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出海历险记三

海浪滔天，仿佛就在石昊耳边翻滚，他眉头微皱，觉得声音吵闹。

他抬手打算将耳朵捂住，让自己听不见一丝声音，却无论怎样使劲，手都用不了力。

他眉头皱的更紧了，耳边海声阵阵，还夹杂着不知名的杂音，令他心烦。

半昏半醒之间，仿佛有阵清越铃音在耳畔徘徊，霎时，他仿佛看到一抹妖冶绯红的火纹，是那么的令人惊艳，炽盛热烈，使他逐渐有些浑浊的眼底一亮，想睁眼好好看个清楚。

“石昊！”

他缓缓睁眼，待意识清明时，涂山玖瑜正催动宝具将袭击他们的乌光隔绝在外，只是乌光利锐，宝具坚持不了多久。

见眼前人终于有了反应，涂山玖瑜顿时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她看起来快要崩溃了。

“你可终于醒了，在不醒我们就得把小命交代在这儿！”

看清眼前的涂山玖瑜后，石昊彻底清醒，他强撑道：“我只是有些酸软无力罢了。”

乌光的禁锢还在，涂山玖瑜知道他是在强撑。

“要是我们两个都死在这儿，也不算太孤独。”她忽然扬唇轻笑，仿佛生死看淡，“至少还有你和这只猴子作陪。”

“不会死……我们不会死……”

石昊运气，集中全部精气神，嘴中不断重复一遍一遍，说给涂山玖瑜听，也说给自己听，“我们不会死在这儿！”

他大吼，操控断剑，令它起飞，而后爆发炽盛光辉。

嗡的一声，断剑上的黑色血污痕迹此刻鲜红欲滴，像是复苏，疯狂吞噬那些黑光。

“嗯？”石昊吃惊，想不到抱着试试的态度一催动，竟发挥出这般大的威能，反过来夺了幽灵船的力量。

恢复自由后，涂山玖瑜看着自己那出现裂纹的宝鼎，觉得甚是可惜，可反过来一想，能活下来，就算损失多少宝具又有什么无所谓呢。

她抬眸，见石昊正怔怔看着空中断剑发呆。

她问：“你这断剑怎么回事？”

整片海域都充斥着一股魔性光辉，乌光缭绕，盖满整座苍穹，蔚蓝大海也它被慑地颤栗。

幽灵船在不断变化，古老船体开始不断消融，化为光雨，黑色水雾融入断剑上，让它更非比寻常。

船体还在不断缩小，不断变化，直到它化为一丈多长时，石昊这才强行控制断剑不再吸收幽灵船最后的力量。

他喃喃自语：“我竟不知诡爷的剑还有这等用处。”

“你快看这船！”涂山玖瑜大叫，提醒他，“不知是哪位高手的手笔，太诡异了，实在生平所见。”

她太震惊了，因为在他们脚下的不再是木船，而是黑纸船！

明明小山般高的大船，前一刻还令人恐惧警惕，下一秒就露出纸船原型，实在匪夷所思。

而且这艘纸船并非筑造而成，而是人为折叠而成，越想越脊骨发凉，涂山玖瑜不敢继续猜下去，她倒吸口冷气，在纸船中一点点仔细观察。

突然，石昊注意到了纸船上的一行字：只剩下我自己了。

像是一种伤感，穿越无数纪元，竟数落到涂山玖瑜身上，她耳畔仿佛听到一声叹息。

这是什么感觉？像孤独又像无望。

上古漂流至今的幽灵船竟然还有这等功能？莫非还有什么隐情不是？

“这指纹……”

忽然，石昊在一片血迹旁蹲下，那里有烙印，上面留有指纹痕迹。

他呆住了，觉得浑身发毛，森寒入体。

他知道这纸船还能再缩小，而血迹烙印也不大，像是一位女子的纤细手指所留。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一幅景象，一个女子折出一个又一个纸船，把它们放走，船身不灭，从古至今，化为散发强大波纹的幽灵船。

这女子是有多强大？

“这船有古怪。”涂山玖瑜将他拉回现实，“这船从折出之后本应任其漂流，却未被正确的人看到，最后化为魔船。”

“这得是有多大的神通啊？”

一切平静下来后，石昊肩头上的金色猴子开始了睡眠。

“你这猴子……”

石昊大方介绍：“这是毛球，是我从石村带来的宠物。”

涂山玖瑜回忆一路，她似乎没见过那只金色猴子出现的身影，不禁奇怪，“之前怎么没见它出现？”

