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可逆的过去

“忘掉一个人，是先忘掉他的长相，还是先忘掉他的声音?”

“声音。”

我摁下关机键，捧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

青春的记忆永远属于操场的塑胶跑道和学校院子里的绿树林荫，草稿纸上的公式划了又划，整洁的墨痕衬得打球的少年更加狂傲不羁。

“阿愿，你还记得许挚吗?

“那个总喜欢和老李顶嘴的男生?”

“哈哈哈哈不愧是你啊关愿安，新鲜感没了看人的滤镜都少了是吧。”

“新鲜感”这三个字无形中猛推了我一把，意识在脑海中疯狂地按后退键。四季开始倒流，青涩的心又归于四季。

依稀记得当时只要想到许挚就会在本上写下他的名字，与枯燥繁琐的公式不同，他名字的每一画我都十分珍重，陈旧的笔记本上因为“许挚”这二字有了活力。

但难免有时会被老师抓包，质问道“你和许挚是结下了什么梁子吗”接着让我出去罚站。

窗外也在罚站的少年正用脚颠着球，见我来了也毫不避讳，我自是觉得尴尬的，便扭过头不去看他。

可每每当我不去想他时，命运又给了我千千万万个巧合去看他。

阳光洒进窗的时候正好，隐隐还能看见些干涸的水渍，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浮尘，静静描摹着少年的倒影。

他转头瞥见了我。在窗中扬起一个笑。

不可触摸，无处寻觅。

热意逐渐攀上了耳，染上一抹红晕。

好友常打趣我，说我没出息，一逗就不好意思。心跳声伴着颠球声，一下又一下在走廊里炸开。

岁月如梭，似水流年，时光很快就过去，如同好友所说那般，新鲜感褪去，即使记得自己曾经做过的傻事，也早已忘记这件事本身的意义了。

好友接着向我抛出一个问题:

“你现在还记得有关于他的事情吗?”

我乜她一眼，没有正面回答:“怎么，突然想干什么缺德事?”她嬉笑着看着我，正欲说什么，一道陌生的男声打断了她:“愿安，你还好吗?

我装作平静的朝他看去，即使从窗户中的倒影看见了他，却还是在望向他眸子的那瞬差点丢了城池。

曾经满心满意都是足球的人，现在突然容下了一个我。当年的事情像开了0.8倍速，遗憾的同时泛着些许的酸。“还好。”

许挚顺势坐下，与我攀谈起来:

“我们的学霸小姐已经成了白领小姐了啊。”他感慨。

“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以前的你还是个小太阳呢……”

“与其说是时间改变了我，不如说是我在时间中改变了旧时的我。”我打断他想要叙旧的话。他少见地沉默了。

良久，他像是做下什么重大决定般开了口:

“愿安，有没有看过我给你寄过的快递?”

我怔愣了一瞬，思绪却面临着记忆的断崖，独自徘徊。“不好意思啊，我可能忘记了这件事了。”

他却激动起来，“愿安，你快想想，我当时还得到了你的答复了呢!”追溯记忆的思绪戛然而止。

“抱歉，等我回家找找，再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关女士，我之前存放旧物的箱子去哪了?”我向妈妈比了个手势，“大概一个烤箱那么大。”

“哦，是你那个什么同学寄给你的快递对吧。”她想了想，“应该在储物室呢，一直没动过地方。”

我转身打开了储物室的门。

架子每天都认真地擦过，窗边的绿萝也刚刚浇过水。只剩不起眼的一个箱子躲在角落。

我拍拍手，翻起了箱子，五色的回忆涌入储藏室，快要撑不住。我在众多鲜艳的同学录中翻找出一本早已褪了色的《飞鸟集》。

是我当初送给许挚的《飞鸟集》，他又还给了我啊。

每页潦草的笔迹证明他读过这本书，但仔细看看:“今天被老师罚站，正好碰见关愿安了。”

“关愿安好厉害，我要努力追上她。”“毕业了，舍不得好哥们，舍不得她。”“她有仔细看我写的同学录吗?”

“她出国了啊，以后应该没机会见面了吧。”

“这是她的文风!这是她的书!”

“I found you.”几乎每页都有。

我又找起了他写的同学录。

空白的纸上，没有兴趣爱好，没有星座血型，也不是多高级的祝福，而是:“关愿安的未来会顺顺利利，关愿安要平安喜乐。”与此同时，当年思念的风归来，翻开了书扉页。

他在罚站时看着我笑的那一刻，被拍下来洗成了照片。还有短短两行字:

“关愿安，我不想在你的人生中当一个路人甲，我想成为你生活中的主角。”“我想你的未来有我。”

少年盛大的誓言被染上灰尘，泛了岁月的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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