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无名情缘

　　水清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她的身体恍若浮空，她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她在一个虚无的空间，眼前一片飘渺的烟雾，她站起身，环顾四周。

　　眼前有一座高大的祭祀台，供的是一座肉身人面狐狸，约有三丈高，狐狸长三尾，面容精致，神情呆滞看着她。

　　水清瑶看她的面容跟李昭有几分相似，试探问：“李昭？山鬼？”

　　小辞从祭祀台后面走出来，对山鬼虔诚拜了三拜，随后对水清瑶道：“跪下，拜三拜。”

　　“哦。”水清瑶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拜完，水清瑶抬头，人面狐狸的眼睛有了神采。山鬼直直看着水清瑶，神色说不出的奇怪：“你叫什么名字？”

　　“水清瑶。”水清瑶如实回答。

　　山鬼道：“不久前我感应到附近有大妖的气息，我便叫小辞把你带过来。”

　　水清瑶静静听着。

　　“狐仙给了我一道狐族秘法，我如今这个模样，也没什么用，小辞修为还不足以修炼。”山鬼说完，一道金光从她眼睛射出，带着一道道繁琐的符咒，围在水清瑶四周，“我便将这狐族秘法给你，希望你日后能振兴狐族。”

　　水清瑶伸出手，手指触碰到符文的一瞬间，金光大闪，水清瑶被金色包裹，符文从手指爬上手臂，最后遍及全身。水清瑶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身形，手执长剑，剑影如残，动作行云流水，一套剑法过后，符文密密麻麻在眼前闪过，水清瑶从未见过这些文字，脑海却自动翻译成各种阵法修为秘法。

　　一刻钟后，金光渐渐减弱。水清瑶睁开眼睛，金色的眼瞳渐渐会服成淡琥珀色。

　　山鬼道：“这道秘法叫‘黄金瞳’，需要到一定修为才能修炼。”

　　水清瑶开口问：“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你可以帮我超度李婷吗？”山鬼重重叹了一口气，“她怨气很重。”

　　“我不会。”水清瑶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山鬼道：“你不会，可是你身上的人会。”

　　水清瑶没听清：“什么人？”

　　水清瑶刚说完，她身体一僵，一个淡淡的人影从她身上走出来，通身半透明，被淡淡蓝光萦绕，身形很淡，看不出男女，但隐约能看见身上穿的衣服样式。

　　人影一出现，山鬼闭上了眼睛，身上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裂痕。

　　小辞惊叫：“山鬼姐姐！”

　　山鬼安抚道：“其实，李婷的执念就是我。那个晚上，我早来了，我蹲在灌木丛里不敢出来，后来看到她们掐了死婴儿，才走险路把和尚叫下山来。”

　　水清瑶浑身难受，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李婷求狐仙的时候知道了真相。”山鬼继续道，“她心里还是怨恨我的。我本来可以阻止，但是我那时候真的不敢，我怕……”

　　蓝色人影手里出现了一把虚无的剑，人影举起手，控制剑朝山鬼的心脏刺去。

　　从心脏开始，山鬼身上的裂痕越来越大，最后化成一块块石头掉落祭台。祭台上，山鬼心脏的位置上浮现着一颗小小的黑色石头。

　　小辞瞠大了双眼：“山鬼姐姐！”

　　水清瑶离祭台近，几块石头正直直朝她砸来，她吓得闭上了眼睛。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一阵暖意在她上方，她睁开眼睛，一个蓝色的身影紧紧抱住她，水清瑶甚至能看见她飘飞的衣袖，人影的上方，几块巨石稳稳停留在半空中。

　　水清瑶觉得人影很熟悉，人影抬起头，水清瑶虽然看不清她的脸，心中狠狠一抖，她脱口而出：“姐姐！”

　　人影怔了怔，一双手怜爱抚摸着她的发丝，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她伸出手，祭台半空的黑色石头稳稳落到手上，她把石头递给水清瑶，水清瑶愣愣接过，她微笑着，身形却越来越淡，最后化为了虚无。

　　“姐姐……”水清瑶默念，觉得心中悲凉，眼角抹不去淡淡的忧伤。

　　一阵冷风掠过，水清瑶不自觉回头，身后一个红衣女人直直站着，眼神恍惚。

　　李婷！

　　水清瑶警戒起来，她往后退了几步。

　　一滴泪从红衣女人眼角落下，她半跪下地，轻轻拾起地上的一块碎石，轻轻抚摸，嘴里喃喃道：“姐姐啊姐姐，你宁愿千年困在此地引渡怨灵都不肯引渡我，到底是为何？姐姐，你是我唯一最亲近的人啊，你在，我定不舍得死。即使投胎转世又有何用，我这世罪孽深重，下一世也定不会过得好。”

