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天空

……

癸未:“湘葵，你听着，这里并非你所属之地，你得赶快清醒过来。”这样真的有效果吗？也许微乎甚微。

湘葵听罢，她抬眼，闪过一丝烦躁。“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癸未哑然。

湘葵:“谁又能证明这里是真是假，如果你指的是这所学校不是我该呆的地方……那我没什么好说的。”

“学校本就是学习知识的地方，它不属于任何人，但任何人都有权利、有义务拥有它。”

“如果你说的是其他的，原谅我并不想思考太多问题。也无法给出你任何答复。”

癸未:“即便被自己所谓的‘朋友’诬蔑也觉得无所谓吗？”

湘葵明显迟疑了几秒。尔后，她认真的抬起头，对上他的神色，淡然的说:“一个人的行为会根据他的经历和思想而作出选择，茹岙那番行为，我是些许生气，但更多的却是不在意，因为人各有异，她的行为、她的思考全取决于她自己，至于后果，她以后就知道了。”

如果你真的不在意，也不会顷刻间就让天空降下暴风雨罢，癸未想着。

癸未:“如果我说这里只是你的梦境呢？”

话音刚落，浮动白云的天空忽而变得清透，好像隐隐约约能看见些许摇曳的蒲公英的种子，它们像雪花一样飘散于天际，夹杂着红叶。

光透过教室的窗户直射在桌椅上，显得有一点点的安静和无奈。

“是吗……也对……我也根本没有升到高三。”

她的回答，意外的坦诚。本以为她不会太相信，毕竟梦世界的主人溺于梦境之中一般都选择抛弃现实，不愿承认这里不是现实……癸未忽而觉得带她回到现实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

癸未:“那你……”

湘葵转过头，黑色的长发随风飘荡，她深邃犹如星辰的眸子倒映着天光，她眼里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湘葵:“那你呢？既然是梦境……我又怎会梦见我不曾见过的人呢？”

癸未垂眸，似在纠结什么，尔后，他靠近栏杆，伸手接住一片红叶，红叶叶脉清晰而通透，很漂亮。“你认识的，只不过……”

“喲，这不是小两口吗？”癸未话未说完，一道刺耳的声音贯穿大脑。

几乎是这个声音出现后的几秒，晴朗的天空忽而化作了阴天，漫天枫叶再次枯去，看来都不用想来人是谁了。

癸未这次先前一步:“茹岙，是你散布出去的吧?”

茹岙:“是又如何……你们不也没说清楚吗？你们的关系，老师都略有耳闻呢。”

癸未:“有意思吗?你这样。”

茹岙:“有没有意思可不是你说了算……重要的是那些看客啊”

茹岙:“就湘葵这样，也亏你护她护的这么明目张胆。”

癸未:“就算不是我，你这样的行为也难保不会有人像我一样觉得你恶心。”

茹岙的神色变得厌烦:“呵，这个女人家里什么情况你不会不知道吧?溅人一个!”

癸未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冷静思考的人，往往都是行动派。闻言，他直接扬起右手很想给对面来一拳，但是，在出手一瞬间，湘葵拦住了他。

“等等……男生最好不要打女生。”

癸未:“可是……”

话未说完，癸未就听见一声清脆的耳光声，与此同时，掩盖不了的讶异出现在他的面庞上。

“但是，女生可以。”很明显，对面的神色夹杂着懵、讶异和愤怒。

是的，茹岙挨了湘葵一耳光。

湘葵:“我家如何，还轮不到外人来管教!茹岙，别以为我们两家有点亲戚关系，就是朋友，你就可以随便说出我的事，这个性质上，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绝交吧，遇见你算我倒霉。”此刻，湘葵的脸色极其的厌恶，栏杆外有化作了朗朗晴天，但是枫叶依旧是枯叶。

湘葵:“我只说一遍，滚。”

短短一句话，几个字已经足以让癸未在惊讶之中徘徊好一会儿了。

茹岙估计真的被打懵了，竟然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你竟敢……!”

湘葵:“竟敢什么?竟敢打你，你是我什么人啊，连打你还需要和你说明一下？你见过谁打人还给当事人说一声?”

茹岙:“你……我……”

湘葵:“听不懂人话吗？滚。”天空顷刻乌云密布，不下雨，但是却倍感压抑和沉闷。

茹岙大概是彻底恢复神志了，发疯一般张牙舞爪的冲过来，癸未知道自己不能等了，立即上前一步，将湘葵护在身后:“点到即止了!”他的神色稍显阴鸷。

许是被癸未的压迫感镇压到了，茹岙有些退缩。

癸未:“还需要说一遍吗？滚! ! !”

