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之歌—归宿

……

又是一个辗转难眠的夜。

白日里，纸船荡漾着碧波，缓缓的随着水流而动，叶落秋深。

庭院深深几许?她望着秋色的碧波，看见那晕开的一层层涟漪，也看见纸船的渐行渐远。

她望着纸船出了神，一叶银杏飘落，蝶舞似的，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医生站在不远处的廊道上，沉默了许久都不曾说话，曾亦舒在一旁，眼中满是担忧。

自她前月苏醒在院休整已然过去了半月，这半月，她茶饭不思，不挑，但吃的很少，她已经几乎形销骨立。曾亦舒也想过找心理医生来诊断，初步诊断后，又见她有过病史，也不免的摇了摇头。如果……再严重一点的话，还要找精神病医师吧。

形销骨立带来许多问题:瘦弱，是真正字面意思上的弱柳扶风；情绪难见高涨，消极情绪占比极其大，抑郁。低血糖，还有贫血的征兆，她时不时会晕倒。且因心理一直处于负面情况上，严重影响了她的记忆力，她的海马体已经有了受到损伤的迹象、还有注意力、甚至是引起了生理上的不适，比如胃痛、宫寒。她的身体全然没有拥有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健康。再严重点儿，后期会影响生理上的发育，不，应该说，已经受到影响了。

心理专家也尝试着与其沟通，她始终沉默不语。也试过催眠，但她嘴里吐出来的字尽是一些语焉不详的短词话语，叫人根本听不真切，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有依稀的一个词:妈妈

曾亦舒无法想象她之前是怎么过的。

她那终日酗酒的父亲和不见踪迹的母亲!

这一天，曾亦舒抽空来了一趟医院，她还是那样，眼光涣散，失焦般望着窗外。听风起雨落、云浮雀翔。

曾亦舒:“湘葵，你想回家吗？”

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曾亦舒决定带她出院，其实早该出院了，只是……...她的身体实在叫人放不下心，加之她这心理疾病，本就该接受医院的治疗的。

这次，湘葵难见的雪亮了眼睛，是啊，谁愿意长久的待在医院里呢?

她移动视线，满眼是乞求。

曾亦舒长叹，为什么不早点问这个问题。

“你……如果不想回那个家，可以先住我家，我父母其实一直希望抱孙子，可我并没有结婚……如果你愿意……”

照顾一个心理脆弱的孩子，也只能这样了吧……因为实在放心不下。

湘葵垂眸，她向来不求别人的帮助，独来独往，形似孤僻，她更不想麻烦别人，因为总觉得，自己很多余。为什么呢？为什么曾亦舒小姨要这般尽心尽力的照顾她?明明可以，弃她如履，可以根本不用管她的啊。明明可以让她自生自灭啊!

一个人死了不可怕，心死了，才真教人恐惧。

她已经没有活的欲望了，为什么总有人喜欢这么麻烦自己，一定要收留她。他们轻松一点儿，不好吗?她只是一个烂人……

“为什么?”

湘葵开口，声音低冥而迷茫。

“我不明白。”她又说。

“为什么要这般对我好?”

曾亦舒显然被这个问题问到了。是啊，为什么?明明才刚从那恶地般的职场抽离出来，她本该早已麻木不仁的。怎会想着尽心尽力的照顾这个孩子。照顾别人的孩子，即那个人是自己的孪生姐妹。说到底 ，她根本没有这个义务。

“……”

“要我怎么说……”

“我只能回答，放心不下”

“你就没想过你的未来会是怎样的?你还没来得及拥抱它们。”

湘葵的神色依旧黯然:“我的未来……有或没有，有什么区别。人的寿命有限，横竖都是一死。那种东西……”

我不需要，也没有用了，这样圣神美好的东西怎么可能让我配得上?她没有说下去。

「你的未来有无限可能」

曾亦舒想说出这句话，然而，始终没有出口。

她长叹，最后转移了话题:“丰谷村的溪月湾，很美丽。”

“但它并非是你用来轻视生命的地方。”

“我在很小的时候，听过一个童话故事。”

“《世界图书馆之谜》，猫管家和它的图书馆在月光的指引下为迷路的孩子指明回家的路。还有一个版本它的图书馆是一个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地方，钥匙是纸船。”

还有一个……有些迷信的说法了，曾亦舒没有说下去。纸船是用来代替灵魂摆渡船的，夜晚，百鬼夜行，鬼善惑人，它们会在路上将人迷惑，截杀，生吞人魂，摆渡船会通过月光所铺成的道路来接引亡魂，护人魂不被鬼所迷惑，而那只黑猫是阴间使者的化身，是不详、是死亡。

不过，摒弃这些，现在更倾向于绘本《世界图书馆之谜》的说法。一个本是天上的神君因罚而落于守护图书馆，实现人的愿望。

众说纷纭，这传说从何起也没人去了解了。只知道，这是丰谷村家喻户晓的故事，连带着周边的村和城镇都略有耳闻。也人前来观摩这溪月湾，村镇府还将其作为一个小景点，还明令禁止了不让任何人借这水池洗衣服、丢垃圾等等什么的……所以，它被保护的很好。

湘葵听着，一种朦朦胧胧的熟悉感涌入心头，她好像隐隐约约知道这个神君的名字。是什么……?海，是海?癸未年……是今年……

湘葵听着，不自觉的凑上前，问:“祂……叫什么名字?”

曾亦舒有些讶然，原来如此，她说:“绘本上并没有明确标注，你可以给他取个名字。”

湘葵:“名字……”她喃喃自语着。“归海……”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她也不知道这名字的意义是什么。

曾亦舒:“你喜欢海吗？”

湘葵:“我……想看看。”她很想明白，归海这两字的意思，她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脑海里对于这两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如果，海能为她解答一切……

曾亦舒:“除此之外，你还想去什么地方?”

曾亦舒长叹，也许她该带着这个孩子去一趟海……可看着工作日程，或许只有等着节假日了。

湘葵听着，好像在思索，她喃语着:“溪月湾和……叶咫山”

曾亦舒稍微愣了一会儿。“好，我带你去。”丰谷村环山靠水，叶咫山就在村庄外围，也导致山脉像个摇篮一样把丰谷村保护着，根据湘葵家的距离，去山里只需要走个两小时就到了，开车载着她去二十分钟都不到。从村委会人民活动中心走的话还慢些。从医院出发的话开车也就才四十分钟。

曾亦舒:“既然如此，早些睡吧。”

……

次日清晨，曾亦舒带着她办理了出院手续。

不知是不是在病房闷太久了，湘葵出来时，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她抬头看叶、看花、看枝头上的鸟、也看几近枯败花丛中的依稀几只小虫，什么都看。

浮云流动，风起刹那，她裹着的曾亦舒的风衣被掀起，她的发丝散乱，眼里闪着灵动，她喜欢风、喜欢雨，独独喜欢不起晴天。

晴天，阳光灼热，路上的行人走的轻巧，阴天，他们走得很沉重。

雨天，雨声，安静，乱而不杂，也极其规律；大风天，燥，但凉，没什么行人。世界好安静……

她一路想着，终于，来到了叶咫山。

……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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