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大小姐

魔女月婵相继走后，场面瞬间淡下，众人原本看热闹的心情冷了半分。

涂山玖瑜一噎，轻轻瞥了旁边石昊一眼，他低头看宝珠的目光碰巧在抬头时对上自己。

视线相交，她呼吸一屏，结巴道：“你、你没死成……算你命大……”

说着，嘴角扯出个笑。

姜红色衣裙映衬的她脸色红润如桃，吹弹可破，但一双眼睛格外明净，眼角尖尖眼尾微扬，似春日流水，既清且媚。

石昊眸中，正映照了一位光艳照人的姑娘。

无论是刚才清冷皎洁如天上月的圣洁仙子，还是妩媚勾人热情似火的天狐，都不及此刻。

他心里现在痒痒的，一股不言说的感觉正涌上心头，似要破土而出。

“喂！”

涂山玖瑜率先移走目光，眼睛虽四处乱飘，但嘴上还是很诚实的开口在问，“你是怎么活着出来的？”

他回神，下意识地啊一声，然后道：“运气好，命大，找到了你们都想要的东西，然后就活着回来了。”

“嗯？”

他见涂山玖瑜似乎没反应过来，眉间微蹙，心想总不能当着这来来往往人群的面把鲲鹏宝术说了出来吧？

“就是——”

“赤狐仙子！”有清脆女声出言打断，“仙子接下来可要在这儿皇都内好生逛逛？”

两人回眸，见一姑娘迎面走来。

她十五六岁的样子，容貌清丽，身着孔雀蓝的衣裙，做工考究，一看就价值不菲。

涂山玖瑜知道这次拍卖会来的石国氏族大小姐不少，但她鲜少下山，即使下山也是奔机缘而出，对于社交方面，显然不大擅长。

好在拍卖时，她多嘴问了魔女几句，眼前这位大小姐，她认得是谁。

雷氏同雨族一样古老，不限于石国，更不限于荒域。

同风、雨、电等同为下界人族较为原始的几大姓氏。

“你是雷族的大小姐？”

见涂山玖瑜知道自己，雷大小姐面色一喜，推脱道：“不敢当，此番能得见仙子实在荣幸。”

闻言，涂山玖瑜露出道她自认为得体的笑。

“早两年前，家父曾有机会前往太古神山聆听法会，与仙子姑姑曾远远见过一面，只可惜那是仙子外出历练，并不知晓。”

“是么？”涂山玖瑜略作遗憾，表示道：“我下界后还是第一次到这皇城内，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烦请见谅。”

“仙子多虑了，”又有一道男声打断，“据在下所知，几日后这皇城内会有一场聚会，届时皇都各族精英才俊都会来，仙子可会来？”

一个少年走来，一身银色战衣散发宝光，他身后还有一些男女，都从十五六岁到二十岁不等，男的相貌英气，女子身姿翩翩，个个身着不凡。

带头那少年，正是西冥侯的后人。

西冥侯是谁？涂山玖瑜没听说过，但根据她的经验来看，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够做足。

想起十九皇子说的斗宝，她想了想，点头：“此等广交好友的机会，我自不会错过。”

“甚好！”少年拍手大笑，“那我等便在不日后的青林园内等着仙子！”

“这位……”

笑罢，他这才突然注意到涂山玖瑜旁站了位少年。

这不就是拍卖开始前抢了他们包厢那小子么！西冥侯后人眉毛一竖，随即就要发难。

见势头不对，石昊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他是我朋友。”涂山玖瑜道。

“朋友？”

雷大小姐上下打量了番石昊，见他身着白衣，除了皮相好看出手阔绰外，完全不记得石国皇都有这号人物。

“大胖子，你看什么呢！”

石昊很不喜欢这种带有审视的目光，见雷大小姐我行我素，他一时没忍住，中气十足的说了出来。

“你方才叫我什么？”

雷大小姐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宁愿是幻听，也不愿听到有人大庭广众下叫自己胖子。

而且……她低头看自己，身材匀称，没有一丝赘肉，哪里就是胖子了？！

见一向高傲的雷大小姐在一无名辈面前吃瘪，西冥侯后人险些笑出声。

现在的场面似乎有点偏题。

怕他们在拍卖厅里打起来，涂山玖瑜圆场道：“我这个朋友他脑子有点不大好，经常说错话，不过人倒是不错，雷小姐见谅。”

