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第一名

一名中年女子从书店探出头，“茵茵，回来吃饭了！”

“林洛茜，当家的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还有事找他呢！”一男子骑着自行车停下来问道。

“哎呀，晚上肯定回来！”

“好了，下午见，我得回家了。”童舒妤简单整理了头发，招了招手便走远了。

这段路她走的极慢。骆徵茵在这个世界的亲人，自己该怎样面对他们呢？要把一切都告诉他们吗？可是哪个父母愿意接受孩子已经消失的事实？但如果不告诉他们，不是对他们来说也很不公平吗？

“茵茵，想什么呢？”那女子笑意盈盈，极尽温柔，穿着朴素却十分温婉，似那诗经中走出的女子，与这有着古香的书店融在一起。

“妈……我……”骆徵茵支支吾吾，不敢抬头看她。

“怎么了茵茵？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女子仍笑着看她，将她揽进怀里。

骆徵茵埋进这温暖的臂弯中，或许世上的母亲独有一种魅力，无论哪个孩子，都能在她身边有所慰藉，获取片刻的温存。仔细闻，她身上有纸放久了发霉的味道，也有新书开启的独特气味，但更是一种名为“母亲”所专有的气息。

过了好一会儿，骆徵茵才开口，“妈，我们先进去吧。”

午饭很简单，两菜一汤，但二人有说有笑，短暂的午休时间过得飞快。

“茵茵，明天考试正常发挥就行，我和你爸都支持你，不要紧张。”

“妈，我一直考倒一，你一点也不怪我吗？”

她笑了笑，“傻孩子，我就算怪你，也不能不管你。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我们都支持你。”

不知何时眼里浸满了泪水，感动与无奈交织，心中纵有千般情绪，但此刻，程颖倩只想做骆徵茵。

骆徵茵有这样幸福的家庭，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程颖倩不禁想起自己的父母，他们也是那样爱自己。但此刻，如果无法回到现实世界，那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接下来的几天，骆徵茵努力适应这里的环境，与周围的同学融在一起。令她欣喜的是，这件事要比她想象的简单的多，虽然是另一个世界，但不变的，仍旧是人。

很快，周一。

“第一排的同学传卷子。”说话的正是孙国正，他嘴角向下，眼睛瞪得圆圆的，看起来要发怒的样子。要知道，在他监考的时候，可没有人敢作弊。

骆徵茵拿到卷子，不慌不忙，很快就答完了所有的题，然后开始检查。

旁边的同学偶然瞥了一眼，明显顿了几秒，随即才接着答题。

铃声响了，旁边那人再也忍不住，“骆徵茵，你是不是偷偷学习呢？你以前可从来没有答完过卷子！”

“无他，手熟尔。”骆徵茵笑笑，放下手中的笔便去找童舒妤。

“答案得怎么样？”骆徵茵挽着她的胳膊，两人紧挨着走过教学楼前。

“勉勉强强也就前三吧。”童舒妤故作失落地说，

“哈哈哈哈哈……”两人都一起笑了。

“唉，舒妤，说实话，你太优秀了，以后你想做什么啊？”

“我想做一名老师。”童舒妤立即严肃下来，空气陷入了一种安静。在她眼中，骆徵茵看到了一种叫“梦想”的光，但她自己却从未想过，要成为怎样的人。

“那，你为什么想当老师呢？”

“我其实也想过很多，但最终让我下决心的正是你们的孙国正老师。他看起来古板，不近人情，但他其实默默帮助了很多人，无论是在物质还是在精神上。1915年，如今外敌入侵，国将不国；但新的思潮如日中天，正是需要更多老师来传播和发扬的时候，我愿意做这个人，去挽救更多人麻木的灵魂。”

“……”

骆徵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觉得，童舒妤此时是那样的绚烂夺目，她身上有一种旺盛的生命力，有一种青年人该有的热情，有一种她说不出来但又使她为之向往的东西，一切深邃的思想在它面前都将化为灰烬。就像熊熊燃烧的烈火，在那个冰天雪地一如既往的绽放，即使无法吞噬所有寒冷，它也依然不竭地努力着。

“那你呢？你想过成为什么样的人啊？”

“我……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骆徵茵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抠着手。

“没关系，你只要想好了，我都支持你。但是说好了啊，不能帮着那帮洋人做事。”童舒妤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好好好，这你放心，我要是真做了，那我就……我就永远消失。”

“唉……”童舒妤立马捂住骆徵茵的嘴，“你要是有一天真消失了，那我就一直找你，直到找到为止。”

