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锦玉殊（四）

凤母垂下眼帘，目光如寒冰般凝固在地上的身影上。当她迈入内室时，冷冷地吐出一句话：“好了，起来吧。”那声音如同凛冽的北风，刺透了闱冬的心扉，让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如今你我已是同舟共济，即便凤锦姝是裴思妜的女儿，你也休想越过我，为她说任何好话。”凤母的话语中充满了威胁与决绝，宛如一把无形的利刃，割裂了闱冬的每一寸肌肤。她感到全身战栗，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锁链紧紧束缚，动弹不得。

“奴婢明白，定不负女娘所托。”闱冬稍显迟疑，随即敛神正色，声音虽带几分颤抖，轻声地回应道。

闱冬缓缓走出金阙院，踏上了一条通往蔷椿院的小径。那条小径蜿蜒曲折，两旁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花木，仿佛在诉说着往日的繁华与宁静。她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每一步都似乎承载着无尽的心事。蔷椿院，那是凤锦姝的居所，也是她心中无法触及的柔软之地。

*

走出金阙院的那一刻，闱冬才如释重负般挺直了腰背，仿佛卸下了压在肩头的千斤重担。院墙之内，每一砖一瓦都透出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而今，终于能够在这片自由的天地间，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那份从容与自在。面对迎面而来的几个小丫鬟恭敬的屈膝行礼“见过掌事姑姑。”，她轻轻颔首，声音柔和却坚定：“去将你们家三姑娘唤来，女娘有请。”尽管心中对这般对待三姑娘感到万分不愿，但想起裴宁恩那双锐利目光和威胁，她不敢有丝毫逾矩之举。即便如此，闱冬依然竭力维持着表面的波澜不惊，不让内心半点波动显露于人前。

素雨连忙回应道：“奴婢这就去唤三姑娘。”

屋内，凤锦姝端坐于窗边，手中轻巧地舞动着绣针，眉宇间却掩不住一丝忧虑与惯有的警觉。“母亲唤我，不知所为何来？”尽管极力想要表现得从容不迫，内心深处那份难以言喻的恐惧却依旧让她感到不安。她担心，这突如其来的召唤是否与二哥有关，抑或是其他琐碎之事。

素雨轻轻摇晃着头，声音如细雨般柔和：“回姑娘的话，掌事姑姑并未提及具体女娘唤您是所为何事。”她抬起眼眸，凝视着凤锦姝那略显紧绷的面容，语气中带着几分温柔与安慰：“奴婢见来者只有掌事姑姑一人，并无其他小丫鬟随行。想来，此事应不至于太过严重，姑娘勿需过于担心。”

凤锦姝听罢，紧绷的神经稍有缓解，然而心头依旧萦绕着一抹不安。在这座幽深的府邸中，二哥哥的事向来是头等大事。倘若真与二哥有关，若不迅速妥善处理，只怕流言蜚语会如野火般蔓延开来，到那时，迎接她的必然是严厉的训诫。所谓的训诫，并非大张旗鼓地用板子责打，而是口中咬着半截木棍，即便痛楚难忍，也不能发出太大的声响。然而，若是些微不足道之事，比如陪伴母亲谈心解闷、轻轻揉捏肩颈，即使遭受责罚，也不过是跪上一阵，待事情了结，一切便又归于平静。

思绪至此，凤锦姝缓缓站起身来，任凭侍女素雨为她披上柔软的裘皮大氅。两人相视一眼，随即步出院门。

素雨默默地跟在身后，直至踏出蔷椿院的大门。凤锦姝见到闱冬，轻轻行了一礼，温婉地说道：“见过掌事姑姑。”随即，她抬眼望向闱冬，眼中闪过一丝期盼，轻声问道：“姑姑，若知道母亲召我有何事，还望能告知一二。”

闱冬微微欠身，语气平和却带着几分距离感：“女娘只是说，心情有些低落，想与您聊聊心事。具体原因，奴婢也不甚清楚。”说罢，她已转身向前走去，不给对方追问的机会。凤锦姝一时语塞，心中既无奈又恼火，但考虑到闱冬毕竟是母亲身边的人，便强压下怒气，缓缓迈步跟在她的身后。