石昊木着脸，脑子不好使？她说谁脑子不好使？

雷大小姐大方道：“看在仙子的面上，本姑娘这次就先不计较，暂时原谅了。”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完，涂山玖瑜拉上还木着脸的石昊准备离开。

雷大小姐见状又问：“仙子是要回太古神山？”

怎么，这是打算要与我同路？

涂山玖瑜随口想了个托词，道：“我得送我这位朋友去客栈，回神山的事，先不急。”

说罢，她不给雷大小姐和西冥侯后人反应，拉着石昊几步跑出骨蛊拍卖行。

直到离开拍卖行有几百丈远后，石昊突然挣脱涂山玖瑜紧抓不放的衣袖，“你说我是傻子？！”

“我若不说你是傻子，你叫人家胖子的事如何圆回去？你别忘了，她可是雷族大小姐，在皇城内势力不小，我这是在帮你。”涂山玖瑜道。

石昊听后看了她半晌，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转身就走。

涂山玖瑜反应很快，抬脚跟上他的速度。

他问：“你跟着我做甚？”

“送你回客栈啊，”她回道，“我可是专门给雷族大小姐说了的，要送你回客栈。”

石昊蓦地原地停下，墨染的眸子满是探究，他道：“你不会是无处可去吧？”

“胡说！本小姐有的是地方去，不是我夸大，八域谁人不知我涂山？”

石昊似笑非笑，向她拱手，“如此，大小姐，石某就先告辞了。”

“你别走，”涂山玖瑜手快拉住他，“魔女让我和你一块儿，说明几日后的聚会她会派人来请，若到时候我不在，看你怎么说。”

“大不了结个仇缘，我又不怕。”

他这话一说完，感到衣袖上力度一松，便见涂山玖瑜正松了手，眼神奇怪的看着他，“我就奇了怪了，你那客栈里莫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管我怎么说都不同意。”

他心里侯然一跳，像被触动了一下，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他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像是那种扭扭捏捏，既想又不想。

这种感觉，很奇怪。

石昊回神，他眨眨眼，见涂山玖瑜还一脸奇怪的看着自己，他叹气无奈，只得前面带路，领着她往客栈走。

他在皇都内的住处是一家很出名的客栈，占地广阔，最深处还有一片园林，是为有身份的客人准备的一处幽静之地。

石昊住所的环境不错，独门独院，小桥流水，假山喷泉，景物很吸引人。

“你就住厢房吧。”

一进院门，他就给涂山玖瑜安排住处。

涂山玖瑜看了眼主屋，又对比了厢房，不乐意道：“我要住主屋。”

他拒绝：“不行！那是我的地盘。”

说罢，就要回房。

在触到房门的瞬间，他鬼使神差的回头，见涂山玖瑜正好奇地在观察院内摆设。

他不放心，叮嘱道：“若有什么事敲我房门便可，别随便闯进来。”

接着房门一关，把两人隔绝内外。

见石昊居然学会了叮嘱，涂山玖瑜有点惊讶。

于她而言，这家伙一向不看重礼仪这个东西，说话也毫无顾忌，而今居然主动提出进房门前要敲门，实在匪夷所思。

房内，石昊正在默默打坐与调息，他认真感应周围的动静，小心防备。

他准备就这样防备一夜，若一夜后再无危险，就说明骨蛊拍卖行说话算话，有能力保障买主安全，他也可放心研究买回来的那几样东西。

他阖眼，开始运行周天。

谁知一个小周天还未运行完，门外就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石昊——石昊——”涂山玖瑜在外面敲道，“你醒了没？我有事找你。”

“何事？”

石昊起身开门，倚在门口斜眼看她。

涂山玖瑜一脸正色，直面道：“是这样的，我打算沐浴。”

“咳咳……”他没忍住，不小心咳了出来，双颊微红，“你说。”

“我没带换洗的衣物，我要买衣裳。”涂山玖瑜道。

“哦。”

他听后点头，没任何反应。

她说：“你和我一起去。”

“我不买衣服，”他准备关门，“我不去。”