“那……如果我先消失呢？”童舒妤好奇地问。

“好了好了！咱们别在这消不消失的！咱们啊，都会好好的，拉钩。”

阳光晴朗，路边的叶子都有点发黄了，北京的秋天渐生一阵凉意。今天是出成绩的日子，上完早课骆徵茵便也和同学们一起去学校的公示栏看成绩了。

“天哪，第一怎么是她啊？”“对啊，怎么可能是她，她不是一直都考倒一的吗？”“唉，你说不会是抄的吧？”“怎么可能，孙不正监考的，谁敢抄？”“那她是真的啊……”

前面的人挡住公示栏，只听见叽叽喳喳的吵闹，骆徵茵就静静站在后面等他们看完再看。

“行了行了，散了吧都。”前面的人看骆徵茵在后面，立刻让开位置让她看。

“奇怪，他们怎么看起来很怕我的样子……”

目光移到公示栏上，她也震惊了：第一就是自己！

那童舒妤呢？第二？！

正好童舒妤也过来了。

“茵茵，恭喜你！第一名哎！你进步很大！”童舒妤拍拍骆徵茵肩膀，做了个握拳打气的手势。

“你也不错啊，这次稳定发挥。”骆徵茵向她竖了个大拇指。

“你这次啊，可不一样了，你把一直以来的第一名周青岩都超过了。”

“周青岩？可是这个栏上没有他啊。”

“他跟咱们不一样，他家里有好几个厂。咱们这儿的很多书，桌子，都是人家的企业提供的。而且他人品好学习好长得好看家世还好，追他的人很多，不过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一次次拒绝人家，和他一样优秀的他也不要。”

“也许是另有所求吧。”骆徵茵淡淡地说。

“你怎么知道？他可是不婚主义者！立志要做一名出色的作家的！我跟他一个年纪，却没有他这样的觉悟。”

见童舒妤这样低落，骆徵茵立马安慰道，“你这么优秀，可不许这么说自己啊。我看啊，谁要是能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那才是他三生有幸呢！”

童舒妤立刻笑了，“和你做朋友，才是我三生有幸呢！”说完捏了捏她的脸，宠溺地看着她。

“不过说实话，我还真想见见这周青岩呢！”

“那正好啊，上次他请假的时候我听见了，算算时间，今天也该来了。”

骆徵茵正出神，突然听见一声温柔的声音：骆徵茵，你进步很大。

抬头间，只见一个少年站在阳光下，他身形高大，模样是那样俊朗：眼睛清澈而干净，鼻子挺拔，棱角分明的脸和他阳光的笑容使得他兼具成熟感和少年感。身形清瘦但不瘦弱，长衫在他身上显得极有风骨。

骆徵茵这下理解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追他了，一时愣了神没听见周青岩一直在叫她。

童舒妤碰了碰她才反应过来，“嗷嗷……谢谢你，但之前一直是你第一。”

“这无所谓，考试就是检验大家的学习成果，你比我成绩好我自然要向你学习。”他说话是那样儒雅有礼节，骆徵茵确实是第一次见这样优质的男性。

“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下午见。”他笑着向她们打招呼，缓缓离开。

“又不是第一次见了，你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我……我学傻了嘛。”骆徵茵尴尬笑笑。

“不过我倒无心于他，毕竟他和我不是一路人。”童舒妤摆摆手，不在意地说着。

“可以交朋友嘛。”

“唉，我说你不会是对他有什么想法吧？”童舒妤指着她，一眼要看穿她的心思。

“我承认，他确实很好看，但是我不会因为他好看就对他有想法。”骆徵茵严肃起来。

童舒妤点点头，“嗯，这还算是我认识的骆徵茵。”

下午上课，周青岩坐在了骆徵茵旁边的空位上。他一坐下，几乎全班女生立即围过来，手里拿着各种的零食和礼物，纷纷送过去。唯独骆徵茵静静坐在位置上，不为所动。

她向后望去，却发现一个女孩呆呆站在教室最后面，样子有点窘迫，拿着一本只有简单包装的杂志。

骆徵茵见状走过去，“同学，你也是要给周青岩送礼物的吧？”

“是，但是……我害怕他不喜欢我的东西。”女孩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书。

“怎么会呢，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要不这样吧，你要是实在不敢当面给他，那就等他出去的时候放在他座位上，反正他有这么多礼物，多了一本杂志也不会在意的。”

“不过你打算送他什么杂志呢？”

“《青年》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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