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五十四、地狱蝶

林影：“那个…我，我去把马牵过来…”

北辰：“属下去…”

#北辰：“不，还是我去吧…”

我只是不想看司城逼供，那样血腥的场面只是想一想就让我不适。

冷风从长街滚过，暗影绰绰。

我抖了抖，然后看到马依旧拴在那里时，心下总算稍稍安定了些。

林影：“马儿，谢谢你为我们带路，辛苦了，现在劳烦你原路回去吧，记住一定要原路回去，千万不要乱跑…”

我轻轻抚摸着马的脖颈，看着那匹马再一次隐没在墙内。

叹了口气。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转身，迈步，却突然又停住。

风夹带着沁骨的寒意，暗沉沉的长街尽头，竟悠悠地飘过来一点碧粼粼的…

鬼火…

我的喉咙霎时像被人扼住了，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直到它飘近了才猛然提上来。

原来是一只浑身散发着碧绿莹光的飞蝶…

脑海中突然闪过纷杂画面…仿佛有什么拼命地想要挤出来…

我喘息着，头要裂开了似的。

那是…

我的记忆？

很久远很久远之前…

在黑暗的最深处…

模糊的背影…

和…

地狱蝶…

疼痛褪去，眼前渐复清晰，我颤抖着伸出手，地狱蝶碰触到我的指尖，瞬间化为无数细小光点，眨眼消匿，一道声音却钻入了我的耳中。

“快，快离开…”

是谁？

什么意思？

未及我多想，空气中突然起了一阵波动，眼前的一切一瞬间变得扭曲，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那股可怕的压迫感已深深惊彻了我的心。

空间扭曲，是崩塌的前兆。

伊凡曾告诉过我，空间崩塌时会形成漩涡，空间里的一切都会被卷进去碾为粉尘。

林影：“北辰，司城…”

我边跑边喊。

北辰立刻飞掠过来，司城朝这边瞥了一眼，脸色愈发难看。

我看向倒在他脚边的那个人，鼻青脸肿还带着血，几乎已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我跑过去，单腿跪地，使劲将那人拉起，与他目光直视。

林影：“你也觉察到了对不对，这个空间随时都可能崩塌，你应该知道出口在哪里，要么我们一起死，要么一起活…”

目光闪烁，先是惊讶，而后思付。

还好，他真的知道。

宫十三：“我如何信你？”

我招了招手，示意北辰帮忙将他扶起。

林影：“你不都已经信了么…”

他看着我，眼中的错愕一如我所料。

空气中又是一阵波动，景物再一次出现了扭曲，连北辰和司城也清楚地感觉到了。

林影：“出口在哪儿？”

我强忍着没冲他喊。

他脚下终于移动起来，领着我们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一座酒楼紧闭的大门前。我未做犹豫，径直撞上去。

一瞬的寂静后，喧嚣声涌过来。

酒楼内，灯火如荼，小二往来穿梭，宾朋满座，高谈阔论，管乐丝竹，不绝于耳…

我有些发怔，随后而至的北辰和司城也呆住了。

难道…

我们真的走出去了？

不。

不会这么简单。

可是，他们的的确确是真的，有血有肉，有生命…

转身出了酒楼。

夜色阑珊，华灯璀璨，眼前一派繁华景象。

我们并没有真的走出去，只要结界没有被破除，我们就不可能走出去。

我扭头望向那个人，他似是感觉到了我的注视，立刻抬首看过来，目中满是警惕。

我不由失笑。

林影：“你至少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短暂的等待。

宫十三：“十三。”

他说。

林影：“十三？”

我轻声念。

林影：“宫十三…”

他紧盯着我，眼中的愕然比之前更甚，然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瞬间移开了目光。

宫十三：“你…会读心？”

林影：“会一点。”

我没有否认，也用不着否认。

压抑的吸气声，是北辰发出来的，不用看我也能猜出他此刻的表情，还有司城，他们显然被我惊到了。

我无暇顾及这些，空间崩塌并不是偶然事件，因为能力不足所以才会导致空间的不稳定，也许其他空间也正面临着崩塌的危险，楚暮白此刻又在哪一个空间里？

林影：“宫十三，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我说，态度诚恳。

他低垂着头，看也不看我，甚至连周身的气息都已收敛。

我只好自顾自地说。

林影：“那个，我为之前的…鲁莽行为…向你道歉，我知道我这么说有些不合适，但是我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办法，我必须尽快找到他，而这里只有你能做到…”

他依旧没有动，也没有开口，开口的是北辰，语声中掩不住惊诧。

北辰：“姑娘此话何意？”

