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异端清剿

“倘若有人在这里迷失方向，那么他一定会认为自己身陷囚笼”。

实在是太过应景，尘封的记忆松动，他脑子里才会冒出这么一句，于是便趁着这转移注意力的契机，反复琢磨起来。

这似乎是家里一位长辈说的，可陈述对象是谁，嘶，他记不清了，在哪里说的？不知道，这是哪里？

问题兜兜转转回到原点，他越想越细思极恐。

目之所及

没有白昼轮转，月亮高悬。

它施舍般撒下银辉，又被浓云遮掩，徒留一泓静河，水光潋滟，通向庄严肃穆的教堂。

不同于一般欧洲文化的审美观念，这里密密层层排列着杉木。

高耸的冷杉将建筑包围，只露出尖顶，压抑与窒息伴随雾气，环绕在一方殿堂。

他是从山顶上下来的，一路上战战兢兢，也就没有注意到沿途树上刻着的字

“跌落在无垠林海的旅行者，最终都会去往神圣的教堂”

夜晚携着刺骨凉意，而相较自身空茫，那作祟的风反而有些活跃的过分，此刻，不仅吹不散雾霭，还顺带将他冻的牙打颤。

他腹诽“现在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他笑话呢！”

脚步声由远及近。

乍一听走得有条不紊，离得近了才知道，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男人的鼻涕还淌在脸上，声音中掺着埋怨，叫唤道“还有人吗？”

空洞，沉寂，他知道，没有人会回应他，不过是不死心，还想再挣扎一下

沉睡的山林里，周遭景象甚至有些失真，唯有轻喘的呼吸，有力跳动的心脏，分外清晰，都被一帧帧捕捉

“这里像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他木木的想。

而他孤独行走其中，一切生命迹象，都像是特定好的幻灯片，循环播放。

——那么观众又到底是谁呢？

“…在看什么？”房门大开

窗前立着的人身形修长，因为身上穿的是家居服，而显得此刻状态松弛不少。

来人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会在自己的房间看到他，正待说什么，就被他打断：“你没敲门”

来人似是无奈，闷笑着骂了句…指令应的从善如流

——噔，噔

“进”

“不知道你在屋里，别板着脸，笑一个”男人调侃调调一如既往，仿佛什么也没觉察。

他转头看去，就见来人半张面容湮没在暗处，瞳眸有点点亮光，将城市夜景尽收眼底。叫人不小心就看溜了神……接着，额头被人弹了一下。

“你这双大眼睛滴溜溜的盯着我，是干什么坏事了？”

“猜对了，是准备给你找些不痛快”

他佯装琢磨着“不然你先告诉我？这样也好配合你”

“你说话真难听”

“那也只能请你多担待了”

夜色太浓，有人站在月光下，有人被阴影笼罩，一明一暗，也正如他们的关系“针锋相对”着

打破僵局的人依旧是他，显然是要好好履行他那“不中听你多习惯”的行径：“我的好外甥长大了，学会转移话题了”

“那就要看舅舅想让我回答哪个了？”

他乐极了“算了吧，答归答，真真假假，舅舅可没时间替你分辨，只是小心些，别把自己也忽悠进去了？”

“您老人家少操心”他温和回应

临走时，男人顺手摸走桌子上的一块糖，提醒说“窗边凉，早点休息”

他也丝毫没有鸠占鹊巢的觉悟，同道“你也是”

房门关合。

屋内的气氛都平稳了

“你什么时候能改善一下路线?”他捞了一把前额的碎发，眉目间尽是烦躁

电子音冰冷的说“已进入副本回放页面”

他愣了一下，不解的眯了眯眼

落地窗前反射着微弱的光亮，覆盖了万家灯火——那是未知领域的一番景象…

男人走了许多久，直到微凉吹过额前发丝，他才发觉自己汗出如浆。

这一路上，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他烦躁不安的在内心咒骂，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沉重。

最后，他似乎是破罐子破摔了，怨怼的情绪侵袭理智，即便咬紧牙关，也不免从嘴里流出几句不堪入目的话。

那些寡妇般的抱怨，化为生理上的不适，他反胃想吐，缩着身体扶着树，干呕起来。

没有活物，甚至她妈的连个鬼影都没有！男人双目猩红，指尖微微颤抖，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扶着什么东西，急急退远，离开那棵树，警惕着瞪向周围，因无力而狂怒。

他的体力透支，又累又饿又冷又困，全身上下就裤兜里揣着个打火机，走了这么久，他几乎找不到来时的路。

“这到底是哪里？我是怎么来的？”

总不能要活活困死在这里吧…

顶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忽然，他听到了鸟类翅膀扇动的声音！

那仿佛是黎明的曙光，象征和平的白鸽停落在枝桠，近四五十米的杉木映入眼帘。

鸽子头一歪，顶着一张“天真”的脸，评价道

“人类，渺小”

