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没有结局的等候

几天前。

萧绎琐在海岸边寻到炉火偃月刀，在练习时注入太多精神力，昏倒过去。领过在身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空荡荡的石洞，抬手间，石壁上的火纹黯淡下来，碎石涌下，石洞立刻便跟一旁的海岸没了什么区别。玲光走上前，抱起萧绎琐，拾起炉火刀，化作一只炎雀飞上高空，往住处的方向而去。

“嗯——玲光姐，我们咋回来了…”萧绎琐从床上坐起，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琐儿啊，你练刀也挑个好时间嘛～本来晚上精神就不好，又要去耗费这么多精神力，就这么想被姐姐我抱回来？”萧绎琐轻咳一声，江头撇到一边，“我哪知道这玩意还能耗我精神力…不过话说，玲光姐你昨晚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我一直感觉你的情绪不太对。”玲光罕见地低下了头，看着地板，沉思着说道，“是，那把刀，于我有不少回忆在。”“那些故事很伤感吧？你想起来时才会这样子。”玲光轻轻摇头，“就算有伤感，最终的结局也不坏。”

玲光转头看了看萧绎琐，用手抚上他的脸颊。“不是，玲光姐你做什么——”“没什么，就是看看。”玲光将手放下，轻声道，“如果我消失一段时间，你会不习惯吗？”萧绎琐明显地愣了愣，“没啥不习惯的…吧？”玲光又说道，“我最近总是觉得心绪不太稳定。作为元素体，稳定住灵魂是很重要的。我想，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不出现在你面前——等我把问题都解决完，再从你身体里出来。当然，如果有人对你造成致命伤害，我会第一时间为你挡下并出来的。”萧绎琐笑了笑，“那你就待里面呗～我也清静清静咯。”玲光冷哼一声，“那你可小心了，哪天要是有人把你的精神世界给弄崩了，我可就要永远被困在你的身体里咯——”萧绎琐随意地摆了摆手，“玲光姐，咱就是说，这世界上，有啥能让我崩溃的～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你就安心解决问题，不用担心我。”

玲光轻轻在萧绎琐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化作一团火光钻进他的胸口。

一片寂静的原野，玲光轻轻踏入。这便是她一直说的萧绎琐的精神世界了。玲光在与脚踝齐高的草地上慢慢往前，仔细聆听着周围寂静的声音。元素体，用最简洁的话来说就是空有灵魂的东西，若不修炼人形或与共生者完美契合，就始终不能放松对灵魂的历练。或许玲光不会违背自己的任何意愿，决心，但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与自己对立的灵魂，与自己争夺头脑的掌控权。不过好在，经过长时间的相处，玲光与萧绎琐距离完美契合也不差几步路了。

一道空灵的声音从空中响起，“萧绎琐一个普通人，何处值得你这样珍惜，处处维护？”紧接着，一个跟自己一摸一样的红衣女人出现在玲光眼前。“我如何待他，是我的事。”红衣女将头发捋了捋，淡淡说道，“作为纯粹的原始元素体，作为力量没有上限可言的你，如何会与那小子产生瓜葛？”“为何不能有所瓜葛？无论是五百年前的他，三百年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无一不是值得我所珍惜之人。”“呵，他终究也只是个天赋异禀的人类罢了，你不该被他束缚。他身上究竟有什么是吸引你的？”玲光看着出现的自己的灵魂变体，将声音压低严肃道，“我不喜欢说什么天意之类的话语，但自我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无法离开他了。”“理由？”“没有理由，你若是要理由，不如自己猜一猜。”

“小火苗，小火苗！今日我练功大有所成！以后我一定要成为守护国家，开疆拓土的大将军！”男孩跑到家中的火炉前趴下，很高兴地说道。“小火苗，我跟你说，大人们用那些兵器，用的可溜了！不仅能用那长柄刀绕着自己转圈圈，还能将那长枪舞出虚影，那几个木人都快烂啦！”男孩对着炉中的火苗笑，火苗也在其中摇曳，似乎也在为他高兴。就在男孩说话间，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往门外带，“走了小琐，你该去继续练武了。大将军可不能一天到晚只知道跟火炉里的火苗讲话。”“父亲，可是我还没和小火苗说——”“够了够了，你也不看看，一个习武之人哪有与死物说话的道理！”

几年之后，少年拿着长刀来到火炉前，“火苗兄弟！你看我这一套刀法如何！”说罢，挥舞起手中的长刀，破空声快速又凌厉，誓要将一切敌人斩于马下。炉中的小火苗随着长刀卷来的劲风轻轻跳动着，似乎在注视着少年，注视着他的一切。

