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危为安

碧霞宫

半个时辰后，许晓蝶的额前渗出一层密密的汗，她只觉双膝已经麻木，被太阳炙烤得发烫的地面正无情地折磨着她瘦弱的小腿。

翠喜仍拿着木板站在许晓蝶身侧，双目死死地盯着萧辰安。

殿前的男孩焦急万分，却不敢有所动作，萧辰安深知向柳如霜哀求无济于事，他曾试图暂时脱身寻求外援，被柳如霜无声回绝，无奈只得向许晓蝶投去关切的眼神。

许晓蝶眼神坚定，她咬紧牙关，试图不去在意膝下传来的锥心的疼痛。

抬眼对上萧辰安充满歉意的目光，许晓蝶舒展了紧锁的眉头，微湿的眼眸中缓添一丝柔情，她抬手将顺着脸颊流下的汗珠拭去，回给萧辰安一个安慰的眼神。

二人便如此四目相对，在这楚歌对泣的局面下，竟也给双方增添了几分温暖和勇气。

这一切被柳如霜尽收眼底，她转头逗弄着笼里的金丝雀，享受着作为胜利者的喜悦。

良久，一人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淑贵妃当真是有雅兴！”娴皇贵妃步履轻盈地缓缓走来，满头珠翠随步伐轻轻响动。

柳如霜面露难色，起身行礼，一旁萧辰安则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长舒一口气。

娴皇贵妃见到院内的场景，微微错愕：“本宫见这天气晴朗，原想请贵妃一同去御花园乘凉，还带了些上好的茶，如今看来是不凑巧了。”

柳如霜尴尬地付之一笑，不等她开口，对方敛了笑容继续道：“客套就不必了，皇后娘娘不在宫中，本宫既已协理六宫，后宫的事便是要管的。”

娴皇贵妃停顿一下，垂眸看了看跪在地上大汗淋漓的许晓蝶，再看向柳如霜时，眼中多了几分威严：“这孩子如今由皇后娘娘教养着，便也是宫中之人，贵妃这般责罚，所谓何事？”

萧辰安欲开口，不远处传来的咳嗽声吸引了他的目光，许晓蝶正以耐人寻味的眼神盯着他看，萧辰安回之以不解的神色。

许晓蝶轻轻摇摇头，示意那人不要出声，随后扬了扬嘴角便低下头不再看他。

柳如霜面露不悦，缓缓开口：“众人皆知娘娘行事正义，今日既然您来了，便也给臣妾评评理。”

柳如霜露出委屈的神情，“臣妾念着这孩子与太子关系甚好，便请她来此吃些点心，不曾想她竟以下犯上。”

娴皇贵妃轻轻眯眼，故作疑惑之色，实则是想探探面前之人还能说出什么原委。

“臣妾与许家的恩怨，想必您是知晓一些的，不过臣妾认为稚子无辜，起初并不想迁怒于孩子，不料这女子竟不识好歹，对本宫出言不逊。”

柳如霜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软了语气：“臣妾也并非小肚鸡肠之人，不必跟个孩童争执，只是想到此人乃丞相之女，又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如此行为有损二人的威严，这才责罚，不过是小施惩戒而已。”

说罢，她用帕子沾了沾鬓角渗出的汗珠。

萧辰安见此，一双暗沉了许久的眼忽得明亮了，他环顾四周，待到翠喜与他四目相对之时，一言不发地转身走进殿内。

许晓蝶微怔，头顶的烈日似火炉炙烤着她，而她却骤然感到如同身处寒冬腊月一般寒冷。她抬起头，却不见萧辰安的身影。

娴皇贵妃虽位份在柳如霜之上，但对于与皇后有关的事，仍是不敢贸然向柳如霜施压，只能在“水落石出”后主持公道。

视线流转间，许晓蝶瞟见了手指上的一抹红色，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娘娘，事实并非如此。”

