人作为依附处?我不理解。”

君宿恶狠狠的盯了一眼波里「我的选择如何……还轮不到一个小屁孩来说三道四。」

天星的诞生可以说是意外，但冥冥之中也是必然的，海日被西焚神女分解成无数个碎片散落世界各地，海月被东海族封存，而天星于星宿降生却一直如孤魂野鬼一般四处漂泊，渐渐的，寂寞和孤独加上附着的人太多，天星滋生了人类的情感，以至于能化为人形，这些海日海月都没有做到过。天星，原本也不过是宇宙中的一抹尘埃而已。只不过这个尘埃有了意识和力量。

世人的执念愿望和陨石尘埃的共同作用下造就了天星……

它的选择，原本一切不过是建立在让自己存活下去的基础上而已……所以它曾经是经常侵入人的意识，并想着取代他们体验这个世间，它所选择的大多都是心理容易脆弱的，这样的人往往很好拿捏……但是现在，它却不想失去湘葵，不知是出于湘葵母亲形象的情感，还是和她的日常点滴成了一段很好的回忆。它欣赏湘葵的沉着，也为她那坚韧的心所影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放弃了侵入的想法。

湘葵意识越发模糊，她低声说着:“我记得……癸未说过，天星要释放全部力量……需要完全掌控宿主……这会不会是类似双生子一样的设定呢？”

湘葵:“现在……我好像不得不交出身体的主动权……让君宿姐姐击败那个家伙呢……”

君宿愣住了，它原本已经放弃这个想法了……

君宿「小湘葵，你可得想好了，我可无法保证我会不会有野心。」

君宿的神色很严肃，它似乎期盼着湘葵犹豫，但是湘葵却说:“你不会的，我相信你”

即使你真的有那样的野心，也没关系了……毕竟我之前就一直想过，如果自己一开始就不存在就好了。湘葵内心喃喃自语……一开始就不存在，好像也没办法遇见癸未呢。

言毕，湘葵彻底昏阙了过去。

她实在太劳累了，她真的好想休息。

君宿矗立在一侧，冷冷的望着即将出手的波里:“虽然听不清你们具体说什么……不过我想我不应该让你们有时间使用那个能力……”话音刚落，波里再闪，想直接扼杀湘葵，但是因为天星的保护，他一时半会还没办法解决。

君宿那双眼睛有发光的迹象，金色的，闪闪的。

它逐步靠近湘葵，以极其的姿态抚摸着她的头，渐渐的，一些金色的丝线缠绕着，将天星分解，融入其中。

刚刚那疲劳姿态的少女，睁开了眼眸，金色的，闪闪的。

“君宿”＆“湘葵”「那还是真是让你失望了……」

波里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未等那金色丝线完全散去时，动用了力量直击要害，但是被对面闪开了。

「没想到你被切了丝线还能动……还真不是普通的人偶」

波里:“……”

波里:“好像理解到了一点越鸦的意思了……他应该看出了你这神石的力量……”

波里:“越鸦……好烂的活计”

只见“湘葵”一挥手，便从袖中飞出无数金色的蝴蝶，它们都统一往波里那里、以极快的速度聚拢。这样看似美丽而朦胧的东西，实际上一触碰就会腐蚀、消融它们所触碰的一切，人偶的身体也不例外，它们像火焰一样，跳动而热烈。

波里的速度再快，也难躲全部的蝴蝶，很快，他的衣服被融掉了一块块的，连着衣服贴着的身体，他的身体出现了缺口。

“湘葵”并不打算停手，而是轻盈的跳跃在波里面前，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沙漏出现在二人之间，沙漏停顿了一秒，最后颠倒翻转，在翻转的那一刻，蝴蝶们又从波里后方涌出，沙漏时停，她抓住了波里移动速度的那0.01秒。

毫无疑问，波里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

他的眼神越发冷漠……好似根本不惧怕死亡。

波里:“诅咒之神会一直伴随着你。”

话音刚落，波里的身体瞬间化为灰烬向空中散去。

灰尘散尽，从中走出黑发男子，是越鸦。

……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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