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风尘卷六十九

　　她昨晚没有接电话，直到现在也没有回电话，一定在生气吧。唐建宇丢下毫无动静的手机，起身去刷牙洗漱。吐掉一口清水再抬起头，唐建宇凑近镜子观察自己，发现最近忙得连理发的空都没有，刘海眼见就要长过眉毛了。正是满嘴泡沫的时候，唐建宇隐隐约约听见手机响了，赶紧吐掉一嘴沫子，随手擦一把，冲到卧室。

　　手机确实在桌子上振动的“嗡嗡”作响，唐建宇拿起来一看有点失望，是自己母亲打来的。“喂，妈。”“你事情处理好没有，什么时候到家啊？”“这才几点，你就打电话来，说不定我在睡懒觉呢？”“你从来不睡懒觉，妈妈又不是不知道。”“中午前一定到家。”“好的，那我就准备午饭了。”“这才几点……”不等唐建宇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挂断的声音。

　　跑完步回到房间，唐建宇把打包上来的清粥跟包子放在餐桌上，先去查看手机，“啊，肯定是在生气了。我要不要再打个电话过去呢？”唐建宇捏着手机，看看冒着热气的早餐，思来想去还是先吃饭，没有打出那通电话。一直到他出发时，李亚心都没有跟唐建宇联系，唐建宇摇摇头，把手机放进提包，随后丢到车厢后座上。

　　唐建宇抱着大纸盒子走进家门口时，听到客厅传来一阵笑声，其中有年轻女人的声音，唐建宇一肚子狐疑，穿过小花园，先去厨房。唐母听到动静来到儿子面前，脸上的笑意都没有散去，说：“回来啦？”唐建宇拍拍衣服，指着箱子，说：“给家里带了点东西回来。”

　　唐母闻言上前翻看，越看越奇道：“不得了，我们阿宇还会置办年货呢！”唐建宇对母亲的讽刺毫不在意，说：“那是。其实都是同事送的，那个咸鸭蛋啊，香肠啊，风干鹅子什么的，都是他们家里长辈自己做的。”唐母手里抓着一把坚硬的干木耳，欢喜地说：“真的啊！亏你同事对你好。这些都是好东西，有钱还买不到咧！”

　　见母亲这般喜欢，唐建宇也笑起来，“是呢。我先回房换个衣服。”说着就往客厅走，被唐母一把抓住，她压低声音说：“客厅里有人呢！”唐建宇这才想起刚刚的笑声，问：“谁来啦？”唐母神秘地笑笑，冲儿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虽然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但唐建宇一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人时，还是愣在原地。

　　邵文语穿着一件象牙白的羊绒高领衫，头发状似随意地松松挽在脑后，修饰得脸庞更加温柔秀美。她手捧着瓷杯，看见唐建宇时也没有站起来，只是弯起眼睛轻笑，说：“回来啦？”

　　唐建宇听到熟悉的声音，快速回过神来，点头道：“这话该我问你才是。”邵文语笑笑，刚准备开口说话，唐母围着围裙站在门口笑道：“吓一跳吧！我也被这鬼丫头吓一跳。一声不吭，说回来就回来！”唐建宇回头看看母亲，微笑对邵文语道：“你先坐会儿，我上去换身衣服。”

　　等唐建宇换了衣服下来，邵文语已经跟着唐母到厨房帮忙去了。邵文语撸着袖子，弯身在水池边洗着韭黄，跟在择青菜的唐母聊天，“干妈你知道么，我在那里好想好想吃腐乳呛虾，可是那鬼地方什么都没有，找个腐乳比登天还难！”“真的啊？他们不是有什么华人超市么？听说加拿大很发达的呢。”“发达什么，还不就那样子。有时候开车几百公里连个人影子都看不见。”唐母把理好的一把菜递给邵文语，她接过来撒娇地说：“还是回家好啊！”

　　听到客厅有唐建宇走动的声音，邵文语放下手里的活走过去对他说道：“有不穿的外套给我罩一下么？有点冷，羊毛衫颜色也不熬脏。”唐建宇正在思考是否有合适的衣服，唐母走过来，说：“你怎么不问我呢！有的，我去给你拿。”邵文语闻言赶紧对唐母道谢，等她一走开，满脸的尴尬藏也藏不住的溢了出来。

