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手中捧着是汤尽的瓷碗,方糖很甜,可心底却是五味陈杂。
「不管所处的世界真不真实,至少现在,你是切切实实的感受着它……」
癸未将汤碗从湘葵手中撤走,一放手,汤碗调羹便自行浮空向着厨房的方向去。
湘葵:“……可是”
癸未看着她眉眼秋波荡漾着一层哀愁。
“你在担心什么?”
如果自己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个空架的幻想,那自己何时才能醒来?
她自己都感受到自己最近的记忆断断续续的,还想起了许多一些本该印象不深的小事。
湘葵沉默良久,最后回答:“癸未……你和这里真的存在吗?”
听罢,癸未愣了一下,随后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复杂了起来。
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是喉咙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最后,他一把抱住湘葵,节骨分明的手指轻压在她的后脑勺,指尖滑过那柔顺的丝发,他沉默不语。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便一直存在。」
刹那间,癸未的声音和那个声线无限重合了起来。
癸未:“这里的确容易让人怀疑其真实性……”
癸未:“但它切切实实的出现了在你面前。”
癸未:“还是那句话,不管所处的世界真不真实,至少现在你能清清楚楚……可是,我希望你愿意相信我,相信我的存在……”
这些话不似癸未平常所言……这样的回答似乎有意避开。
可是这样……我是不是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但,我原本的世界,我还有回去的必要吗?
父母离散,诺大的宅子空荡荡的,学业止步,职业未果……
好像待在这里反而更加轻松呢……这样会不会不太负责?
有的人的生命还在延续,有的人却是止步于豆蔻年华,顾遨山和左鸣涧的感情应该会一直好下去,毕竟有前世因缘纠葛;洮姐姐的人生尚未开始,就被人推以万丈悬崖,摔得粉身碎骨……如果这里一切都虚假的,那么他们的故事还是存在的吗?
湘葵静默了……
她的手缓慢扶上癸未的腰,此时此刻,他的温度却是很真实的。
可是……不管是不是幻想,人……也要救的吧。
毕竟……洮姐姐现在还生死未卜。她无意间看见了那放置在桌上的飞鸟。
癸未派出去的千纸鹤似乎也没有回来的迹象,洮,应该还没什么大碍罢。
她紧抱着癸未,他身上那无名的花香始终萦绕着,心底的怦然明明那么明显,可为什么自己的思绪散乱得很,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不愿意,不愿意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眼前人是不复存在的。
这般真实的触感,真的会是假的吗?
静默间,她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但是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癸未的神色松懈了下来,任由她抱的愈来愈紧,不管少女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何种模样,至少现在还她片刻歇息罢。
癸未:“喜、喜欢一词,有时也蛮不讲理的……”
癸未很明确的感受到湘葵心脏跳动的频率不是平静状态下的。
癸未:“你知道吗?你曾问我在你之前是否还为谁动心过,可是我好像……自始至终都只为一人动心过。”
湘葵似有为之动容。
“在西焚族时,因公在黑暗府邸时,就已经预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
以至于在后来,真正认识你后,你的认真、你的执着还有那奋不顾身的直率模样,更何况还救了我两次,换谁都会心存感激罢。
“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我曾经也许是很顽劣,但是……有时候真的忍不住以这样的顽劣靠近你。”
“坦诚的说出来,那时,对于我来说……还有点难”言罢,湘葵似有感受到他心脏跳动的频繁……
“之前在那梦世界找你时,看见了你部分的过去……包括我自己的神域……其实也会看见一些……”癸未看上去有些为难。
湘葵:“……(笑)”
湘葵:“原来是这样。”她松开了紧抱的双手,所以第一次相见时,原来自己已经在这个人面前暴露无遗了啊。
湘葵:“所以那时你岂不是就已经知道了我的家庭状况,还有黑暗府邸时……”
癸未连忙摇了摇头:“窥视别人的记忆是我变成猫才有的,关于这个我一时半会解释不清……不过猫本身就有一些人类说不清的能力。至于第一次见面使用这个能力是因为那个时候你……心情不是很好,而且还一直念叨着你的母亲……所以才……”
癸未:“我想……我寄宿的这只黑猫,应该传说中女巫的黑猫。”
湘葵笑了笑:“你应该也不会轻易动用这个能力吧?”