我看了他一眼，没功夫同他解释，司城的眼中已要喷出火来，我也顾不得理会，复又看着那人。

林影：“宫十三，你不必如此防备我，我对你构不成威胁，纵然我们立场不同，但这与你的目的并不冲突，你原本就是冲着他来的不是么，若然他死了，这一切也就没有意义了。”

他缓缓抬头瞪着我，那张青紫交加的脸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反倒像是透着些气急败坏。

宫十三：“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林影：“你可以重获自由。”

他轻笑了一声，目光左右一瞟，冷冷的讥讽。

宫十三：“他们肯答应？”

林影：“只要你找到他，他们自然就会答应了。”

我迎着他质疑的目光，尽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林影：“他们本就是听命于他的。”

他又不说话了。

说话的依然是北辰，他紧皱着眉头，似乎此刻才明白我们在讨论什么。

北辰：“姑娘是说，公子有危险？”

我点头，难抑焦急。

北辰目光一凛，脸色速变，旁边一直未曾做声的司城突然一把揪住了宫十三的衣领。

我的脸色也变了，全然忘了对他的畏惧，着急地冲着他吼。

林影：“司城，你若想你家公子无恙，就不要乱来。”

北辰及时挡住了司城的拳头。

北辰：“稍安勿躁。”

我冲上去，努力想要掰开他另一只手，他怒视着我，我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他这才缓缓松开，却在我松口气的时候，突然一掌推出。

内力震荡开来，宫十三瞬间被击飞出好几步才跌倒在地，随即一口血喷出来。

林影：“宫十三…”

我惊呼一声扑过去。

林影：“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我急切地去查看他的伤势，却不想宫十三在我凑近的瞬间突然翻身而起，我眼前一花他已挟着我跃上了墙头，与此同时数十个分身迎向北辰他们。

耳边风声呼啸，等我明白过来时，早已看不到北辰他们的身影。

我愕然。

这是…

被劫持了？…

夜色凄迷。

星如雾。

数十个纵跃后，宫十三落在了一个宽敞的院落内。

我盯着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一变故，他却看也不看我。

耳中隐约听到琴音淙淙，许是浸染了夜的寒意，听着让人一阵阵地发冷。

琴音是从一栋阁楼内传出来的，阁楼在院落的最深处，被一层层氤氲的水雾笼罩着。

宫十三一路拖着我，我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钳制。

原来他之前虚弱的样子都是装的。

我真是太傻太天真，以为仅凭三两句话，就能改变他的执念。现在我自己亦身陷囹圄，又如何去找楚暮白？

林影：“宫十三，我们不必非要成为敌人的？”

我说。

他没有理会我，抬脚踹开了阁楼的门，然后一把将我推了进去，我不防备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

灯烛疏影，幽香扑鼻，甜腻的味道引得我喉咙里一阵发痒，这味道…

我下意识掩住了口鼻。

七七：“宫十三？”

一个软糯的声音，甚至比那味道还要甜腻。

我寻声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莹白的足，赤裸裸地踩在艳丽的红色地毯上。

视线上移，随即看到两截莲藕似的小腿，蓝色的短裙和同色系的紧身坎肩，衣服上的珠片亮闪闪的晃眼，珠片周围用金线绣满了繁复的花纹。

再往上是纤细的脖颈，粉嫩嫩的唇，脸颊带着一点点婴儿肥，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目光里透着狡黠。

一个女孩子。

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

她的额心也画着一个图案，和宫十三额头上的一样。

这个图案…

究竟在哪里见过？

她指着宫十三扑哧一笑。

七七：“你的脸…”

宫十三：“一时大意。”

宫十三恨恨地说。

女孩走过来蹲在我的面前，眼波在我脸上转了转，对上我的目光时眼睛瞬间瞪圆。

七七：“咦，你竟然…”

宫十三：“不要与她对视，她会读心，虽然算不得厉害，但还是谨慎些为好。”

宫十三出言提醒。

女孩一双眼眸顿时变得晶亮，却也未回避我的目光。

七七：“不为伽蓝香所惑，善读心，而且…”

她凑近我闻了闻，扭头与宫十三对视了一眼，嘴角一咧，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

七七：“身上还残留着地狱蝶的气息…”

宫十三眸色深沉，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地狱蝶？

这就是他挟持我的原因？

难道从一见到我，他就已经在谋划这一切？他的目的并非楚暮白，而是那只地狱蝶…这里怎么会有地狱蝶？

琴声不止，隐隐透着抹肃杀之意。

弹琴的是个男子，他盘膝坐在远处的格架旁，琴就放在他的腿上，他低着头随意拨弄着琴弦，头发散落下来，遮挡住了他的脸。

透过格架的空隙，隐约可以看到后面的地上，似乎倒卧着几个人…

我的心不由猛地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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