“不行！”涂山玖瑜双手用力抵住房门，一只脚跨进房内，“你得和我一起去，我身上没带精璧，而且我也没上街买过东西。”

“你没带精璧还出来参加什么拍卖？”

“你懂什么，像我们这种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从不当面交易，向来都是店家上门服务。”

说着，她腾出只手使劲拉着石昊往外拽，“你放心，我从不欠人钱，事后我五倍还你。”

最后，在涂山玖瑜的硬拉下，石昊跟着她出现在了皇都东市的街上。

她挑挑拣拣，最后只买了一件。

但精璧，却实打实花了石昊快八千。

事情远没有结束。

作为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她的日常都是交给仆从去办的。

哪怕单独在野外过夜，也都得那些仆从提前为她准备好了东西才行，除了修炼上的事，她一概不管。

于是整整一下午时间，石昊被涂山玖瑜的大呼小叫骚扰了不下十次。

终于，夜幕落下。

原以为涂山玖瑜还会继续提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但她今夜似乎很早就灭了灯安寝。

折腾了一下午，她总算消停了，以前合作那么多次怎么就没看出她事多？

想起下午时她提出的各种古怪要求，石昊叹气，一面研究刚拍下来的黑色战偶，一面心里想着事。

他在屋里开了扇窗，有月光透进花窗，一缕缕银白光辉打在地上，如霜铺地，镀上一层银色。

从他这个角度看，恰好能看到涂山玖瑜住的那间房。

窗外，夜色如水，微风吹拂，树影婆娑，竹林摇曳。

第二日早上，急促密集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在之前，石昊正在研究那枚的月婵魔女争相夺取的上古宝珠。

随着石屑脱落，万万没想到，那不止是一颗神性消失的宝珠，更是重瞳。

他持在手中仔细观看，重瞳内两个瞳孔连在一起，仿佛快要合一了。

在剥落下神魔血与石皮后，原本覆盖在上面的阴森气息也消失了。

他自语：“这上古重瞳早就失去了生机，还能有用处吗？”

说完，正要催动符文探查。

“石昊！”涂山玖瑜突然在他房门外敲门大喊，“你醒了没？我有事找你，快出来！”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套路，石昊揉揉眉心，把重瞳放桌上后起身开门。

“大小姐，你又有什么事？”

“侧房的床榻我昨夜睡着不舒服，你去告诉这里的伙计，就说我要换一张。”

石昊提醒，“换一张得额外加精璧，大小姐。”

她颔首，“我知道，老规矩，事后五倍还你。”

接着她目光一转，落到他房内，见桌上貌似搁置了一宝贝，不禁好奇，问：“你在干什么呢？”

“整理昨日在拍卖行买下来的东西。”

事实上，石昊所拍到的东西并非人们眼中的“神珍”，不是拍卖会上的最后几件压轴宝贝，在皇都都不算什么。

不过，涂山玖瑜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石昊肩膀，提起了别的事。

“昨晚我想了一夜，鲲鹏巢里的化魔洞一旦进入必死无疑，你能活着出来，想必得到了一样东西吧？”

原来她昨夜早睡是因为这个？

石昊心中了然，他嗯了一声，道：“你要看？”

“不看。”涂山玖瑜拒绝，打趣他，“你那么喜欢打架，以后有的是机会看。”

她说完，举步欲走。

“等等。”

石昊叫住她，从乾坤袋里取出几块灿烂光华，一看就是珍稀材料的东西。

“这里面有血精珠、海蓝石、蛟龙丹等东西，都是炼器的宝贝，我送你些，也不枉白去这趟禁忌海。”

看着面前的这些宝贝，涂山玖瑜一下想起了昨日看到的那块拳头大的海蓝髓。

她略微琢磨了下，还是觉得海蓝髓更值得，于是她问：“上次那种拳头大的海蓝髓你还有剩的没？”

“早没了。”

“这样啊……”

得到答复，涂山玖瑜觉得可惜，手一挥，那一堆海底珍稀炼器材料被她收入囊中。

“看在你还有在记挂我的份上，你以后就是本小姐真正的朋友了。”她眼底骄傲呼之欲出，“以后若是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尽管报本小姐名号便是，无论大小，出了事，我替你兜着。”

石昊半信半疑，“当真？”

她拍胸脯保证，“我从不胡说！”

