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5 沧海不朽梦回还

1.

黎君暮做了个梦。

——好像是一个噩梦。

支离破碎的图像如同油画般扭曲，怪诞却又诡异的美感。在模模糊糊的幻觉中，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

恍惚中，蜡烛的微弱光亮洒在纯白的墙上，那细微的火焰跳动仿佛是一片星辰的缩影——然而下一个瞬间，梦境如同错杂的蜘蛛网支离破碎

梦魇如潮水般涌来，无法逃脱，只能在其中苦苦挣扎。牵扯着他，粘粘嗒嗒的。想扯断，却更加错杂的绕上来。

看不清，道不明，言不了。

仿佛是有什么存在在强行打断了他的记忆，理性逐渐扭曲，开始记不清自己是谁。

这是一个真实又虚幻的梦——或者说是，世界。

2.

“阿暮？阿暮？”

“不是吧，站着还能睡着？”

“阿暮！”

“醒醒！”

还没怎么清醒时，黎君暮便感到有人把双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大力的摇晃，不听的在他的耳边叭叭着什么。

“怎么搞的站着都能睡着，难道是昨天晚上熬太晚了——不对啊，也就凌晨三点睡的而已，应该不至于那么困吧？”

“话说阿暮你什么时候进化出了站着睡觉这个功能，太神奇了吧，难道是背着我偷偷学习了？”

密密麻麻的碎碎念吵的他头疼，“别说了。”

清澈透亮的少年音停顿了一个瞬间，黎君暮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接下来更密的话砸了下来——

“阿暮你凶我？你睡了一觉醒来了难道就不认识我了吗！阿暮，我可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阿暮！”

“……”

晃了晃脑袋，一直氤氲在黎君暮眼前的浓雾才终于散去，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况。

他和一个人，也就是刚刚一直在叭叭的那个人站在一条现代版的纯白色的走廊里，而周围什么都没有。

而那少年也似乎是不觉得奇怪，只是在叨叨。

他转头看过去。

少年拥有一头柔软而自然的黑色短发，如同一幅轻描淡写的山水画中的泼墨。金色的瞳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眼眸明亮如星辰——等等，金色？

黎君暮再次看过去时却变成了褐色。

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吧。

那少年自己嘀咕了两句话，黎君暮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抬起手直接拉起他的手向前走去，“时间已经到了，那个老登应该不生气了。”

“？”

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仔细想想——脑子一片空白。

倒是少年像是想起来了什么，

“我是谁，你叫什么，这里是哪。”

突如其来的三连问把黎君暮干懵了，直到这个人问了他才发现——自己确实是想不起来这三个问题的答案。

见他在沉默，少年却是已经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了，他拉着他继续向前走，“记住了啊，我叫楚长歌，你是黎君暮，这里是九幽。”

楚长歌……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名为楚长歌的少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阿暮你这次忘的有点多了啊，”不过还是诚实的回答了，“我们是好兄弟，本来在今天上课的时候偷偷说话，你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顶撞了那个老登，被一气之下扔到这里面壁思过了。”

“然后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竟然站着睡着了。”

听起来，这个语气很佩服他的样子。

“不愧是那位的……，就是牛逼。”

中间的几个字黎君暮没听清楚，不过楚长歌也没有给他继续听下去的机会，第三步踏出的时候周围的环境瞬间变化。

纯白色的空间在一刹那间变成 阴森的地方。

眼前一条看不到尽头似乎是通向天边，的道路崎岖不平，弯曲且险峻，这里的一切被黑暗笼罩，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黑色。

楚长歌拉着他走在这条路上，周围忽然出现一道道幽灵般的身影，它们的脸色苍白如死人，目光空洞无物，在经过他们身边的那一瞬间又消失不见，如镜花水月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黎君暮搓了搓胳膊，试图把鸡皮疙瘩搓下去。这个地方只有死寂和荒芜，树木枯萎，一片狼藉，阴森恐怖，看到这里他反而没有任何害怕。

“那个老登……”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楚长歌的脸色一变，瞬间噤声，安静如鹌鹑。

“嗯？”

“老登？”

两道身影同时出现，其中一个一袭白衣的人好奇的看向他，“我吗？”

3.

十分钟之后，黎君暮搞清楚的现在的情况。

他和楚长歌是世间唯二的特殊存在了，因为身份比较敏感，所以由当今的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一同教导。

黎君暮在上课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走神，被天下第二扔进小白屋关了一个时辰的禁闭——连同楚长歌一起。

也就是说，他是被连累的。

抛开这件小事不谈，看着那位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持着剑，另一位就双手抱胸一脸不屑的站在一边时，黎君暮有点想不明白之前的自己为什么会顶撞这位。

那人身形很模糊似幻，嗓音温润，“看好了，这一节课学——通灵。”

“通灵？”黎君暮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两个字。

“嗯，”黑衣人的语调不急不缓，“通灵，顾名思义能看见死者的魂灵，按照常理来说，如果只是单纯的能看到灵魂，那么仅凭练气期便可做到——然而一些特殊的魂灵是没办法见到的。”

“你们也知道，此地名为九幽，乃是生者与死者的界限之处，轮回自生灵诞生之刻便开始了，已经维持了千万年有余，枉死怨魂不计其数，是最好的学习场地。”

楚长歌插了一嘴，“我听说人间有个家族也会通灵。”

被打断的黑衣人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好脾气的他缓声解释，“以燃烧自身寿命来实现他人为尽之愿而获得功德，虽然对双方都有好处，但终归是有残缺瑕疵。”

“今天我教给你们的是完整版的通灵法——『沧海不朽梦回还』”

剑尖稳稳的抬起向天穹，在那一瞬间，无数庞大的蓝色魂灵冲天而起，他的衣角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星星点点的蓝色荧光逐渐汇集在他们的面前，细细的弧度随着时间在很短的时间内变成洪流，组成了死寂之地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黎君暮注意到其中以蓝色居多，只夹杂着几丝黑色与红色……好像是还差了点什么。

旁边一直在默默看着的白衣人轻啧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银色泛着冷光的剑，他屈起指尖轻弹剑身，一道嗡鸣声响彻天地——最终好似汇聚成一片深邃的海洋般的天光，撞入其中，汇人其里。

黑衣人含笑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他剑尖转向下，持剑的手很稳，“此景名为凡尘衍归客，当然也有一些人喜欢叫做——灵魂潮汐。”

话落的一刹那，蓝色洪流冲天而起，又在一瞬间化为星星点点消散于天地之间。

美的惊心动魄。

“可看懂了？”

楚长歌率先点头，“会了。”

黎君暮：“……”

他笑了笑，“不会也没事，只要记住几句话就可以了——”

好像有几句话被传入了他的脑海中，烙印在了他的灵魂之中。

『九叹亡灵下西天，瀚海孤身赴黄泉。

死者无畏话生死，凡尘渺茫话无时。

生而为英，死而为灵。

思量世界总皆闲，谁知一梦不回程。

三魂七魄聚，子灵换彼灵，彼灵始复生，子身神魂灭，缘起复尽，缘落生灭，彼竭我盈，吾道不孤，以吾身——坠落凡尘。』

话若惊雷，如同古老传说中的神迹在耳边炸响。

在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万物褪色，只留下了眼中的色彩斑斓。

——他，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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