茹岙咬牙切齿:“哼，我看你们的好日子还能过几天!”话虽如此，她却灰溜溜的跑了。

湘葵:“说，你尽管用你那大嘴巴去说，我又看你能掀起什么风浪。我和羽帷关系如何?你还真是多管闲事。想要知道真相吗？他是不是我男友?和你有半分钱的关系吗? 是与不是，你自己眼瞎看不出?”

茹岙的眼睛瞪的像铜铃，甚至能明显听到她后槽牙被咬碎的声音:“哼!等着被退学吧!”

看着茹岙狼狈的身影逐渐消失后，癸未转身看向湘葵。

长叹，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不过，漫天的枫叶变成了蒲公英飞散的絮叶，好像天空也多了一份明丽的色彩。她现在的心情一定很舒心罢。

癸未:“真没关系?就她那封不严的嘴……”

湘葵:“没关系……不过我大概能猜到她会怎么做了。”

癸未:“没想到你……”

湘葵:“看着文文弱弱，却那么凶?”

癸未的话咽到一半。

湘葵:“你不也是说了，这里是我的梦境吗？既然是梦为什么不让自己舒心一把?”

湘葵:“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只不过平常嫌麻烦。这样显得我和怯弱吧?不敢在现实里做出的决定……”

癸未摇了摇头。有时候这种事情，真的很麻烦。

湘葵:“既然是梦……我还真想见见我这现实里无法见到的东西。就像旅行一样……可是我并没有这段记忆，也许只能凭借着一些网推图依稀拼个大概吧。”

癸未:“那你就打算这样沉沦下去?”

湘葵:“一个有贪欲的人都会这么想吧？”

癸未:“……”

人一旦尝到甜头，就很抗拒再吃苦了，她说的，他无法反驳。

湘葵:“如果必须要回去的话……那能陪我去完成一些心愿么？”

癸未对上她的眼睛，也罢，只不过希望时间不会拖的太久。

湘葵:“也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心愿。不过对于我来说，足矣。”

言罢，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几乎是一瞬间，建筑、花草、人、甚至是天与地都化作了一瓣瓣花片，飞散于虚无。

眼前是一栋矮小的老区房的那种感觉的五层楼。第二层的那户人家的玻璃却不同于其他楼层的玻璃，这个玻璃是蓝色的。

湘葵:“是我家”湘葵指向了第二层楼的人家。言途，她的神色好像透露着一点点哀愁。

湘葵上了楼，癸未紧随其后。

一开门，癸未便嗅到炖肉汤的香气，香气之中弥漫着花椒、八角、熟土豆和鸡肉香。他听见一个声音:“小葵，回来啦?”女子笑的很温和。

紧接着是一个浑厚圆润的男声:“回来就坐下吃饭，这周末也出去走走吧。”男人看着手机，没有抬头。

湘葵:“嗯，好。”

君怡潭:“湘葵，今天在学校过的还好吗？嗯?这位是……?”

湘葵:“我同学。”言罢，那个一直低头看手机的男人忽而抬起头，神色狐疑的在癸未和湘葵之间来回游走。

湘支奎:“我是她父亲湘江支奎，你们……”

湘葵:“爸，你别多想了。”虽然这么说着，她其实也不打算仔细解释，说是朋友她爸肯定不信，说是熟人，听起来也怪，说是同学反而还好一些。

湘支奎:“算了，别耽误学习。”

这个家看起来也没什么非人之处啊……为什么茹岙会说那样的话呢？

君怡潭不自觉的捂住了嘴，看上去有一点小雀跃。

湘葵:“爸，妈，吃完饭我和我同学在书房补作业。”

君怡潭:“没问题，到时候妈切些水果给你们尝尝。”

癸未:“啊，多谢阿姨的好意……只是补个作业。”

君怡潭:“哎呀，没事儿，饭后反正也是闲。”

……

书房除了并排在两侧墙边的书架以外，还有一张紧挨窗边的大书桌，桌子旁还摆着两张靠背木椅。

湘葵:“坐吧”

癸未有些迟疑的拉开桌子底下的椅子坐下，场景切换，想来也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了吧。