　　竟然你也走了，那我留在此处也毫无意义，希望下辈子你过得好，别遇上我，别被人欺负了。

　　李婷哭得伤心，脸上的白妆消失，红衣褪成白色，她对小辞道：“你就是引渡人吧，请你……超度我吧。”

　　小辞双手合十，眼眸垂下，他双手捏咒，李婷眼前出现了一条金色通道，小辞眼眸冷淡，踏上了道路：“上路吧。”

　　李婷神情呆滞，跟在小辞身后，衣袂飘飘，像极了一具走尸。

　　水清瑶静静看着这一切，金色通道看着无穷无尽，随着李婷和小辞二人的身影走远，通道也渐渐消去，最后只剩一团空气。

　　不对！

　　水清瑶环顾四周，山洞里空荡荡的只剩她一个。

　　她该怎么出去？

　　她正着急，脖子一疼，像是被人狠狠一拧，四肢接着传来阵阵苦痛，血液极速流动，皮肤泛起了诡异的红色，红色的血管撑起皮肤，红的吓人，宛如一条条细长的虫子爬满全身。

　　水清瑶被活活疼晕。

　　·

　　“什么？蒙蒙还没有回来？”苏陌凉咬着下唇，皱起眉。

　　明月高挂，繁星点点。皎洁的月光遍洒大地，万物好似蒙上一层轻烟薄雾，景色如梦似幻。

　　苏陌凉一行人早晨下山，原本黄昏就该回来，不料路上遇到意外，回到山上已经天黑。

　　苏陌凉不敢忘了给那位小祖宗带些好吃好玩的，想着这个时间水清瑶应该在房间，就拎着吃食玩具回房，却看到了房间黑漆漆一片。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四处问水清瑶的去处，无一人能答得上来。

　　袁香莲一听说水清瑶不见了，连忙放下手里的账本，急匆匆召集大家。

　　袁香莲问了一遍，都说不出水清瑶的踪迹，只有小枣子说他看见水清瑶跑出去玩了。

　　今日大家都很忙，没有人注意到水清瑶不在寨子里。

　　袁香莲捏了捏眉心。真是不让人省心。她只好召集大人们举火提灯笼把出去找人，留下老人小孩，山上小孩不多，只有二十几个，袁香莲让云祁卓越一二人照看。

　　山林里火光星零，叫喊声不断，山间栖息的鸟儿四散，虫鸣叫显得寂静。

　　沉寂的夜空乌云流动，月亮被遮挡住，山林里笼罩着一层暗色。

　　一条小路中间躺了一只白狐，狐狸只有成年人两只手掌般大小，毛色干净柔顺，它蜷缩成一团，一片落叶飘飘摇摇，落到她的耳朵处。小径无灯，唯有星与月投下的微弱光影，勉强能将眼前的路照亮。

　　水清瑶觉得耳朵痒痒，她摇了下头，不受控制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等等？爪子？

　　水清瑶被自己的行为吓醒，她睁开眼睛，急忙看向自己的手，原本白嫩嫩的手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爪子。

　　“啊！”水清瑶不由得尖叫，可她呼出的声音竟然变成了尖锐的嘶鸣。

　　水清瑶手脚并用站起来，看着自己毛茸茸的身体，她两眼一黑，差点被自己吓晕过去。

　　她……她这是变成一只狐狸了？

　　“水清瑶！”

　　“清瑶！”

　　……

　　有人在叫她！是来找她的吗？

　　水清瑶兴奋地吼了吼，狐狸傻傻的叫声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她现在这副样子，该怎么出现在他们面前呢？她现在又说不了话，这该如何证明自己是水清瑶？

　　“蒙蒙！水清瑶这个臭丫头麻烦鬼！听到了就给老娘出来！”

　　苏陌凉中气十足的声音把水清瑶吓了个激灵。她心中涌起了一股委屈。苏陌凉你这个浑蛋，要不要骂这么凶啊？

　　但是她还是寻着声音去找苏陌凉去了，水清瑶心里有一股侥幸。万一姐妹同心，她一眼就能认出自己呢？

　　苏陌凉跟在人群里，骂骂咧咧，心里却无比着急。这个死丫头怎么回事，一天不在就玩失踪，真的不让人省心，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饿了渴了没，有没有在哭。