　　唐母拿了件黑底暗花唐装式样的绸缎面料袄子，递给邵文语时说：“怕是嫌老气。就在屋子里穿穿，也不妨事的。”邵文语接过来，乖巧的套上，转一圈问母子二人，“好看么？”唐建宇点点头，唐母笑起来，“还别说，被她穿洋气起来了！”然后拍拍唐建宇，说：“你爸爸快回来了，我去厨房，你陪干妹妹聊聊天。”邵文语说菜刚洗了一半，唐母刮刮她鼻子，“儿子不做事，也不能委屈我姑娘做事。”邵文语只好跟唐建宇在沙发上坐下。

　　许久不见的邵文语瘦了许多，显得明艳的五官更加突出，黑袄子衬得她皮肤白得有点病态。她看向唐建宇，眼神是陌生的羞怯。而唐建宇还是如她所知的少言寡语，即便是现在，他也沉默地坐着，没有多问她一句的打算。

　　邵文语笑起来，看着一脸疑问的唐建宇问：“还好么？”唐建宇点点头，眼睛看向另一边，问：“几时回来的？”“前天。”唐建宇扬扬眉，本来想问她先生的事，想想却说：“呵呵，你时差倒得过来么？”邵文语倚到靠背上，笑着回：“多谢关心！我这几个月常常回来，没什么关系。”“哦，是这样。”“嗯。”明明有许多话可以说，想要说，可真面对的时候反而什么也吐不出来了，邵文语无力地看着唐建宇。

　　“可以吃饭了！”唐母的声音传过来，枯坐的两个人都有一种解脱的感觉。饭菜不一会儿就摆好，唐母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片清蒸香肠，对邵文语说：“快尝尝！”唐建宇却不动筷子，疑道：“不是说我爸要回来了么？”“他在外面吃了，碰上了教育局的人。刚刚来过电话了。”唐建宇点点头。

　　三个人边吃饭边聊天，确切地说是唐母一直跟邵文语聊加拿大的生活，唐建宇只是在两人问起自己时才回答两句。唐母接过邵文语的碗，和手里的汤匙，说：“这鸭子太肥了！要这样用勺子底往两边撇下，就盛不到面上的鸭油了。”说着，把一碗清亮的酸萝卜老鸭汤递给邵文语。

　　就在这时，唐建宇放在衣兜里的手机“嗡嗡”地响起来。唐建宇看了来电显示表情一变，赶紧放下饭碗说句“我接个电话”，就火速走到偏厅去了。邵文语从没有见过唐建宇这样的表现，暗想是谁的电话让他这么紧张。

　　电话接通后几秒对面的人还不说话，唐建宇连说了好几遍“听得见么？”当他怀疑手机信号有问题时，李亚心温柔的声音才从对面慢悠悠的传过来，“听得见。”“嗯。”唐建宇一直在等这通电话，等到了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开场。电话里一片寂静，李亚心这次没有贴心地帮他圆场，这种沉默是陌生的。

　　唐建宇自知理亏，咬咬牙挤出三个字，“对不起。”好半天李亚心才问：“什么？”“昨天爽约，对不起。”李亚心没有立刻回答，隔了一会儿才语气温和地说：“我知道你肯定有事情，没有生气的。昨晚八点多收了一个急诊，跟进手术室一直没有时间。是车祸，特别严重！好几个医生一个晚上都没睡，我们护士也跟着忙死。”

　　听到这番话唐建宇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声音也温柔起来，说：“那你休息了么？累不累？”那边的声音嗲起来，仿佛隔着听筒都可以看见她微微撅着嘴，“还没呢，好累好累，恨不得立刻倒在地上！”

　　唐建宇轻轻笑起来，回到：“那不说了，你赶紧休息，醒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从今天起放假了，一直有时间。”李亚心点点头，恢复常态，问一句：“昨天没什么严重的事情吧？你有没有怎么样？”唐建宇回到：“没有，都好。”李亚心等了片刻才说：“那就好，挂啦！”“嗯，再见。”

　　看着不觉满脸笑意的儿子，唐母跟邵文语对视一眼，问道：“亚心啊？”唐建宇点点头。“看样子是不跟你计较了！是你不对，跟人说好的变卦不说，事先也没个交代。也就是她脾气好，不然谁理你！”唐母帮李亚心抱不平，唐建宇点头如捣蒜，连连称是。

　　邵文语看着你来我往的母子俩，先是一头雾水，然后一声不吭地低下头，一粒一粒地吃起米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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