柔和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射在书桌下，漾开一层层金色的黎明之河，书桌上一个小小的电脑，键盘放置在桌面上，旁边是笔筒和一盏台灯。

湘葵随手将书包放置在书架旁，打开书本，提起笔，好像想写些什么。

癸未:“你家……”

湘葵:“没什么好说的，稀松平常而已……如果我说了，你还会像这般么？”湘葵打断了他。

癸未默然不语，其实通过那旋转阶梯的画卷，他已经知道个大概了，只是他想明白，想明白更深层的缘由。

良久，癸未开口:“有钢笔吗？”

湘葵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黑色的抽水式钢笔递给他，癸未接过，顺手拿了放在书桌上的A4打印纸，以极其隽秀且随意的楷体字书写了一段文字:“初识若李花，再见却类梨”

癸未:“李子树的花和梨花都是生的一副雪白，它们相似却又不同。所以一件事，每个人的理解都会不同。”

癸未:“再做仔细的对比，李花和梨花又是各有千秋，除了颜色，其他的根本不同。有些可能连颜色都会不同。所以，你不妨说与我听，有些事还是需要我们自己的理解。”

柔光羲和，湘葵的神色略有讶异，但是这种表情一闪而过，她看着那段文字，手指划过:“好漂亮的钢笔字……不过我依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梦境与现实相似却又不同，就像李花和梨花……所以你刚才看到一切，不也正映证了一个事实么？我家的情况说好，也不好，茹岙说我家情况怎么怎么样，旁人看待我们家怎么怎么样，而我自己掌握着真相却又感觉真相若即若离。”

“但是我清楚的知道一个情况……我家出问题了。问题的缘由如何，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吧。”

“和睦融融却又四分五裂。”

“我爸我妈不算什么恋爱结婚，是半个相亲结婚的”。这个都还是听隔壁大婶说的。但是当年具体如何，湘葵又怎么知道?但是他们是结婚了，并且有了这么一个女儿。女儿健康成长到十四岁，父母之间却出现了裂缝。

妈妈变成了疯子，爸爸脾气暴躁，而做女儿的又怎么幸免于难?而他们之间的感情杯水车薪一般，再怎么填补也无济无事。

“其实有时候在想，指不定自己也是个疯子，只是从来不知道罢了。”湘葵淡淡的说道。

“毕竟我也看过，因家庭内，导致子女们疯的疯、厌恶的厌恶、逃避的逃避的案例。自杀都有，我又能说什么。”

“所以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像我们这样的家庭，世界上又不少。但是普遍的是……这样的家庭总是倍受煎熬。”

“茹岙比我好多了，她的父母很爱她，几乎什么事都由着她，所以她才养成那么骄纵的性格吧……我羡慕，但是又厌恶。大概就是所谓的羡慕嫉妒又恨。”此刻，她的眼睛透着水色。

书中有万千世界，癸未曾看过几本犯罪心理学和刑侦案件有关的书，有不少犯罪案例、犯法事例的背后都有一个家庭的支撑作用。湘葵说的没有错，一个人的成长和他的经历和思考所促成，至于这个人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全看他们自己。

可是，她也仅仅是十七岁啊……有些事情她却能作出这样的理解。

癸未又想起看过的几本医用心理学的书，忽而觉得这个世界还真是教科书式的存在……

癸未:“听到这儿……我大致明白了，如果不想再说了，就不说了罢。”癸未似看得出湘葵有些许难受。

仅仅一瞬，窗外布下漫天的蒲公英，还有些许向日葵的花瓣飞舞着。

湘葵抬眼，似有微微笑意:“谢谢。”

但很快，她的神色又落寞下去了，与此同时，门外忽而传来刺耳的玻璃摔碎的声音。

癸未迈步，打算开门看看。

“不用管，别去。”湘葵站了起来，来到癸未身侧，反锁了书房门。

大概是门反锁的一瞬间，一记沉闷的响声传过来。

“你给我滚!”

“你到底还想怎样……!”

“好好……当初为了你……我真是瞎了狗眼!!”