他道：“毛球因为一些原因陷入沉睡，出石村后一直将它放在我怀里，此次惊醒恐怕也是因为这幽灵船，事情结束了，自然也该继续沉睡了。”

他们驾驭小船而行。

中间，两人见到了很多生灵，各个种族的都有，他们极速而进，似乎朝着一个方向。

此外，海中生灵更多，像是朝圣般，成群结队，亦是相同的方向。

幽灵船的恐怖在这片海域远近闻名，两日时间，无人靠近，在这片禁忌海深处，相当安全。

越接近目的地，海面上漂浮各族尸体，鲜血流淌，染红一片。

如传说那般，越靠近鲲鹏巢，所有人的修为都会被禁锢在化灵境，而那些被禁锢境界的强者同样倍感吃力，不得不需要丹药补充大量精气神。

海域更深处，有喊杀震天，好像是有强大的生灵在对决。

远处座巨大的枯崖，它位于海域深处，比太古神山还宏伟。

而在露出海面的崖壁上有一座古禽巢，古朴无华，但却有一缕缕混沌气垂落，景象慑人。

太古十凶之一的鲲鹏宝术出世，各势力一鼓作气，精英尽出，海面被鲜血染红，漂浮着众多尸体，喊打喊杀，煞气渲天。

涂山玖瑜站在船头，因为幽灵船的原因，无人敢靠近，她渐渐壮大了胆子，直接站在船头看那些各族势力相互残杀争夺宝具。

虽说瞧着无所事事，但她双目警惕，时刻盯着四处可能随时出现的云曦一伙人。

众多生灵中，她看到了一批强大的生灵。

有神禽青鸟的后代，闪电犬，就连百断山九头黄金狮的祖父九灵王也现身其中。

另一边，一头大鱼跃出海面，散发紫光，吞掉许多生灵。

海上尸体更多了，海面已经彻底看不见一点蔚蓝颜色，放眼望去，残肢断臂之下，是一片血红深海。

狐狸天生怕水。

来北海之前，涂山玖瑜特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眼前此番场景一下又将防线通通打了回来，她觉得自己要是有命活着回去的话，估计再也不想去有海的地方寻机缘了。

此地鱼龙混杂，有不少超越化灵境的强者在出没，为了鲲鹏宝术，同那群百断山自行封印的家伙一样，他们甚至不惜以身涉险。

突然，血水浪涛翻滚，海面裂开，一条灰色似山岭的庞大背脊露出。

那山岭浮出水面的部分越来越大，就像一块大陆，壮观无比。

“天啊，这是一头古蛟！”

“它是……蛟尊者！”

许多生灵惊呼，各个种族，无论海洋中的还是陆地上的，全都颤栗，有些反应快的甚至迅速逃离。

一方强者之下，他们定必死无疑。

涂山玖瑜一双圆溜溜的大眼全盯在古蛟身上，见它即便被压制了境界却还能凭借肉身横扫此地，不禁惊叹提醒：“那蛟尊者瞧着也是一方强者，咱们待会儿过得时候最好还是绕着走，可千万别成了嘴下亡魂。”

石昊不赞同道：“那不一定，它太老了，口感肯定很柴，我不喜欢。”

这种极度危险紧张的情况下，他居然还想着吃，涂山玖瑜一度无语，懒得搭理石昊。

石昊此时心情还不错，虽然眼前杀戮不断，但若细看一番，在战斗造诣上竟还能有所感悟。

他兴致勃勃，见旁边有一帆船经过，正欲上前打探些情况，刹那黑雾滔天，一只巨大魔禽自空中横空而来，盖压海面。

如此宏观，正是那魔禽之一的吞天雀。

“你干什么看着那吞天雀一脸的讨厌？”见石昊眼中充满怒意与恨意，涂山玖瑜问，“它莫不是招惹过你？”

石昊沉默不说话，一双眼睛直直盯着朝枯崖俯冲的吞天雀看。

涂山玖瑜一下恍然大悟，她猜道：“难道说同补天阁的覆灭有关？”

他还是不说话。

“不说拉倒。”涂山玖瑜一下没了兴趣，她自言自语，“瞧你那模样，巴不得现在就将它剥皮洗净，不过你现在也只能想想，此刻想杀它不只有你，还有别的生灵。”