　　水清瑶感觉狐狸走路还挺快，轻盈灵动，走了一大段路都不觉得累，要是换做平时万万走不了这么快。

　　她夜间视力也好了许多，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火把，她加快脚步，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苏陌凉。水清瑶顿时热泪盈眶，兴冲冲超苏陌凉跑过去，一个猛扑扑到她怀里。

　　苏陌凉被突如其来的水清瑶吓了一跳，慌乱间把手里的火把扔了，火把掉到地上，山里落叶多，虽不是秋季，但枯叶也不少，地上瞬间燃起了小火。苏陌凉匆匆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兽，心里慌乱，把水清瑶从身上扒拉下来。

　　水清瑶一落地，脚板觉得烫，才发现自己脚边是一团花苗，在她眼里就是熊熊大火，她尖叫了一声，紧紧挂在苏陌凉脚边，咬着她的裤脚不松口。

　　“怎么回事？”

　　这边动静太大，袁香莲过来查看，看到眼前的一幕后脑觉得瓜子嗡嗡。

　　袁香莲道：“还愣着干嘛，赶紧灭火！”

　　身边几个人赶紧过去把火灭了，苏陌凉也就势踩了两脚，但差点把鞋子烧出一个窟窿。

　　袁香莲弯腰把挂在苏陌凉脚上的狐狸拎了起来，看了几眼一脸无辜的狐狸，她脑袋又一阵疼，她试探性问了一句：“水清瑶？是的话你就叫三声！”

　　水清瑶立即叫了三声，生怕叫慢了袁香莲不认她。

　　苏陌凉一愣，看着眼前的小狐狸：“你说它是水清瑶？”

　　水清瑶挣脱束缚，一把扑到苏陌凉怀里，咬着她的衣服嗷嗷叫。

　　臭陌凉，连袁姑姑都认出我来了，你现在还认不出我来，还是不是天下第一好姐妹了？

　　苏陌凉身体一僵，机械般低下头，双手僵硬抱住她，她突然捧起小狐狸，质问道：“水清瑶！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水清瑶委屈急了，眼眶湿漉漉，委屈地嘤嘤嘤。

　　苏陌凉依旧不能接受自己处了十几年的姐妹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只……

　　“你怎么变成狗了？”苏陌凉眼神上下打量她，心里觉得这狗狗还挺可爱的。

　　“哈哈哈！哈哈哈……”袁香莲要笑疯了。

　　水清瑶也是不可置信。嗯？她的好姐妹刚才在说什么？她说我是……狗？

　　啊啊啊！我要跟你拼了！

　　水清瑶龇牙咧嘴，身体疯狂扭动，她要把苏陌凉狠狠揍一顿，狠狠咬她！

　　可无奈苏陌凉怕她摔着，抓得极紧，等水清瑶没了力气，苏陌凉才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背，就像在安抚一只受了委屈的宠物。

　　其他人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们还是看懂，水清瑶变成了一只狐狸。

　　闹剧结束，苏陌凉等人回了寨子，一堆人围着一张桌子，好奇地看着桌子中央的小狐狸。

　　水清瑶眼里，周围的人像一群野兽般高大，她害怕得缩成一团，把脸埋进尾巴里。

　　众人看了一会，袁香莲便让大家去休息。小枣子怎么也不肯走，他爷爷哄了好久，才把他哄走。房间里只剩下苏陌凉、袁香莲、云祁和卓越一四人。

　　苏陌凉轻轻抚摸水清瑶的脑袋，问袁香莲：“袁姑姑，你是怎么认出它就是水清瑶？”

　　袁香莲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一切还要从十几年前说起……”

　　“等等。”苏陌凉见她一副开始长篇大论的样子，立马制止她，“袁姑姑，你就长话短说吧。我相信以你的概括能力，能几句话把话说完的。”

　　袁香莲白了她一眼，道：“水清瑶的生母是北刹域圣地九尾银雪狐族的上一任圣女。”

　　“生母？”

　　苏陌凉看向水清瑶，水清瑶也是惊讶抬起头来。

　　云祁和卓越一也对视一眼。

　　水清瑶和苏陌凉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还真没有考虑过父母的问题，寨子的生活太滋润，她们一时都没注意到出身问题。

　　苏陌凉：“听着名号，水清瑶母亲岂不是来头不小？”

　　“岂止来头不小。”袁香莲做到一张椅子上，喝了一口茶，“这件事本来就应该告诉你们了，咳咳咳，说来话长，我还是从十几年前开始说起吧。”

　　苏陌凉：“……”

　　水清瑶：“……”

　　云祁和卓越一：“……”

　　但这次没有人说话制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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