癸未:“这倒是没错……”
湘葵:“所以不解释也罢,谢谢你,癸未,我想我心情好多了。”
湘葵拭去挂在眼角的些许眼泪,只剩下发自心底的笑容。尔后,她拉下癸未的衣领,白皙的面庞凑过去——一枚轻柔的吻落在他的脸颊上。
癸未:“!”
属于她的温度在此刻感受无比的明晰。
哗啦啦——
千纸鹤带着一篇篇纸张席卷似的穿过门缝,它焦急的来到癸未身边。湘葵松开了拉着衣领的手。
湘葵:“千纸鹤……洮姐姐是出事了吗?!”
癸未拿起千纸鹤一并带来的一篇白纸,字里行间,尽是难言。
……
乌鸦飞扑着墨羽,它们或多或少集聚在一处,在这庄严的府邸之中。
滴水声断断续续的。
少女的躯体依然泛着光泽,一种属于陶瓷的光泽,四周漆黑如墨。她的眼中已然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蓝色的血液从关节处溢出,液体还泛着微光。
她白净的脸上出现了许多裂缝,那是摔碎后还未愈合的伤口。
她的手臂和脚踝被一段段墨绿色的丝线缠绕着,它们似有生命,不断汲取着那蓝色的血液。
她死了,死定了。
自再次被乌鸦抓回的那一刻,她的生路就已经绝了。这几天,这半个月,她被施以无数摧残的手段。
黑发男人就在她不远处的桌台上,神色晦暗不明,但是他嘴角勾起的那一抹笑意,洮知道,他的实验又有进展了。
越鸦:“想不到这药剂还挺好用的。”这个药剂逼迫洮说出了她逃出去之后的行踪。
越鸦:“洮小姐呀,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为了逃出去,甚至不惜使用那半成品啊。”
越鸦:“还为我带来了一个惊喜。”
越鸦:“神域,混沌,真是好久没听到这些词了。”
越鸦:“哦,对,还有塞易曼德。”
越鸦:“里缪斯还是手下留情了,没在那时除掉他。”
洮只觉得意识越发模糊,她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塞易曼德?这又是谁?不知道,她只觉得头好痛。
越鸦:“不过就他那样,现在可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过以防万一嘛……”越鸦回头望向躺在地上、头发散乱的洮。
越鸦:“来,该你发挥出你最后的价值了。”
言罢,越鸦那戴着白手套的手拍了拍,很快,洮的身体像是牵线木偶一般僵硬的站了起来,那些墨绿色的丝线实体化下来径直缠绕着她的手脚,丝线拉扯着她的四肢,陶瓷在此刻像软橡胶一样被拉扯着,越鸦指挥着,操控着洮的躯体,模样和姿态极其怪异。
洮的表情已然麻木,在越鸦的操控下,她僵硬的行走着。
尔后,他指尖缝隙悄然滑落出一根根墨绿色的丝线,殷红的瞳孔之中尽满痴狂。
他竟牵起洮的手,环住了她的腰,配合着丝线的操控跳着一支“单人”的华尔兹。
他指尖的丝线缠绕着她的手臂,强制的拉上她跳起怪异荒诞的舞蹈。
洮已然看不清周围,她的眼中也已饱含着点点泪水。
忽而,越鸦压上她的肩膀,低声但是威胁的语气说道:“去……你最好把那位给我‘请’来。”
话音刚落,周围的乌鸦嘶鸣着,黑色的羽毛飞散,一种无名的压迫感充斥着她的浑身。
多天潜伏的千纸鹤在此刻被吓的赶紧飞走。
却在即将出林时刻,一团黑气袭来,似打算抓住这只千纸鹤,千纸鹤立马自行碎成一片片,分散逃跑,黑气四处乱窜——鸦鸣凄凉,千纸鹤还是逃走了。
越鸦:“……还真有点好奇这极力隐藏的魔法气息到底会是誰的呢?”
