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锦玉殊（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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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者听闻只是淡然一笑，轻轻抿了一口茶，将茶盏缓缓放下，头也不抬地说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姐姐的眼睛。”说罢，她从衣襟中取出一件物品，带着一丝笑意将它放在桌上，轻轻推向她的手边。“姐姐看看这东西是否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周围被丫鬟们团团围住，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仿佛一重无形的屏障，将外界的好奇目光彻底隔绝在外。没有人能透过这层人墙，窥探到她们究竟在谈论些什么。

凤锦姝轻轻拿起那支玉簪，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思量其精致之处。她嘴角微挑，露出一抹冷笑：“妹妹这是何意？拿这等粗制滥造之物来讨好我？”说着，她并未用力，只是将玉簪轻轻放在桌上，抬眼望向对方，语气中带着几分愠怒：“妹妹故意与我偶遇，就是为了用这种不入流的东西来博取我的欢心吗？真是令人失望。素雨，扶我回去，今日的好心情已被此人破坏殆尽。”

“姐姐难道不想知道这玉簪的来历吗？！”凤锦程见人影渐远，突然转身，声音中带着几分挑衅。她稳稳地坐在石凳上，手中轻轻摩挲着茶杯，目光平静而深远。她知道，每个人都有好奇心，尤其是面对这样一件神秘的玉簪。她笃定，凤锦姝一定会忍不住回头，重新坐下。

不得不承认，凤锦程的确料事如神，精准地预判了她的一举一动。正如所料，凤锦姝果然折返回来，重新坐到了石凳之下。她的脸色依旧阴沉，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怒火：“说吧。”

凤锦程轻轻地将茶盏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哼，真是无趣。”她拿起手中的玉簪，轻轻抵在凤锦姝的下巴上，缓缓抬起了她的脸。凤锦程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不过说了几句，姐姐怎么就生气了呢？”

凤锦程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懊恼，为何自己会一时冲动出手呢？然而，当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凤锦姝那微微泛红的脸颊时，心中却陡然生出几丝疑惑与不解。

凤锦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脸色微沉，转过身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试图掩饰脸上微微泛起的红晕。好在如今正值严冬，这抹红晕或许会被误认为是寒冷所致。“你不是说要告诉我那支玉簪的来历吗？怎么现在又开始玩这些花样了？你如今身份尊贵，怎还这般轻浮！果然，从那种地方出来的人，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

凤锦程悻悻收回了手也不恼，缓步走回石凳坐下，目光深邃地望着面前的女子，缓缓开口：“十年前，一场横祸…裴思妜……”话音未落，凤锦姝的眼神已是一阵凌厉，她连忙改口，“母亲中了毒，而且是夹竹桃之毒。当时大夫已断言，即便用尽解药也难以撑过今夜。于是，她将你唤入房中，交给你这只簪子，说是留个念想。谁知到了深夜，母亲竟奇迹般地康复了，而你却将这只簪子遗忘。”说着，她轻轻将玉簪放入凤锦姝的掌心，紧紧握住她的手，浅笑道：“凤锦姝，你如此聪慧，难道未曾想过，为何一向对你宠爱有加的母亲，突然变得冷酷无情，频频对你施以责罚？我不信你从未起过疑心。”说完，她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即转身离去，留下满腹疑惑的凤锦姝独自沉思。

春梅与其他几位丫鬟轻盈地向凤锦姝施了一礼，随后迅速跟在凤锦程身后，唯恐落后半步。

凤锦姝独自坐在石凳上，沉浸在深深的思绪之中。一阵冷风突然袭来，穿透了她的衣领和肩胛，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素雨，扶我回去……”她低声细语道。素雨急忙上前，温柔地搀扶起她，两人步履蹒跚地朝着蔷椿院的方向走去。夜色渐浓，月光洒在她们的身上，增添了几分凄凉与宁静。

素雨轻轻扶着凤锦姝，心绪却如断线的风筝般飘向远方。四姑娘那不经意间的一句话，犹如投石入水，激起了她心中层层波澜。四姑娘的消息究竟从何而来？难道女娘真的另有其人？是谁在背后散布这些谣言？看来，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找个机会去见一见姑姑，将这一切弄个水落石出……

回到蔷椿院，踏入室内的一刻，凤锦姝便转过身来，紧紧盯住素雨的眼睛，目光中满是怀疑与不安。“素雨，凤锦程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的问题虽轻声细语，却如同利剑般直刺人心。凤锦姝试图从素雨的反应中寻找答案，她是在试探，想要确认素雨是否真的背叛了自己，又或者，素雨自始至终效忠的对象根本就不是她凤锦姝……这个念头让她心如刀绞，却又不敢深究。

素雨眼中闪过一抹无辜，睫毛轻颤几下，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姑娘，这是在怀疑素雨吗？”她缓缓跪下，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极力为自己辩解：“三姑娘总不能因为四姑娘几句话就怀疑到奴婢身上吧？奴婢自幼便跟随在您身边，您怎能如此怀疑奴婢……”

素雨这话一出，凤锦姝心中顿时泛起一阵波澜，不禁开始自我反省。她深知素雨跟随自己多年，忠诚无二，而如今却因自己的猜疑而感到寒心，这份愧疚如利刃般刺痛着她的心房。

凤锦姝轻轻扶起素雨，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是我考虑不周，不该因凤锦程几句挑拨之言便对你产生猜疑。你跟随我多年，这份信任绝非言语所能轻易动摇。”

