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婵玥回来,竹苓不免担心:“小姐...”
刘婵玥安抚道:“无妨。你家小姐这张天花乱坠的嘴应付个颜贵妃还是够的。”
竹苓展颜说道:“奴婢就知道小姐最厉害了!”
“就你嘴甜。”
“对了小姐,淮王殿下在外候着您,您可想见见?”
“来多久了?”
“方到呢。”
“你家小姐我这受封县主的喜庆劲头还没过呢,便又有人也要同颜贵妃般上赶着来败兴了。”
这话教竹苓听得摸不着头脑,愣愣地望着她半天也说不出话。竹苓半晌说道:“是何人这样不知好歹,奴婢替小姐骂他!”
竹苓不懂刘婵玥的言下之意,叉着腰气鼓鼓地想要替刘婵玥讨个说法,刘婵玥不禁被她一副可爱模样逗乐。“无妨,我不怕他,你请他进来,我亲自骂。”
“大殿下,前门不走却翻后墙,这般不懂规矩的行为,可不兴学。”大概是嫌走正门还要先去会会这府中的主人刘世尧,时禹怀干脆翻墙也好省了些功夫。
眼下将近傍晚,天边染上金色,落日余晖自窗边洒进来,慷慨地为端坐着的姑娘镶嵌一身人间烟火气。时禹怀痴迷其中一瞬间,半晌才回神般拾起了今日的来意。
“刘大小姐前几月为学烂柯而拜本王为师,拜师后却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如此看来,本王的确不及刘大小姐懂规矩。”这人还真是芝麻大的气量,说两句都不成。“哦,不对,现在该唤云安县主了。”他语气里有嘲弄,可又莫名像是在自嘲。
“殿下不拘小节之人,又何必拘泥于区区称谓呢?”
时禹怀好笑:“不拘小节?县主抬举,本王一狭隘之人,委实不知不拘小节。倒是县主这番舍身救人、深明大义教本王好生见识。”
那挂念刘婵玥安危的言下之意遭他毫不犹豫地吞下去,而刘婵玥自然也会错了他此次来问罪的缘由,故而自作聪明地坦然应对道:“臣女行事鲁莽,贸然对霄王殿下出手相救,坏了殿下想要一箭双雕的好计划,臣女知错,还请殿下恕罪。”
她嘴上虽然说得好听,可面上却不见半点悔过之意,反倒像是有些没由来地有恃无恐,时禹怀因她的话不禁微愣了一瞬,他想的“一箭双雕”的对象哪里是她口中所言呢?他想要重创的明明只有时禹琨和时禹灏那两个搅屎棍,时禹霄和他又无过节,他实在没想要伤及无辜。
然而解释起来未免麻烦,而他素来厌恶麻烦,故只能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若要当真论,霄王也算是本王的敌人。云安县主可是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担忧刘婵玥被他硬生生掰成问责,而纵使问责刘婵玥也不见他皱一下眉头,他只是始终挂着那副温顺儒雅的好假象。
刘婵玥聪慧,故此次成功逃过一劫,可下次呢?下次也能顺利躲过威胁吗?时禹怀担不起这种说不准的风险,故他今日偏要赶来同她论论——如何能这般置自己于不测中呢?然而巧的是他偏又惯会掩饰真心,于是每句话听上去都那样刺耳又烦人。
“做殿下的盟友是臣女三生有幸,臣女自然谨记于心。殿下所言极是——作为殿下的盟友,臣女的确不该对霄王出手相救。可殿下,臣女不仅只有您的盟友这一层身份。”
时禹怀抢话:“那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救他?!”话一说出口便逾矩了,他岂能如此多管闲事?
此话一出,刘婵玥的脑中顿时又冒出记忆中那少年的模样来。她总不能同他说她是不愿意重蹈覆辙吧?“殿下,臣女确实有缘由,但恕臣女无法直言。”
刘婵玥说完后他竟然稍稍合眼,不过下一瞬便又重新睁开。而后他十分刻意地点点头,说出的话也是莫名其妙,时禹怀颔首:“霄王的确气宇不凡。”他会错了意,可他甚至还能挂着假笑。
刘婵玥没有想过他这样的人都会将情爱之事挑出来说,竟然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深谙越是解释越是掩饰,故而没有想着在此事上多作停留。然不想刘婵玥这短暂的沉默落在他的眼中却成了少女情窦初开被人戳中心事后的故作矜持,而刘婵玥又恰好迟钝悟不出他那遮遮掩掩的醋意。
时禹怀良久说道:“云安县主。”时禹怀突然收敛了笑意:“本王以为凡事都要有个度。本王不希望自己的盟友不分轻重。”时禹怀故意放狠话:“平白坏了本王的计划。”醋意果真不是个好东西,竟然教他说出了伤她的话了。
“殿下是想要说臣女拖了殿下后腿吧?”刘婵玥顿了顿:“好说——殿下若是觉得看错了人大可及时止损,眼下臣女与您的盟约终止与否,臣女定当谨遵殿下抉择,绝无异议。”她语气平淡如水,不闻分毫赌气和不满。她不仅自己姿态摆放得大方,还给他找好了理由——撇开绊脚的情谊后她总能这般端庄自持。
然这一点也不值得他庆幸——于她他太无足轻重了,以至于他连求个她将情绪形于色的资格都不配,连终止盟约这种话她都能这般体面地说出口,他该是多可有可无的存在?