片刻后。

凤锦姝与掌事姑姑一行三人抵达了金阙院。素雨先行一步，轻盈地穿梭于回廊之间，去打探消息；闱冬则径直走进院门，步入内室，似乎并未在意凤锦姝的存在。待一切安排妥当，凤锦姝才缓缓迈步，踏入金阙院。

“母亲大人。”凤锦姝低垂着眼帘，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那姿态仿佛在刻意保持着距离，不似寻常母女间的亲近。

室内静得连针落之声都能听见，凤锦姝依旧伏在地上，未敢轻举妄动。素雨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四周空无一人，连平日里伺候的丫鬟们也无影无踪。她心中暗自思量，这大概是母亲惯用的惩罚方式，或许是因在父亲那里受了委屈，或是祖母那边的不快所致。虽然如此，但母亲至少还顾及着她的颜面，未让旁人知晓。

半个时辰后，素雨匆匆归来，与三姑娘并膝而跪，压低了声音，生怕惊扰了屋内之人。“姑娘，奴婢已打听清楚了。”

凤锦姝微微挪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腿，冷风拂过她的脸颊，令唇瓣有些干裂。她轻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低声向身旁的素雨问道：“母亲……为何心情如此不佳？”

素雨虽然心疼姑娘，但也不能为她编造理由。以前姑娘或许还会相信，但现在她已经长大懂事，不会轻易接受谎言。“并无。”这简短的一句话，让凤锦姝明白了，无论二哥是否有错，她都会受到责罚。

凤锦姝轻扬嘴角，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既是在安抚素雨，也是在宽慰自己：“没事的……这区区一跪又算得了什么……”言毕，她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跪了整整两个时辰，闱冬才从室内走出，唤她们起身。凤锦姝尝试着站起，却因双腿麻木几乎摔倒，幸得素雨及时相扶，才不至于跌倒。两人互相搀扶着，缓缓走向蔷椿院。地上的青石砖冰凉刺骨，凤锦姝心中暗自担忧，这寒冷的地面恐怕会让她们染上风寒。素雨虽然跪的时间较短，膝盖处仍有些隐痛，但她强忍着，尽力支撑着凤锦姝前行。

素雨轻轻扶住她，柔声细语地安慰道：“姑娘，我们先回去吧。奴婢这就叫人熬制姜汤，让您喝了暖暖身子。您的膝盖肯定已经红肿疼痛了，喝了姜汤后，奴婢再给您上些药，定会好些的。”素雨心中暗自思量：女娘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这寒冬腊月，让她跪在地上，真是让人不忍心啊！素雨的语气里满是心疼与担忧，她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姑娘的身上，仿佛想用自己的温暖驱散那刺骨的寒意。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姑娘，生怕一不小心加重了她的伤痛。在这冰冷的冬日里，素雨的关怀如同一缕阳光，穿透了寒冷的空气，给姑娘带来了一丝温暖。

回到蔷椿院后，素雨立刻吩咐小丫鬟们去熬制姜汤，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凤锦姝进了屋内，将手中的暖炉递给她，以驱散身上的寒意。她还不时地探头往厨房方向张望，焦急地等待着姜汤的完成。

“素雨，别忙了。”凤锦姝心中虽感温暖，却也心疼素雨与她一同跪地的辛苦，便温柔地说道，“你也过来，让我帮你暖暖手吧。”

“奴婢不敢逾矩。”尽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素雨依然保持着跪姿，恭敬地回应道。

素雨至今仍历历在目，那三日里四姑娘因无视家规而遭受老太太的严厉惩罚。老太太的训斥声仿佛仍在耳边回荡，四姑娘不仅被命令抄写族规三百遍，还被禁足一整天。那番刻骨铭心的教训让素雨心有余悸，生怕哪一天自己的一时疏忽会令姑娘重蹈覆辙。因此，她在行事上更加小心谨慎，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纵，唯恐给姑娘带来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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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271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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