娴皇贵妃看向许晓蝶，对于此事孰是孰非她早已有了定论，只需要一个能名正言顺将柳如霜一军的理由，便直接示意许晓蝶继续说。

许晓蝶从袖中掏出一根毛笔，并伸出沾有红色墨迹的手，声音微微发抖:

“臣女方才在御花园作画，画中是一位红衣女子，是臣女梦中娘亲的模样，贵妃娘娘以红衣不应随意在宫中穿着责罚了臣女。”

许晓蝶停下来，喘了几口气，柳如霜立即开口：“一派胡言！”

娴皇贵妃不悦道：“让她继续说。”

许晓蝶思索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已无胆怯之色：“臣女的确顶撞了贵妃娘娘，但是因娘娘几次三番侮辱臣女母亲在先，不得已而为之，也并非是出言不逊。”说完后，许晓蝶便不再出声。

“就本宫所知，贵妃平日里对丞相家中的大小事件皆嗤之以鼻，今日又为何换了一副面孔？”娴皇贵妃平静地质问。

柳如霜冷笑一声，并未正面回答方才的问题，只甩了甩袖子缓缓朝着许晓蝶走去。

“你所言之意是本宫无理在先又倒打一耙吗？”声音听不出语气，却令人不寒而栗。

许晓蝶感到无措，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四周似是静到能够听见滴滴汗水砸在地面上的声响。

她知晓事到如今唯有让娴皇贵妃进殿看到那幅画，才尚且有理由将她带走。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浮现：

“是否要开口告诉娘娘画在殿内放着呢？但如若淑贵妃早命人将画销毁，又该如何是好？”

许晓蝶犹豫着，而柳如霜此时仍在冲她恶言相向，不过她正为如何脱身绞尽脑汁并未听见，直到嗅见一阵淡淡的香气，才发觉柳如霜已走至她身前，正恶狠狠地斜睨着她。

“眼下管不了那么多了！”

正当许晓蝶准备开口时，萧辰安不慌不忙地走出大殿递给柳如霜一杯茶，打断了她的思绪。

柳如霜感到意外，面露疑惑，却仍是接过茶抿了一小口，趁她喝茶之际，萧辰安开口道：

“母妃，天气炎热，不如进殿再议。”随后恭敬地对娴皇贵妃露出一笑，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不必……”

“本宫倒觉着太子所言极是，想必贵妃也不愿再在这烈日下晒着了。”未等柳如霜拒绝，娴皇贵妃便做下决定：“让这孩子也一同进来。”

许晓蝶长舒一口气，颤颤巍巍地起身，萧辰安则是一直注视着她，却因担心露出破绽没有前去扶她。

直到许晓蝶一瘸一拐地走进殿内，并在进殿对他露出一笑，他才跟着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柳如霜对身后的翠喜使着眼色，并前去搀扶娴皇贵妃，翠喜则是快速冲进了大殿，却被娴皇贵妃叫住：“慢着，何必如此慌张？”

翠喜怔住，心虚一笑，随后结巴道：“奴婢……奴婢想快些为二位主子备茶。”

“不必了！”娴皇贵妃轻轻撇开柳如霜搀扶自己的手，径直走进大殿，只见殿内的桌上赫然摆着一幅画。

柳如霜快步跟在后头，意图狡辩，被一口回绝：“什么都不必说了！本宫知晓了，人本宫便带走了，这是皇后娘娘宫中的人儿，此事便待娘娘回宫之后再定夺吧。”

娴皇贵妃揽过许晓蝶，带着她缓缓走出大殿，柳如霜撂下一句：

“娘娘英明！臣妾知您不愿参与纷争，今日之事是不巧被您碰见您不得不管，不过臣妾真心奉劝您一句，他日若是遇上您不该管的事，您可千万别惹祸上身啊！”

娴皇贵妃停下脚步，转过身目视柳如霜，平静道：“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你如若要争，莫扰了本宫的安稳清闲！”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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