“你自己……”

愤怒和暴躁发生了碰撞，产生了激烈的争吵声，虽然具体听不出有什么言语，但是癸未能清晰的感受到门的另一边是一个家庭分裂的瞬间。

门外时而巨响，时而争吵，书房好像有些隔音效果，导致听的不是很清楚。

还有些许撕裂的声音，桌子椅子貌似有被掀翻的声音。

癸未:“你父母……”

湘葵:“随他们去好了，不用管。”

她在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翻开来阅读，好像这样的事对于她来说已然成为习惯，门里和门外像是两个世界。夕阳染红了天边，化为金乌黎明般，沉落于碧海之巅。渐渐的，癸未听到了些许哭腔和骂声，他有些过意不去。“真的……不管吗？”

湘葵闭合了书本:“既然这里是梦境，梦见曾经的记忆也不足为奇吧?那时候我选择了出门，结果却被误伤，这次，我不想再管了。”

“羽帷，你喜欢看什么样的书？”像是岔开话题一样，湘葵问道。

但这个问题却让癸未犯了难，喜欢什么样的书？他看过无数书本，真要从中选出一个喜欢的书，一时半会还真选不出。况且门外的声音让人无法集中注意力思考这个问题。他只好回答:“很多，看过很多书，每一本都可以有不同的角度去看待，多次翻阅，数次探究，反到看不出什么特别喜欢的。只能说支持其中一种角度。”话虽如此，癸未却看向了门口。实在有些无法集中注意力……

湘葵:“这样啊……也对。”

湘葵再度打开了书本。看来，他的注意力无法集中。也对，毕竟门外那么大的动静，换作谁都想看一两眼，以确保这件事需不需要自己的帮助。明明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为什么其他人都想去看看呢？她想着。算了，再试试能不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此刻， 湘葵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对了……学校里关于你我的流言，你有想过让它成为真的吗？”言罢，湘葵有些许想笑。

癸未的视线没有离开门口，似乎连话也没听清，随口一说:“流言?随它去，至于成真，这个看你理解。”好像有点答非所问。

几乎是上一句话落下的一瞬间，癸未猛地回头:“什么?什么流言?!你和我……”癸未深刻的感受到自己脸颊绯红。

“等等等等，你说……?!”癸未的心思确实有效的转移在这件事情上了。

湘葵依然脸色不变的回答:“我说你有想过让它成真吗？”

癸未竟然一时不知该作何答复，问他想过吗？也确实想过，但是他不想给湘葵添麻烦……但是此刻湘葵的话语让竟他觉得不知所措。“我……”

癸未话未说完，湘葵噗嗤一笑:“看来你的注意力成功转移了。”夕阳的颜色映照在她的脸颊上，映衬着她的笑靥，显得如此多彩，说实在，这是癸未第一次看见她笑。明明一直抑郁寡欢。虽然但是，癸未现在有点无地自容，尴尬的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的那种。

癸未:“咳……只是有些在意。”

癸未:“门外的动静好像停下了……”

湘葵:“……我去看看。”

湘葵将书本放回书架，将反锁的门解开，开门出去了。癸未不放心，便也跟了出去。门外一片狼藉，她看见父母的房间紧闭着，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哭声，湘葵神色黯然，虽然这段记忆已成过去式，但是再度回顾在眼前，依旧那么痛心。

湘葵什么也不说的，捡起地上的一些玻璃碎片，这个好像是插花用的玻璃瓶，已经碎的面目全非了，能辨认的只有玻璃碎片里混合的花束和一些清水。

癸未也上前帮忙:“我来罢，玻璃碎片容易划伤手指。”言罢，癸未拾起一片玻璃碎片。

湘葵:“谢谢”言罢，湘葵又起身去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癸未将玻璃碎片归拢，一并扔进垃圾桶里。“他们好像……”

湘葵:“妈妈，大概在房间里，父亲他气的出去了。”

癸未:“他们经常这样?”

湘葵:“算，也不算……”言说途中，湘葵扶起倒地的椅子。“只因为一些琐事……很多家庭都是这样……所以，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湘葵:“那么你呢？”

听罢，癸未手中收拾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癸未:“我?我大概……是个孤儿，关于父母，我没有任何记忆。”

湘葵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原来……看来我给你说这些，反到显得我自作多情。孤儿……有些时候也有好处。”

湘葵:“抱歉。”

是啊，我好歹有父母，可也有人连父母都没有。降生于世上，飘零而旅泊。

湘葵弯下的腰直起来:“那……走吧。”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心愿了，你说这里不属于我，那么我真正属于哪里……你带我去罢。”

她的神色稍显放松，癸未没想到她就这么干脆……

窗外的天空，云翻云滚，蒲公英飞絮也摇摆不停。

……

记忆时序·终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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