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风尘卷一一四

　　“去北京玩儿啦？哇，现在干妈待遇这么好呢！”夏蕾眯着眼睛笑，又说：“你有没有要她一定要带足面霜？”石娇娇摇摇头，“我也是临走前晚才知道的呢！”夏蕾转转眼珠，疑惑地嘟嘟嘴，“这么急啊，工厂里要排计划，我还以为很早就通知了呢！我常去，早点告诉我就好了。北京气候可干了，不晓得干妈能不能受得了。”

　　石娇娇兀自开始回味夏蕾的话，想来是有点突然。这时夏蕾拉了石娇娇的手，在街道上跑起来，石娇娇忙伸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一看离校门不远的地方，从前是猪油饼的摊位，现在正围了一圈学生，夏蕾吸吸空气，喜道：“你闻，是炒糖的味道。可好久没来啦！”

　　两人挤到人群里一看，果然是制糖画的手艺人。短胡须的精瘦老人拿铜勺从挡住的神秘小桶里，舀一勺悬浮着小气泡的麦色糖浆，打个转落在面前的铁盘上。勺为笔，糖为墨，盘为纸，行云流水的手法间，十二生肖的平面像有种书法的顺畅美感。

　　“我要龙我要龙，爷爷给我画条龙！”夏蕾伸长了脖子，激动地叫道。老爷爷一笑，把手里一只散尾的雄鸡压上竹棍，递给一个小男孩，朗声道：“龙的价可不小哦！”夏蕾一扬手，“您画吧，我为这条龙可攒足了钱等您呢！”老者抚额大笑，还出言劝阻，“看是你高年级，不要上晚自习嘛，这龙画起来要时间！”夏蕾撅起嘴，道：“不怕，您画吧！”

　　好的糖龙，要昂首摆尾转三个弯，张牙舞爪威风凛凛。老人不定期地出现在镇上，来得次数实在算不得少，可画龙的机会并不多。尽管如此，工夫可是全套的，一点都没有生疏。糖在合适的流速下，形成漂亮的线条，那龙栩栩如生。等龙尾一个利落的收势，如同结束一场武术表演，惹得人鼓掌喝彩！

　　“快压上竹棍吧！”夏蕾兴奋地脸颊通红，老人不急不躁，从一个小竹篓里拿出一个小罐子，倒出两粒红豆来，往糖龙的眼睛一按，瞬间这条龙好像要腾空往云里去了！围观的人一阵轻呼，老人拍拍手，从盘子上揭起糖画小心地递给夏蕾，笑道：“哎，这就叫画龙点睛！”

　　夏蕾擎着那幅糖画，石娇娇透过糖画看她，愁苦地问：“高兴是高兴了，你放哪儿啊？比你脸都大出一圈。又容易碎！”夏蕾不以为意，把糖龙举高，举过头顶，举在秋天高远的天空里。少女仰着头，说：“娇娇你看，它要飞走了！”

　　石娇娇把头靠在夏蕾的肩膀上，真的仰头看过去，那是一幅如此惊心的画面。夕阳染红的光把蓝天变得五彩，那龙更是被照成了金色，闪着细碎的彩光……两个女孩不禁屏住了呼吸，好像害怕打扰它飞升一样。

　　最后，凭借石娇娇跟夏蕾的双面夹击，小卖部的老板举手投降，生生在冰柜里腾出一块地方，小心地将威风凛凛的王者图腾安置了起来。“一下晚自习我们就来取走，您拿冰棒的时候千万留神！”老板嫌弃地挥挥手，“我哪敢弄坏了啊，还不被你们把屋顶掀翻了。”夏蕾吐吐舌头，石娇娇缩缩脖子，跟老板道谢后分别回教室去了。

　　陡然增重导致自行车险些失控，石娇娇费了牛劲才把住龙头，“阿拉蕾啊，我不得不说，你真的变重了好多！”夏蕾闻言立刻反驳道：“怎么可能！我是因为手上拿着龙，上车失误了才这么大动静的！”石娇娇呵呵一笑，“好好好，技术问题！”

　　夏蕾调节了下姿势，车子发出痛苦的**，夏蕾一听道：“这车老了，还能载得动我么？”石娇娇脚下使劲给轮子加个速度，行驶平滑了之后回到：“老爸买得车质量杠杠的，那时可因为太贵还跟我妈吵了一架呢！”

　　这话听得夏蕾发笑，石娇娇又说：“确实老了，这次我爸回来就要帮我换电瓶车了！”“那样你上学就轻松多啦！”“嗯，其实习惯骑自行车了！丽丽的电瓶车强迫我骑，我都不敢！”“等你有自己的车了，骑骑就不怕了。”

　　两人上了往村里的水泥路，这个点路上几乎没人行人了。“天呐，这段怎么不开路灯！”夏蕾一只手搂了石娇娇的腰担心地说，石娇娇问她是不是害怕，夏蕾说有点。“快六年啦，从好多伙伴渐渐变成我跟丽丽，最后，只有我了……”夏蕾听到一股悲伤，像秋天入夜的凉。她把脸靠着石娇娇背上，“平时终点有妈妈，她不在的时候，就有我……”

　　像鱼线勾起了沉在心湖深处，离开妈妈的难过，石娇娇几乎要哭了。她“哈”一声吐出一口气，抬头看幽蓝的夜空，被道路两边的白桦树影，隔出一条平行在头顶的星光之路。“你看，星星就足够照亮这条路了。”石娇娇看着天空说。

　　静静地走了没几分钟，夏蕾忽然在车后座尖叫着颠了两下，跟着跳下车去。“怎么啦，怎么啦，夏蕾你没什么事吧？”石娇娇赶紧停下来，焦急地看着她模糊的身影。夏蕾仰天长啸之后，才走到石娇娇面前。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夏蕾伸出右手，竖起食指和中指，说：“两件事！”

　　石娇娇惊疑地盯着那两根手指，夏蕾收起中指，道：“第一，我刚刚看见一颗流星！你看见没有！好大，就这样划过去，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看见流星！”石娇娇张开了嘴，太可惜了，自己当时一定在忙着看路，并没有看见！

　　夏蕾又收起食指，只剩一个拳头在石娇娇面前，道：“第二件，我的龙，它碎了！我看见流星的时候没注意刮到了你的衣服上，整个龙就掉了！你有没有听到摔碎的声音！”石娇娇把嘴张到最大，太可惜了，自己当时一定忙着听她尖叫，并没有听见！

　　两个人愣了好久，石娇娇立好车就往回走，夏蕾在黑暗里叫：“你去哪里！”石娇娇回：“我想找到龙的碎片，把它收到路边去，怎么能让它在路中央，被人踩被车碾呢？龙不能这样子！”

　　夏蕾仰头轻声地笑起来，她想这就是石娇娇啊！这个冷静执拗，又对所有事物都莫名怀着感情的家伙！

　　“由他去吧！娇娇！龙飞走啦，龙染上了星光醒过来，飞回天上啦！由他去吧！”夏蕾用手笼成喇叭，冲石娇娇大喊。石娇娇醍醐灌顶，丢下黑暗里没有目标的寻找笑着跑了回来。马上就要到家了，即使没有亮光，石娇娇也能准确地辨认远处的村庄哪一处是自己的家。

　　“你没跟家里讲，这样真的好么？”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夏蕾翻翻白眼，回：“你现在，再把我送回去啊？”“他们还不得急疯了呀！”夏蕾敲敲石娇娇脑袋，终于松口说：“别担心啦，我托邻居带话回家了！”“你不早说！这样我就放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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