越鸦:“若我不留心,恐怕都难以察觉……这隐藏程度,实力不弱啊。”
越鸦取下头戴的黑色礼帽,一瞬间,数只乌鸦飞涌而出,它们肆意叼走洮的碎片,最后将她扔在门外。不过一息间,碎片聚拢在一起,洮就这么矗立在门口。
越鸦:“这次就当小的惩罚,如果这次失败了,你可以好好的去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窗外寂静一片,仿佛刚刚的撕扯都毫不存在一样。
洮抬头仰天,天空之上,零星几颗,月色朦胧,映照着她绝望疲惫的面容。
疼痛感遍袭浑身,她回头望向这府邸,明明它想月光下显得那么美丽和寂静,可它里面却只有绝望缠绕着。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躯体在月光下隐隐约约的,似虚似实,手臂和脚踝的伤口已经愈合,一触摸,居然还有几分人体的温热。
但是洮明白,这具躯体就不该存在,似活非活,到死没死,洮很痛苦,可是他操控下的躯体似乎根本就不打算给她歇息的时刻,很快,她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着。即使踩了泥坑,身体依然没有停过。
她的眼泪早该干了,借着那月色,树林层层叠叠,掩盖着一圈圈的足迹。
……
癸未:“……”
当年看见那个人,并非是错觉,只是……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去了过去。
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而去那个时期的西焚族。
思绪繁千之时,祖石藤的大门被打开了。
宝石熠熠生辉,映照在少女忧郁的面庞上。
洮:“我希望……你能再帮帮我。”言罢,她手中递出一封印着荆棘蔷薇的信函。
……
越鸦制作的人偶之中有时契混沌的拥有者,而且这个拥有者的实力,在越鸦用自身禁书的激发下,展现出了进入世界夹缝的力量,在这里,越鸦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历史之中的西焚族。
无论怎样,试图改变过去者都将受到严重的反噬,哪怕是时契,他们也不敢轻易使用。
一切都已成时间闭环,无论过程怎样的改变,结局都是定了的。
越鸦穿越光阴,不为什么,他想寻找到古书记载的神秘力量,因此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抓住这样的力量。
因为他是禁书之族人,禁书族人赐予他的使命,是他们禁书人的天职。
他们不断追寻着混沌的尽头,即使遭受排挤,饱受那些怯弱者的诟病,他们是愚蠢的,是庸人。
拥有混沌这般强大的力量,为何不继续开发,只要寻到了那个尽头,他们混沌者便是位于顶端的那个神明。
早期的禁书族人都过于保守了,他们只想着怎么造福族人,怎么造福大家,这般尽心尽力当讨好先生,最后换来的还不是那些吃了红利的庸人的斥责和孤立。
强者都是孤独的,他们已然看透了一切,有时又自认为可以制衡一切,并为此一直努力着。
越鸦不是什么天才,但是他的勤奋和执着追求造就了他无与伦比的力量。尽管世人皆称他为禁书的天才。
可笑,他不过比常人努力了一百倍,不过信念变成了执着。即使这样的执着最后可能会招致灾祸。
可是,无所谓,他可以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这些是癸未后来才得知越鸦追求什么,才知道他用的什么方法回到那个时期的西焚族。
这一个被称为天才的疯子。
也许他的执着很纯粹,但是为这些目的而陷入疯狂,何尝不是另一种“庸人”呢?
也许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是非对错,只有人以自身利益出发的所作出的判断抉择是否有益。
害人无数,目的也未能完全达到,何必呢?
将自身化作一个为执念而疯狂的“傀儡”。
他在最后是否知晓,他早已将自己做成了“人偶”?
癸未不知,他只知,面前纯白的世界之中,只剩下一堆杂乱的鸦羽,还有一颗隐隐约约泛着光泽的红色玛瑙石。在黑色鸦羽的衬托下,那颗玛瑙显得格外瞩目。
……
结局早已没有悬念,但是这过程却这般引人猜忌。
……
……
—未完待续—
作者君:世上是否有善恶之分,也许它们只在一念之差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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