说罢，递给石昊一个你自己好好考虑的眼神，她一个人迈着步子去了后院散心。

六日后，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寻到这里。

那丫头模样俏丽，在她背后，生有两根雪白的狐尾，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年龄不大，却有一股天然的魅惑。

她原是魔女的贴身侍婢，叫春儿，此番前来，是来邀请石昊去参加聚会的，顺便把借住这儿的涂山玖瑜带走。

一进门，她先是恭恭敬敬地向涂山玖瑜行了礼，随后笑嘻嘻的开口：“我家小姐请公子你前去赴会。”

石昊听后冷不丁问：“你家小姐让你来就只说了这个？”

涂山玖瑜：“那不然你还想听什么？”

她对上春儿那双水灵灵的大眼，客气道：“春儿，你来时身上可有带精璧？”

“啊？”春儿一双大眼疑惑，没料到涂山玖瑜会问她这个，“带了，不过不多，若是小姐要用的话，恐怕不够。”

“没关系，你家小姐够，等到了青林园，我找她要去。”

春儿疑惑：“小姐不随奴婢回教中？”

“我才不去！”涂山玖瑜秀眉轻皱，不悦道：“你回去后问问你家小姐，把我丢在骨蛊拍卖行时可有想过我怎么办？若给不出个合理解释，我跟她没完！”

“涂山小姐——”春儿还想继续。

“行了，”涂山玖瑜打断春儿，“青林园我会去的，你只要把话传到即可。”

说完她扔下院中两人，自己回了房关上门。

院中被留下的两人面面相觑，石昊一脸迷茫，春儿欲言又止。

片刻后，春儿弱弱问石昊：“涂山小姐她这几日都是这样？”

“不曾。”石昊摇头。

他见春儿此刻有些局促，又想了想，道：“小狐狸她昨夜许是没睡好……”

春儿瞧了眼涂山玖瑜紧闭的房门，嘴角嘴角扯出个笑，随后自个离开了小院。

皇都很大，气势恢宏。

青石铺地的城内主街和次街纵横交叉，主道宽阔，可容多辆青铜兽车并行。

大街上，不时有凶兽嘶吼，咆哮而过，拉着车子隆隆作响，气派非凡。

人们早对此已见怪不怪，一些王侯或者贵族子弟出行，为了足够排场，必然是猛兽开道。

因此产生了很多相关议论，比如谁家青铜车气派，谁家的凶兽威猛。

这些都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必谈话题。

当然，家境殷实的人也可以有自己的青铜车，只是一般的人养不起凶兽，只能以寻常牲畜代替。

今日，大街上很喧嚣。

因一辆又一辆战车隆隆而过，拉车的凶兽高凶煞，恐怖无比。

路上行人纷纷躲避，不敢招惹。

他们知道，一旦招惹这些贵族不快，很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其中一条主大街最热闹，青铜车、黄金战车不断在街上冲过，凶兽嘶吼，全都朝着一个方向。

“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车辆？”

“好像是那些王侯府中的战车，不会出什么大事了吧？这些战车也太集中了，他们要做什么？”

“你们不知道吗，各大王侯府邸还有那些贵族府中的天才们最近都回来了，在为人皇祝寿前，他们要先小聚一番。”

“这些天才离开皇都多年，有些人交情莫逆，有些人本就喜欢热闹，多年不曾相见，自然要相聚一番。”

“不止如此，有些家族以及天才不对付，这样的聚会自然少不了比较，甚至针锋相对，定很热闹。”

很多人都羡慕，见那些战车散发宝辉，符文密布，威风无比。

快午时时，涂山玖瑜和石昊准点出门。

他们正好赶上各王侯贵族弟子驾车出行。

相对来说，像他们这样徒步行走的宾客不是没有，但也不会太多，有点另类，但也还好，没人多管。

青林园位于皇都西北角，占地极广，除却殿宇林立，宫阙宏大外，还有大片园林。

在皇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有这样的一处大型园林，实在难得。

据涂山玖瑜打听到的消息来看，青林园不是一般的大。

里面不仅有古木园林，还有湖泊几个，山峰几座。

可以说，在皇都，这里是一处极佳的赏景之地，而宫里的一些大型聚会也常常放在这里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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