石昊听后顺着涂山玖瑜的话，向蛟尊者方向看去。

它在海中的巨大蛟身出现，溅起滔天水花，许多生灵被浪花拍走，难以反抗。

可它的目标并不是这些看起来不堪一击的生灵，而是方才那只驾驭黑雾出现的吞天雀，

它想要杀了吞天雀，好独吞宝术。

两个生灵激战勇猛，波及海域，符文漫天，将浪涛化为水汽。

约莫一炷香后，前方古老崖壁突然发光，像是有所感应，散发一道又一道耀眼刺目的金色涟漪，将吞天雀同古蛟的战斗硬生生打断。

金色涟漪轻柔地在虚空散开，从远处看，宛若神祇降临。

吞天雀惊叫，翎羽纷飞，不管身上鲜血洒落，挥动翅膀极速冲起离开了这片区域。

同一时间，古蛟亦是如此。

它沉入海底，仅在海面留下一缕血迹，一道巨大旋涡出现后，它遁走了。

此地强者林立，像古蛟吞天雀这种强横生灵肯定不止他们目前所见一两只。

他们都是为了那个传闻而来——荒域即将大乱。

海面恢复平静，海水一如既往发红，甚至发黑，尸体成片，却仍挡不住成片生灵继续涌来。

鲲鹏巢就在眼前，可无论他们怎样前进，都始终如海市蜃楼，无法触摸，无从抵达。

幽灵船还在缓缓前进。

两人就在船头，一个警惕站立，一个悠闲盘腿。

他们静静的观看着，心中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

一片海域，陆地生灵大约占有一成，剩下九成皆是海中生灵。

虽然那一成生灵在陆地中为强族，但在这片海域，主宰者为各海族。

诡异的是，接连过去三日，哪怕幽灵船都遭受到几次伏击，还是没有人能成功接近那座古老枯崖。

近在眼前却在天边，枯崖上鲲鹏巢落下一道道混沌气，不断吸引众生灵不顾生死血拼靠近。

又过了半个月，沉寂的枯崖突然一下浩瀚了起来，一道道混沌气比先前更加浓郁，不断散发银白光芒，一波波，涟漪遍布海域。

一条石阶铺展在海中，直通那片枯崖。

石阶宽广无比，一次可容纳数十上百人同时登上并行前进。

“我们快走！”

船头之上，涂山玖瑜见无尽人马登上石阶，并行而行，根本不会拥挤，她拉起石昊，想跟着大部队一同进去。

“慌什么，别族强者都有尊者护送，像咱们这种形单影只的，最好还是在等等。”

石昊忍住登临的冲动，带着涂山玖瑜在附近海域观看。

石阶人人都可以登临，但仍少不了厮杀，激战中，渐渐堆起众多尸体。

一片巨大血红礁石后面，涂山玖瑜盯着石阶上不断登临的人群，哪怕危险重重，她还是免不了担心里面的宝贝被抢的一个不剩。

她忍不住咕哝：“去晚了岂不就什么都没了。”

可若是贸然出动，说不准很容易发生危险。

最终，她忍住了，没有登阶。

一连又过了数日，枯崖上波动越来越频繁，金色涟漪范围更加广阔，甚至还有种要将整座北海覆盖的架势，扩散十方。

超越化灵境的修士开始因为涟漪波动频繁而受到极大压制，可在外面接连等了数日，两人还是没能看到一点噩耗传出的架势。

待各族至强者都退走后，涂山玖瑜和石昊这才开始舍弃幽灵船，登临铺展到海中的石阶。

同他们怀有相同心思的生灵不在少数，待成群的身影出现在石阶上时，这意味着又一波高峰再起。

远处，有人低语，“小心点，听闻有尊者犯险，不顾自身安危也混入了人群中要进入鲲鹏巢。”

“什么，他们疯了吗？”另一人惊呼，“修行到那一步多么不容易，漫长岁月的苦修，若是因为修为压制而陨落，也太不值当了。”

“太古十凶的宝术太强大了，哪怕得其一都有问鼎天下的资格，他们如此疯狂倒也能理解。”

涂山玖瑜竖着耳朵听的入神，她压制心中冲动，慢慢安静了下来。

她不能冲动。

过了会儿，虚空涟漪成片，彻底镇压此地。

沿着石阶，那片浩瀚古地愈来愈近，宛若自成一界，不像是座海崖。

这时，涂山玖瑜高兴的眼睛一瞟，看到了那一头讨厌的青色长发。

“你们还未死？”

海面石阶上，青云露出惊讶又冷漠的神色，“居然还能活，那上古幽灵船也不过如此。”

