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2 忆昔往事，心底的独白

1.

此时的太子爷手持漩涛棍屹立于尸堆中一动不动，任凭黎君暮怎么呼唤也没有反应，一脸木然的盯着面前已经看不出来是什么妖兽的尸体发呆。

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渴望变强并开始享受战斗的过程的。

几百年了，明明成为金丹修士后应该记忆力大幅度提升才对，但君啸却对儿时的记忆愈发模糊，他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天空。灰蒙蒙的，就像是覆盖了一层阴翳，如同记忆一样。

是真的忘记了，还是主动选择遗忘那段对他来说称得上痛苦的回忆？

或许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

从黎君暮口中得知彪这种生物，让君啸想起了自己的过往，他不愿提起的，不愿面对的过往，是他的心魔，亦是他心底最痛的一道伤疤。

对于自幼失去母亲的君啸来说，父亲君封尘是他唯一的亲人了，那个时候的君封尘刚坐上皇位不久，不仅要处理暗流涌动的朝廷，还要时刻警惕前帝的余孽造反。

君啸诞生的那一日，前帝余孽集结大军对皇宫发起猛烈的攻势，他们以为君封尘会寸步不离的守在自己的儿子身边，他们就可以趁此机会夺回皇权。

但他们错了。

那一日，君封尘身披黄金甲，手持人皇剑，率领军队和前帝余孽展开惊天大战，也正因如此，君啸的母亲难产，力竭之余勉强诞下君啸，因医治不及身亡。

后来君封尘平定前帝余孽叛乱，成为九州之主，天下至尊，却因为公务繁忙未能给自己唯一的子嗣足够的关怀。

君封尘对年幼的君啸要求极其严格，他不理解父亲的作为，他痛恨父亲对母亲的漠不关心，又无法割舍自己世上唯一的亲人。

在东宫中，自君啸记事开始，身边的所有人无一不对他毕恭毕敬，衣食住行无一不是最豪奢的。

但是他讨厌这种感觉，因为不管何人都是因为他的太子身份而惧怕他。

他渴望能像父亲一样用自己的力量征服所有人，用自己的力量赢得所有人都尊敬，在这种环境和心理中长大的君啸逐渐养成一种扭曲的性格。

他渴望得到父爱。

就算是无人之时，君封尘也要求君啸对自己行君臣之礼，食不言寝不语之类的礼仪更是要时刻保持。

他渴望能和自己的父亲像寻常父子一样，一起坐在桌边吃饭，一起说说笑笑，谈论家常。

可君封尘平时公务繁忙，连和君啸见面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一起吃饭？

完全就是做梦。

在君啸十七岁那年，心理几乎扭曲的他甚至试图通过上吊自杀的办法来获得君封尘的关注，但他很快发现这种办法不会换来君封尘的关怀，而是失望的眼神和恨铁不成钢的一句话。

“君啸，你太让朕失望了，居然试图通过女子那般的手段让朕来找你，朕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看着父亲对自己失望的眼神，君啸的心如同被反复凌迟一般的痛。

感觉被父亲抛弃的恐惧感笼罩着他的心头，于是他换了一种办法，那就是无休止的变强。

君啸认为，父亲君封尘以枭雄之姿反抗自己昏庸无能的叔叔，也就是前任褚朝皇帝，平定前帝余孽，结束动荡乱世，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自己只要变得够强，父亲就一定会重视自己。

自天地气运消散，谢尊从天道争夺回来的气运已经不足以支撑这个时代在造就一位仙人了。

但君啸偏偏不信邪，他要飞升，他要成为仙人向父亲证明自己，他要成为仙人然后复活母亲，当这个几乎不可能的想法在心底萌芽时，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自那以后，君啸对除力量外的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因为孤僻怪异的性格和特殊的身份，偌大的皇宫内无一人称得上的君啸的朋友。

唯一的玩伴就是在十五岁时不知何人所送的一条黑狗，他给这条狗起名大黑。

在下定决心变强的那个夜晚，抱着近乎病态的执念的君啸手持利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爱犬，他唯一的朋友，以此来警示自己，他要努力变强，飞升成仙，复活母亲，复活大黑。

就在这时，黎君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太子爷？你还好吗？”

他从回忆中收起思绪，下意识扭头望去，少年手中拿着一件衣服，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他愣住了，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神，没有看到一丝谄媚，有的只是无法隐藏的担忧和关心。

凡人仆从也好，那个化神的疯子道士也罢，自君啸记事开始，身边的所有人都惧怕他，讨好他，看向他的眼神除了恐惧就是谄媚，无非是怕他喜怒无常的情绪，或是想巴结太子爷捞好处。

唯有眼前之人，看向他的目光是关切的，不夹杂任何其他情绪的关切。

不知为何，他的心底涌起一股他从未感受过的情绪，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却让他很安心。

直到后来和黎君暮成为无话不谈的挚友后，他才理解。

这是友情。

不过现在的太子爷还是没有察觉到的，轻咳一声，接过黎君暮手中的衣服淡淡的说道，

“这附近的妖兽应该都被杀干净了，刚才来的时候孤发现这里有条河，孤去那边沐浴更衣，你在此地侯着。”

说完，便不再管黎君暮，扭头就走了。

黎君暮一愣，赶紧跟了上去，“等等我啊太子爷，我也去，我的鞋子都被血泡湿了，很难受的。”

君啸扭头瞥他一眼，没有说话，停顿一下继续走，算是默认了。

只是……

君封尘真的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不。

自从自己的妻子死后，君封尘在这世间唯一称得上亲人的存在就是君啸，他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爱君啸，他也知道自己一直以来亏欠君啸，但是皇帝和父亲的身份让他无法向君啸低头。

君啸诞生那一日，自己的好哥哥的余孽残党集结大军对皇宫发起猛烈的攻势，为了不让战火扩散，他只能披甲上阵浴血奋战。

也因为如此，哪怕他紧急派太医帮自己的妻子接生，但还是晚了一步，听到自己深爱的妻子难产而亡的消息后君封尘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但他清楚自己不能倒下，只能化悲愤为力量拼命杀敌，所幸老天爷是眷顾他的，经历几天几夜的厮杀，仅彻底扫清前帝余孽，更是奠定了他人皇的帝位。

君封尘是爱君啸的，此战过后他直接将还在襁褓中的君啸册封为太子，并按照皇位接班人来严格培养。

只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情——君啸也只是一个失去母亲又渴望父爱的孩子，他不理解父亲的作为，父子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双方都不肯低头，但因为君啸是自己最爱的儿子，所以哪怕被君啸仇视他也不在乎。

直到君啸十七岁时，为了博取父亲关注甚至用上自杀的手段，当君封尘崩溃的赶到君啸的宫殿时，却发现对方安然无恙的做了一桌饭菜等他，一瞬间失望和愤怒充斥着君封尘的内心。

他不明白自己的儿子居然是个如此软弱的人，为了博取自己的关注甚至用上女子的手段，万千愤怒最后只能化为一句“你太让朕失望了。”

自哪之后君封尘几乎再也没有去看望过君啸，这一举动也彻底让父子之间的隔阂形成比苍月还高的大山。

但是他不悔，作为一个帝王，可以愤怒，可以喜悦，可以嫉妒，唯独不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懊悔。

君封尘总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但是他真的不悔吗？

不，他后悔，他后悔自己没有给君啸足够的关心，导致君啸现在扭曲的性格，他不得不承认，他只是和君啸一样在逃避，逃避那对父子二人来说如同伤疤一样的过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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