时禹怀一时拿不准她口中“终止盟约”究竟是胡话还是真心,然与此同时失落却委实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场不见硝烟的对峙难说是谁占了上风,故他始终不认输一般地努力维持着表面的泰然,说出的话也听不出多余的情绪来:“原来县主早便备好了退路,本王也只不过是县主一时兴起下一无关紧要的随意抉择罢了。”
他面上越是泰然,刘婵玥心中却越是跌宕,选择他的确不是刘婵玥的一时兴起,然此时此刻刘婵玥若是道出“深思熟虑”四字,又未免太给他戴高帽了。依照她过去的性子,刘婵玥是做不到被旁人误会还不出声辩解的。
然今天遇到这样一疯子,刘婵玥突然就不愿意交出怒气以怪他的误会了——这架在刘婵玥和时禹怀二人之间岌岌可危的虚假和谐,谁先戳破谁便输了。然刘婵玥自然不愿意做输了的那个,于是便只好嘴硬:“殿下见笑,臣女素来只信自己不信旁人,如此,臣女如何能不为自己谋个后路呢?”
她这自以为是的嘴硬入了听者的耳朵边无异于肯定的含义,时禹怀心中顿时觉得有什么东西蹦地一声断了,有些麻木,却算不得疼痛。
刘婵玥虽然嘴上如是说道,后背却蒙上一层汗——她哪里有后路?除他之外的其余皇子,她还能选择谁?故她在心中不住得祈祷他千万不要意识到这一点,否则今日下不来台的便只有她了,而刘婵玥最讨厌被人拿捏软肋。
然好死不死地刘婵玥竟然遗漏了他有“读心术”这一点,可她独独忘了,若无特殊的羁绊铸造默契,是断断练不了“读心术”的。“那你说说你的后路是何人?霄王?”时禹怀颔首:“也对。虽说霄王无心帝位,可本王听闻霄王中箭乃是为县主所挡,再因县主辞了那青山做皇帝又有何妨?”
他这阴阳怪气下难以辨别的醋意落在刘婵玥眼中无异于抽风,且刘婵玥也想不明白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屑于学那最近爱嚼自己和时禹霄舌根的麻雀。故刘婵玥只是下意识陈述事实:“霄王好歹也是您的六弟,您又何必玷污人清白?”
时禹怀好笑:“清白?”时禹怀突然失笑:“那你的清白呢?你可在意过你的清白?”时禹怀笑了笑:“都说县主知书识理,岂能不知,众口铄金人言可畏?”这两日爱说闲话的人不少,大多是些难以入耳的话。时禹怀早就窝了一肚子火,偏偏正主话里话外竟然都始终护着那个捡便宜的小子。那小子丢了什么清白了?只怕他乐意还来不及。时禹怀如是想。
只是眼前这姑娘竟然越发不按套路出牌了:“臣女知殿下心胸开阔,待人和善,是以霄王是犯了什么大错,以教您要这般针对他?”
针对?时禹怀在心中笑出了声,不回答他的话就罢了,这护短还护得委实不讲道理。“先来后到的道理想来县主明白?本王的话县主尚未给个答案,反倒是问起本王来了?”
得,这是准备追问到底了。可刘婵玥的清白到底关他哪门子的事?刘婵玥妥协道:“殿下,臣女并非不自尊自爱。只是臣女觉得自己的清白当由自己说了算,无需旁人置喙。流言蜚语臣女无能顾也无暇顾,待时日一长,自然便不攻自破了。故又有何值得臣女挂心?”
她如此坦荡,倒是显得他颇为矫情了。可她这话又太模棱两可,教他确定不了她的心意究竟为何。而偏偏她又不愿意在此事上多作停留,于是立刻回归了正题:“时辰不早了,还请殿下做个抉择。”
做个抉择?绕来绕去她还是要个答案。可他和她就剩下那么点盟友的关系了,他哪里舍得终止盟约?时禹怀浅笑:“本王若说终止,可是正中县主下怀了?”
他以玩笑话掩饰不安,也险些抑制不住嗓音微颤,时禹怀觉得,她若表示肯定的话,他这费力筑起的假笑势必撑不住了。不过幸好她意外地给他留了余地:“臣女并无此意。”
时禹怀紧追不舍:“并无此意?怎样的并无此意?是担心本王手段颇深,若是终止盟约,和本王为敌后难免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还是担心若是实话实说会激怒本王,平白给自己添麻烦?”费力出口一大段,他无非是想要问问自己于她当真跟抓阄似的选择吗?当真可弃之如敝吗?
见不得光的欲望被他用追问的方式道出,也唯恐会露出半点破绽。纵使他有些误以为她已经心属一人,可又仍然是不甘地试探不休。
昔日以假话掩饰真心、白白引她误解的是他,眼下欲得她真心、求个尚可的分量也是他。表里不一又不是谁逼得他,这时候倒是矫情起来了。然不管如何,他怎么也没想到,片刻之后自己竟然会收获难得的心安。
“都不是。”刘婵玥如是说。
“那是什么?”
“是看好殿下,是相信殿下能成,是不愿教昔日的‘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成了空话。”她竟然毫无征兆地给他一颗蜜糖。“终止盟约并非臣女所愿,可臣女又深知此举恼了殿下。且臣女担心殿下有意终止却又不便说出口,故这才自作主张开口,还请殿下体谅。殿下若愿大度,就此揭过臣女救霄王之举,臣女自是乐意继续和大殿下‘共图赢’的,只是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时禹怀心头恍若流淌过了一股清泉,甘甜可口且回味无穷。他突然笑了,发自肺腑地笑了,看来他那表里不一也并非全无收获。她还是顾念旧情的,哪怕,哪怕这情浅得很。
而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他便没有不顺着台阶下的道理:“好。本王也始终乐意和县主同做那‘渔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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