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进了一个镇子。
镇子上很热闹,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
马车在一家客栈门前停下,客栈不小,听云飞说,是镇子上最大的一家。
大厅内摆着七、八张桌子,两边靠墙的地方是楼梯,沿着楼梯走上去,二楼就是客房,大大小小估计也有十几间。
云飞要了两间上等客房,站在门前可以看清大厅的每一个角落,推开后窗还可以俯视热闹的街道。
房间内布置的很温馨,墙壁上挂着字画,炉子里燃着香,床榻桌椅用的全是檀香木,被褥也都是崭新的。
在房间内稍稍休息了一会,我们下楼吃饭。
大厅内几乎坐满了人,四周点着很多灯,但光线还是有些昏暗。
紫玉冷冷的目光盯着墙边的一个角落,一张桌子掩藏在黑暗中,有个人独自坐在那里。
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看到他放在桌上的那双手,和他手中的那把剑。
他的手很白,手指细长,骨节突出,看不到一丝血色。他的剑却是黑的,古老、狭长,就像外面漆黑的夜。手和剑形成强烈的对比,显得那么刺目。
佟云飞:“是他吗?”
云飞轻声问。
紫玉点头。
佟云飞:“居然来的这么快…”
云飞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紫玉却在冷笑。
紫玉:“一天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我皱眉,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林影:“是谁?”
紫玉看着我,冷冷的目光看得我很不舒服。
紫玉:“原平的人。”
林影:“原平的人?”
我望向那道瘦削的身影。
他慢慢抬头,锐利的目光像刀子般,在黑暗中也遮掩不住其浸骨的寒芒。
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紫玉:“他是谁?”
佟云飞:“‘千里独行客’邹千里,剑法神秘飘忽,就像他的人一样带着股邪气,他一向独来独往,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林影:“他是来帮原平救燕儿的?”
低头看了眼身旁的燕儿,她也仰起头看着我,我不由将她的小手拉过来握住,心里一时也说不上是紧张,还是不舍。
紫玉冷冷瞥了我一眼。
紫玉:“他也是来救你的。”
林影:“我?”
我有些意外,不解地看着紫玉,紫玉却又抿紧了唇,不再说话,我只好看向云飞。
佟云飞:“原平不会对自己的人放任不管,即便你只是他的一个侍从,他也会将你救回去。”
云飞说,他说这句话时,神色间仿佛带着抹敬重。
在那个年代,一个人若能做到如此地步,的确已值得别人敬重,但令我不解的是…
我?
是原平的侍从?
原来他们竟把我当成了原平的侍从。
我忍不住笑了,笑着摇头。
紫玉盯着我,眼底突然掠过一丝恨意,她显然误会了我,我本欲解释,紫玉却已咬着牙说。
紫玉:“他想救人,可没那么容易。”
她紧紧握住刀柄,似乎立刻就要抽刀出鞘。
云飞急忙按住了她的手,温和的眼神淡化着她的怒火。
林影:“紫玉,你误解我了意思…”
紫玉:“闭嘴,公子明知你是原平的人,还是耗费真气去救你,而你,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公子真心实意地对你,你又是怎样回报他的?”
摇头。
林影:“我没有…”
紫玉冷笑。
紫玉:“我绝不许你做出伤害公子的事,绝不!”