他两眼冒绿光，狼一样盯着那团洁白，像在看果腹之物。

“我估计是饿疯了，不然怎么听见鸽子在说话，不，不对，我记得它是…”

最后一丝理智停留在这里。

画面停滞，出现一行字幕

“正在重新连接副本”

眼前出现狠命用牙撕扯食物的“野人”

【恭喜您，已开启特殊剧情～“看守者——布朗特”】

【缔造者给予你温暖与食物，就用自由作为交换吧】

伴随着系统提示音，弹幕迅速滚动

〔恭喜您，已成功转行NPC——“系统的爱犬”〕

〔这位小哥的咬合力，像极了我奶奶珍藏40年的假牙〕

〔笑诈尸了，坟头信号不好，现在很急〕

〔撒泡尿，留个记号〕

〔来了，这才是“爱犬”〕

〔兴奋，激动〕

〔激动归激动，**不能动〕

〔你骂谁？〕

〔如果他骂的是你，我就要问一句，公的吗？〕

〔…滚你妈的〕

正当弹幕乐乐呵呵时，直播出现了异样

游戏里的世界磁场紊乱一般，屏幕画面分辨率降低，模糊不清里，山间某处出现类似于错乱的屏幕线条。

一只脚就那样从里面迈出来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想曹曹曹不到〕

〔低俗啊，你要被警告喽～〕

他从容的走到男人身后，拍拍他抖动的肩膀，说道“走吧保安先生？”

〔大大方方给我们看！遮遮掩掩算怎么回事！〕

〔保安先生？你还挺会总结的〕

〔八百年没露过肉的人，你们到底在意淫什么？〕

〔闭嘴老登，他的身材和脸我自有安排〕

〔红豆生南国，系统生男模〕

〔想的美，除了到处飞的监视器以外，“执行官”都直属总系统，这些个左膀右臂当然不能轻易露面，更别说那两位忠仆，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作家了〕

〔作家？〕

〔主系统…不过它喜欢别人这么称呼就是了〕

〔那这些执行官也是活人吗？〕

〔你猜猜看？〕

……

弹幕还在刷新，游戏内的闹剧已经开始

男人猛地回头，那两只趋向动物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入侵者”，充满欲望的，摆出伺机而动的姿态

执行官观赏了片刻

他说“懂了，我带路”

没有犹豫的，他转身往回走

——噌噌

执行官显然使用这种套路已经十分熟稔，他侧开身

黑影从他身前窜过，像一只大耗子。

嗖的一下。

直抵出口。

“是懂事的孩子”

他不吝啬的评价

而在无人发现的角落里，另一只白鸽停栖在枝桠，热闹不知看了多久。

可能是报应吧，前几天还在看“同事”的笑话，今天就自己热闹了

老天爷并不幽默，却格外喜欢开玩笑。

小到喝凉水塞牙缝

大到程序出错，被送进游戏，爆改玩家

有句谚语说得不错，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是谁的祸，暂时还不好说，总之他挺折磨的。

“年纪大了应该学会养生啊，您老怎么一丝不挂就跑出来了”语重心长的调子裹挟着冷风，呼呼啦啦吹进另一人的耳朵里。

“听着不像人话，快别说了，这半夜三更怪吓人的”

他也不恼“好歹也是心血来潮，关爱一下日理万机的老人，不然你有个什么意外，财产就只能由我继承了？”

另一个听后，玩笑说“你倒是把恬不知耻这四个字，贯彻的淋漓尽致”

像每一个被惯坏的孩子，不知分寸，语出惊人“舅舅言传身教，怎么能学不好”

说罢，二人同时停住脚步，少年神色轻蔑，借着微弱的月光，没大没小的上下扫量

生生把男人的一句“那你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堵回嗓子眼儿里，那人轻轻偏头，眉眼间带有莫名的柔和，张口便是长辈无奈般的口吻“真是长大了…”

早已神游的人，没能听到剩下的“抱怨”，他盯着那张与自己五六分相似的面容，不经回忆，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一定会沉沦这份名为“责任”的爱护

只是急景流年，时间像是强酸一般，消磨腐蚀着他聊胜于无的耐心，他不是什么委曲求全的人，就只好将这份难耐尽数还给“始作俑者”

一个冷眼嘲讽，一个就要礼尚往来，持续到现在，竟也成了他们舅甥之间独特的相处习惯

白鸽稳稳落在树杈上，它凝视着那片浓白，良久，发出了电流的滋滋声，打断了来人的闲谈：

【属于“及时行乐”的寰宇，纸醉金迷，穷奢极欲，理想的乌托邦，美好的伊甸园，永恒的象牙塔，满足你的欲望，欢迎你的到来】

【玩家由纵，符合条件，已确认进入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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