终于，少年还是成为了他想成为的样子——一位守护边疆的大将军。但谁知倭寇之凶险竟出乎他的意料。在偷袭与毒箭的作用下，大将军还是在岸边的小石洞里永远闭上了眼睛。就在他面对着的方向，是一根从石缝中挤出的树杈，上面燃烧着一小团火焰。树杈已经被烧了半截多，火苗还是停在上面，没有摇曳也没有跳动，就像用颜料涂抹在墙上的一团火色一样。小火苗没有再听见那个男孩的声音，直到枝杈燃尽，无法停留在他身边，也没能再听到。

“君不见，黄河之水山间来——”“停！孩子，这诗可不是这么读的，那叫‘黄河之水天上来’，自天上而来，可懂？”书生一脸不解地看着白须老者，“可是先生，黄河明明在山间流淌着呢，它怎么会从天上而来呢？”

白须老者搭上书生的肩，折扇只想天空，用苍老的声音开口道，“孩子你看，若是这天空中，浩荡的黄河奔涌而下，是不是觉得雄壮呢？”“是！从天上来的黄河，一定非常好看！”“那若是着黄河只是淡淡描述成自山间蜿蜒，是否少了些雄伟浩荡的壮志呢？”“先生说的对！”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一只焰色的小雀安安静静地立在屋檐之下，听着庭院中传来的朗朗书声，只觉得沉静在其中。小雀转过头来，看向正在读书的少年，恰巧少年也注意到了屋檐下的它，“雀儿！你又来听我读书啦！这诗书还真是奥妙，读起来也很让人沉醉，你说是不是呀！”小雀鸣了几声，慢慢卧在屋檐之下，等着少年的读书声。

小雀这样日复一日，每天都来到少年家的屋檐下聆听书声，转眼几载已逝。习惯晨读的男人今天并没有走到庭院来读书，而是有一堆人们在布置这大红色的各种装饰。小雀很是好奇，待在屋檐下到处张望。“去去去，哪里来的雀子。”一个工人正挂幅，轻轻挥手赶去了在屋檐下的小雀。它没有飞走，而是在门口的房檐下又停了下来。平日读书的男人穿着一身红衣，和另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一同走进堂内。小雀歪了歪脑袋，只觉得新奇，一声声鸣叫着，翅膀也随着舞了舞。男人注意到了它，伸出手笑着挥了挥，算是对小雀祝福的回应。

又过几载，两个孩子跟着男人一同来到了庭院中，男人一句一句地带着孩子读起诗书，转头看向屋檐下——果然，那小雀还在这里等着呢。“雀儿诶！我带着我的孩子，一道给你读书来啦！”小雀开心地鸣了几声，卧在瓦上沉入书声。

转眼又过数十载，那书声终究是不再来了。小雀又在那家的屋檐下听了好几日，也不见男人踪影，也不听书声，只好悄然飞远。

“在等个几百年，你就又会来了——”小雀轻声说道。

“小琐，你以后想做什么？”一个气质出众的中年男人看着男孩。“我想成为和父亲一样，为龙国崛起而牺牲的人！”中年男人拿起一旁桌上的画像，用沧桑的语气道，“大哥，我们龙国以后，一定会出现与我们有同样壮志的青年！青年崛起之时，我龙国定当觉醒！”男人慢慢放下画册，最后摸了摸男孩的脑袋，走出了房门。

男孩看着叔叔走上了军人开的大车，想要追上去，但叔叔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小琐，你如果看见叔叔也和爸爸一样被那些人的车子带走，你不要担心，那是叔叔要实现愿望了。”男孩看着汽车远去，攥紧了拳头，默不作声。

“如今，多少别国人们要瓜分我龙国，我们青年，应该尽到我们的一份力！工人们！跟我一起，让我们龙国的新时代到来！”青年的声音响彻在整个街道上，无数青年，工人聚集在一起，喊着口号，随着青年一起向前进。

乱世之中，难免不负英雄。青年最终还是被军阀给抓住了。“为新时代而牺牲，为我龙国青年崛起而牺牲！”一身是血的青年站在处刑台，他的身上已满是鞭痕与烙印，他所走出的每一步，都会在灰色的石地上留下血色的脚印。枪响传来，青年最终还是倒下了，在他本该意气风发的年纪，但他倒下的脸上满是无憾与自豪。

一只散着火光的炎雀在远处的山头，沉默地看着。

“再过百年，当我有实力与整个世界为敌之时，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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