她对我的误解太深,深的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也许保持沉默才是此刻最明智的做法。
夜已经很深了,奔走了一天的人们都已入睡,天地间静悄悄的,只有风偶尔吹动树叶。
大厅内,只剩下我们和那位‘独行客’。
邹千里坐在那里,似乎从没动过,云飞和紫玉也像是早已忘记了他的存在。
燕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的眼皮也在不停的打架。
一阵风从门外卷进来,燕儿动了动,似乎有些冷,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刚想把她揽入怀中,突然听到邹千里开口说。
邹千里:“云碧山庄果然名不虚传。”
云飞沉声回应。
佟云飞:“过奖。”
邹千里大笑起来,笑声很急很短,就好像旷野中刮过的一阵风,风过不留痕,然后他突然拔剑。
我看到剑光一闪,邹千里的身影已到眼前,紫玉的柳叶刀立刻迎了上去。
刀剑相击,迸射出一连串刺眼的火花。
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事,两个人的身影眨眼已分开,邹千里退回到黑暗中,紫玉也坐回了桌旁。
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过了良久,邹千里阴沉的声音才又传来。
邹千里:“没想到,楚暮白身边一个小小婢女的武功,竟然都如此厉害。”
紫玉冷笑。
紫玉:“阁下的武功也不弱。”
邹千里突然又大笑起来,笑声未止,他的身影已箭一般射出,紫玉立刻又迎了上去。
剑光蛇一般满天飞舞,柳叶刀却刀刀只砍七寸。我看的眼花缭乱,仿佛四周都是两人的身影,耳边尽是刀剑铮鸣的声音。
云飞坐在那里,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两人。
突然,紫玉发出一声惊呼,刀光剑影中扬起一串玛瑙般鲜红的血,紫玉的身影刹那间失去了平衡,从二楼的栏杆上急速坠落下来。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身旁的云飞却已飞身而起,接住了紫玉。
我怔怔地望着他们,惊魂未定。
然而就在这时,一柄长剑瞬间已到我的眼前。
我惊惧地瞪大了眼,越过冰冷的剑尖我看到一张苍白的脸,邪魅,狰狞,透着噬血的残忍。
他盯着我,目光仿佛刀子般在我脸上一遍一遍的划过,他的长剑指着我的眉心,一丝鲜血正慢慢沿着我的鼻梁滑落。
这个人真的是原平派来救我的吗?
云飞和紫玉似乎也怔住了,邹千里的手只要稍微动一下,就能立刻取走我的命,云飞和紫玉想救都来不及。
我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邹千里盯着我,目光中仿佛涌出一抹愤恨,他冷冷地开口。
邹千里:“原平早该一剑杀了你。”
话音未落,他突然撤剑,我眼前一花,他已到了我的身后。
我还没明白过来,他的手指已在我身上连点了数下,我的手脚立刻就不能动了。
邹千里将我扛在肩头,眨眼掠出了客栈。
风在耳边呼啸,夜色凄迷,我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邹千里停了下来。
我挣扎着张望,看到二三十道黑影,在夜空下倏忽来去,行同鬼魅,已将邹千里团团围住。
然后,我听到了云飞的声音。
佟云飞:“放下她。”
刀剑声瞬间响起,叱喝、惨呼、哀嚎,很快,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胸口像是被压了块大石头,紧张的喘不过气来。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我当时的感受的。
我像皮球一样被抛来抢去,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眼前全是人影,却一个也看不清楚,我的头很晕,胸口很疼,全身像要裂开了一样。
昏昏沌沌中,我好像听到一声长啸,清亮浑厚,震耳欲聋,然后我便跌入了一个人的怀里。
我抬起头,看到那张脸,竟有些惊喜交加。
浓密的眉,深邃的眼,粗犷而分明,削薄的唇依然紧抿着,表情却更加冷酷。
林影:“原平…”
我轻唤。
原平低下头看我,目光冰冷。
我的心顿时像是被拧了一下,又酸又疼,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邹千里已经掠到原平的身旁,原平的目光落在了云飞的脸上,他沉声说。
原平:“请转告你家公子,后天午时,原某人在燕雀岭恭候大驾。”
黑暗中传来浅浅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原平抱着我飞掠上了马背,邹千里紧跟在后面,两匹马呼啸而去。
迎面的风又急又猛,吹得我睁不开眼,我无力地靠在原平的胸前,头痛欲裂,手脚冰凉,全身已提不起一点力气。
一路上,原平都没有开口说话,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刻意地疏离,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脑子里晕晕糊糊的,越想越乱。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恍惚看到原平下马,他抱着我穿过了一个深深的庭院,走进了一间屋子,将我放在了一张床上,然后他转身走了出去,我听到门外落锁的声音。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我挣扎着翻了个身,将自己慢慢蜷缩成一团,身体原本就没有复原,又经过这一番折腾,全身的骨头都仿佛散了架。
我想不明白,邹千里既然能把我从云飞他们手中带走,为什么不选择先救燕儿,毕竟带一个孩子走相对而言还要更容易些。
实在太累了,脑子昏沉沉的,已经完全停止了运转。
我静静地躺在黑暗中,意识也慢慢地陷入了黑暗。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我的脸上,风中飘着诱人的郁金花香。
我睁开眼,立刻看到了原平。
他就站在窗前,站在风中。
林影:“早啊,原平。”
我还有些迷糊,只是习惯性地和他打招呼。
原平转过身,淡淡地回应。
原平:“早。”
然而,他的脸上却少了抹笑容。
望着原平略显冷酷的脸,刹那间我想起了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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