说不怀疑是假的，凤锦程的心中必定藏着一些她尚未知晓的秘密，而素雨显然也是知情者之一。唯有自己，仿佛置身事外，一无所知。否则，素雨又怎会用泪水来试图洗刷自己的嫌疑？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的演技确实令人叹服。然而，现在绝非放松警惕之时，就先让她多享受几日的安宁吧。

另一边，焉栩院。

“姑娘，今日您这是打算帮三姑娘吗？”春梅走上前，接过她的裘皮斗篷，交给了小丫鬟，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与好奇。

凤锦程与凤锦姝的相遇并非偶然。实则是丫鬟事先打探到了凤锦姝即将造访彧馥庭的消息，凤锦程便借此机会精心安排了一场看似不经意的邂逅。至于那支簪子，它的来历确实如凤锦程所言，她并未在这一点上撒谎。然而，真相总是掺杂着虚实，凤锦程的话语中既有真实的成分，也不乏刻意为之的隐瞒。至于凤锦姝是否相信这一切，那就不得而知了。

凤锦程凝视着铜镜中的倒影，语气淡然：“是啊。”她微微眯起眼，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仿佛洞察了一切。“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三姐姐被蒙蔽了双眼，看不清背后的真相，还浑然不知地为他人做嫁衣呢？我真是心疼极了。如今我只是轻轻一推，让她们母女之间的矛盾浮出水面而已，怎么能叫算计呢？这场好戏可真是精彩绝伦。”

春梅低垂着头，沉默不语，心中却泛起阵阵波澜。她深知，在这场无形的较量中，自家姑娘要胜过三姑娘和女娘绝非易事。然而，望着姑娘坚定的眼神，那份不容置疑的自信让春梅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希望。若姑娘已下定决心，那么，成功或许并非遥不可及。

“行了，你先退下吧，我有些累了。”凤锦程轻声说道，随手解下了繁复的头饰，缓缓走向床榻。春梅默默地行了一礼，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门，小心地将门阖上，生怕发出一丝声响打扰了主子的休息。

丫鬟春梅转身去了偏房休息等主子喊她，瞧着这天‌卯时‌了，姑娘应该睡不久，那早食的时候便叫姑娘起身用膳了。‌

（卯时：五至七点）（‌辰时‌：七至九点）

在距离凤宅二十里的地方，有一座闻名遐迩的汝慈寺。这座寺庙不仅香火鼎盛，而且以其卜卦灵验而远近闻名。据说，只要心存虔诚，无论祈求何事，都能如愿以偿。因此，无论是远道而来的信徒，还是附近的居民，无不慕名前来。凤宅的凤老太太也不例外。她为了能让家族中的凤爷高中进士，特意来到汝慈寺，怀着一颗无比虔诚的心，连续跪拜了整整三十天。她每日早晚都在佛前焚香祷告，祈求佛祖保佑。最终，她的诚心感动了上苍，凤爷果然不负众望，顺利通过了科举考试，成为了众人羡慕的进士。凤老太太的虔诚信仰，不仅为家族带来了荣耀，也让汝慈寺的声名更加显赫。从此，凤宅与汝慈寺之间，多了一段佳话，成为后人传颂的美谈。

“凤施主，您的诵经已圆满结束。”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僧人双手合十，面容慈祥地说道，“今日便可返回府上。”

弗舍和尚在汝慈寺中堪称德行高尚，备受敬仰。他从不收取钱财，只愿为弟子们提供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让他们得以安心修行，成为一名真正的老和尚。

“这几日多亏了弗舍师父关照。”凤老太太亦双手合十，向老和尚虔诚地鞠了一躬，“老妇深知弗舍师父心怀慈悲，不忍见世间疾苦，更不屑用不义之财行善。因此，特命大丫鬟春喜准备了一些香火之物。”言罢，她轻轻一挥手，奴才们便将物品抬了进来。老太太再次合掌，“恳请您收下这些微薄之礼，否则老妇心中实难安宁。”

自从凤老太太频繁踏入汝慈寺，她每次都怀着一颗虔诚之心焚香礼拜，静心诵读佛经。这份坚持与信仰逐渐打动了弗舍师父的心。他多次尝试借助金蝉进行占卜，试图窥探那人心中的秘密。然而，每次得到的结果却如出一辙——那人似乎已深陷泥沼，难以自拔。究其根本，不仅因为那人的势力扩张得过于迅猛，令人难以捉摸其真身，更因卦象本身似乎出现了不可逾越的裂痕，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暗中操纵，刻意隐藏着真相。

弗舍和尚轻轻扶起凤老太太，温言道：“凤施主言重了。”待凤老太太站稳，他再度双手合十，指尖轻捻着佛珠，目光扫过那些面色苍白、步履沉重地抬着一箱又一箱物品的奴才，声音微颤：“凤施主，这是作甚？”

凤老太太面带慈祥的微笑，双手合十，恭敬地说道：“老妇感激不尽，多亏了师父您高超的卜卦之术，才让我儿初冬得以高中进士。为了表达这份感激之情，些许香火钱虽微不足道，却也是一片心意，还望师父您能收下。”

“这……”弗舍和尚面露难色，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双手合十，恭敬地说道：“老衲替弟子们感谢凤施主的好意了。”说罢，他轻声吩咐身旁的小和尚们，让他们将这些珍贵之物小心翼翼地抬回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