石昊面色平静，他记得先前在幽灵船时，就是青云最先落井下石丢下他不管，如今再见，他不会再顾念太古神山的面子对他手下留情了。

而涂山玖瑜也眸光发冷。

眼前那家伙没有欣喜也就罢了，她本就不指望他能说出些什么安慰的话来，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话里话外都露出股希望他们去死的冷漠。

这种口吻，是白痴听了都得问一句你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青云嗤笑，好似在看一桩笑话，“当初你执意抛下我们去救那小子的时候，可有想过太古神山？吃里扒外的家伙，叛徒！”

“闭嘴！”云曦开口呵斥青云。

这一路来，她一直很不满青云的行事作为，若非他当时执意命令神仆驾驭兽角离开，他们怎会丢下涂山玖瑜和石昊不管。

如今他一见面就呛涂山玖瑜和石昊，再想让石昊加入可就难了，就连涂山玖瑜都会因为赌气而不愿意在同他们合作。

青云不虞，“云曦，你过了，这是如何同我说话呢。”

云曦闻言，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

她对石昊开口：“此前是我们的错，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或者是补偿。”

说完，她看向涂山玖瑜，欲言又止。

涂山玖瑜明白她想说什么。

无非是关于太古神山内部盟约什么乱七八糟的一类话，她堂堂青丘神女，还会在乎那些劳什子盟约？

当然不会！

于是，她一指青云，跋扈道：“云曦，看在天神山的份上，只要那个没礼貌的家伙向我跪下道歉，之前的事就都一笔勾销，如何？”

青云气的跳脚，“涂山玖瑜！你太嚣张！”

“这……”

云曦夹在中间，不知所措。

她既想让涂山玖瑜重新加入，又不想彻底得罪青云，免不得一番纠结。

青云怒火中烧，“云曦，你居然还敢考虑！你们天人族这是打算将我置于何地！”

被莫名提及家族，云曦听后蹙眉，“青云，你不许胡说。”

青云眼中此时仿佛有团青火在燃烧，他巴不得现在就把涂山玖瑜给烧了，连着后面幸灾乐祸看戏的石昊。

见云曦他们竟然还在纠结，他气的七窍生烟，眸子逐渐变得阴翳。

“看看！这就是你们天神山找的好盟友？”他嘴角噙着抹冷笑，“我早就知道浮玉山上那群狐狸狡猾的很，仗着有十洞天便颐指气使，居然联合外人想避开我们自己将宝藏据为己有，真真是狡猾可恨。”

“青云！”云曦呵斥，他居然当众挑拨浮玉山，事后若被这些神仆们说漏了嘴，便是关系较近的天神山都要牵扯进去。

按理说，平时要有人说他们狐族的一句坏话，涂山玖瑜早就跳脚了，但这次她反而平静的很，笑眯眯道：“是啊，我是狡猾，毕竟我是狐狸嘛，那有狐狸不狡猾的。”

显然，她只是表面平静，实则心里早已浪潮汹涌。

石昊开口：“要我说，赶紧让这傻鸟磕头道歉，咱们好去寻宝。”

“人族，”青云暴跳如雷，“你有什么资格——”

“青云！”一直沉默的银雪忽地打断他，见石昊面色开始阴沉，她暗道不好，却依旧笑着开口，“青云实在鲁莽，先前对你做了些过分的事，但日后可以找他补偿你，我们事后一定让他肉痛，献出件瑰宝来。”

她故意说的轻松，看样子是在极力拉拢石昊，实则是尽量不与他结仇，在她看来，只要有涂山玖瑜就够了，而眼前这位少年至尊能拉拢则最好拉拢。

石昊显然不领情银雪的拉拢，他神色淡淡，“我只对他的纯血感兴趣，到底是什么种族？不知药效是否很强？”

青云讽笑道：“看到了吗，人家压根不稀罕你的拉拢，还想猎杀我呢。”

银雪一叹，知道石昊已经完全不愿同他们一路了。

她目光一转，看向涂山玖瑜的眼神充满希冀，同为太古神山后人，她应该会再回来吧？

感受到银雪投来的视线，涂山玖瑜微微别过眼，她在外是代表了浮玉山，可也是暂时的，太古神山如何，关她青丘涂山玖瑜什么关系？

在下界她想干嘛就干嘛，别人管不着，也不敢管。

云曦神色复杂，紫眸瞪了青云一眼，若非是他，怎会如此。

几人就这样在石阶上对峙起来。

谁都不愿各自后退一步，在这石阶上频频引人侧目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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