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982年5月，长角水蛇学院休息室

像往常一样收拾停当准备下楼上课的玛琳忽然在休息室被不知何时到来的沃尔布加拦住。她的旁边坐着纳西莎。

沃尔布加指了指休息室柔软的沙发，示意玛琳坐下。“对于这个，”她挥动魔杖，玛琳没填的表格出现在三人眼前，“你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反正我就是不想选嘛。必修课就够累的了，加上选修课，我还怎么活啊！”

纳西莎轻笑。“哎呦，玛琳妹妹，您这不是活得挺好的嘛？贝拉姐姐当年可是修了十二张证书。”

“那个，我还要去上课……”玛琳试图趁机溜走，纳西莎将玛琳摁在沙发上，“我们已经替你请了假。想好了没？”

碍于堂姐和姑妈的压力，玛琳怯怯地开口：“占卜还有保护神奇生物。”

真不像个布莱克。纳西莎瞥了眼玛琳，用手帕捂住鼻子拉着姑妈踏入壁炉——仿佛长角水蛇休息室空气不好似的。

“格里莫广场12号！”绿色烟雾闪过，沃尔布加、纳西莎“倏”地消失在壁炉。

没一会儿，周围再度安静下来，当玛琳再次望向壁炉，里面火苗烧的正旺。

三年后……

暑假伊始，学生们陆陆续续利用各种出行方式各回各家。

格里莫广场附近那条熟悉的小路，玛琳不知道已经走过了多少遍。

只是沿路风景，不同以往。

按照往日的流程回到房间换好家居服，趿拉着拖鞋顺着楼梯走下客厅。

楼梯间存放的精灵头颅的挂饰早已被强制拆除，如今大概已经被回收再利用。

楼下厨房里，克利切正忙着做晚饭，玛琳也去帮了一会儿忙——不过大部分都是克利切在做，她只来得及切了些菜。

用过晚饭，玛琳手中的书籍才翻了一会儿，就被克利切叫住了。“玛琳小主人，女主人让你沐浴之后换好衣服到客厅。”

“我知道了。”拿着洗浴用品进入浴室，将整个人泡进装满白花花沫子的浴缸里。大约半小时后，水声间歇，玛琳擦干身上的水珠裹着浴袍回到卧室。

打开衣柜的那瞬，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件海蓝色拖地裙。接下来，玛琳任由克利切给她更衣、打理发型——如今她已芳龄十五，穿上高跟鞋还是有些不适。

“真美。”玛琳在镜子里反复打量着被收拾一番的自己，“克利切，可以出去了。”

客厅内端坐着一对儿母子。男孩不断逗弄着新宠物火蜥蜴，他旁边的那位母亲，挂着虚假的笑容不停和沃尔布加说话。

“不介意吧。”男孩问。玛琳摇摇头，“请便。”她压根儿不知道男孩在问什么。

此时，沃尔布加和男孩母亲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玛琳耳朵。

“你家菲利克斯这么有才啊！要知道我们家玛琳最喜欢的就是保护神奇生物课了。就是可惜两人不在一个学校……”

菲利克斯的全名是菲利克斯·罗齐尔，1979级斯莱特林学院学生，目前任职学院内部级长。因为姓氏缘故，学校里几乎没人愿意和他说话，而他也不怎么爱说话。

“这有什么？”男孩母亲，罗齐尔夫人自以为善解人意地说，“回头让玛琳把学籍转到霍格沃茨……”

玛琳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痉挛，赶忙喝了一口温水咽下去。

“抱歉，我妈妈总是强人所难。”菲利克斯抬起头，他笑起来还是蛮好看的。随即又在低头专心照顾火蜥蜴。

玛琳冲他笑笑，表示没关系。然而她没法阻止那些不受欢迎的声音飘入耳中。

两位大人聊得眉飞色舞，全然不顾孩子们的情绪变化。直到送走罗齐尔母子，沃尔布加仍旧意犹未尽。

终于，玛琳忍不住发问：“布加姑妈这是何意啊？”

“我什么意思，你看不出来吗？”沃尔布加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不耐烦，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你以为，你在学校和埃尔南德斯小姐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

“你监视我？！”玛琳难以置信地望向沃尔布加。纯血不是都很重视隐私？

精心打扮了一番的沃尔布加哈哈大笑，抓着侄女的肩膀晃了晃：“那又如何？为了家族，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我不信！”玛琳留下一句飞快上了楼，将自己关在房间，希望睡一觉之后，这一切都能消失。对，一定是梦。

然而拒绝了罗齐尔，不代表没有其他家族趁虚而入。暑假里，玛琳不是在应酬，就是在前往应酬的路上。久而久之，她对此已经变得麻木了。

“玛琳，今天你跟着我去琼斯家。没有条件。”沃尔布加不容置喙地说。

去往琼斯家的马车上，玛琳趁人不备悄悄在马儿歇息时悄悄溜下马车，娴熟地拦下一辆出租车。

“到伦敦希斯罗机场。麻烦快一点儿，我赶时间。”

由于前不久才拒绝姑妈给安排的婚事，玛琳连续几天不想回家，便在开学前一个月提前回到了美国。

“嗨，玛琳！要不要来黄金眼逛逛？”

“黄金眼？和对角巷差不多，对么？”伊莉雅点点头，一边讲起了黄金眼这条街。

黄金眼是美国的巫师街区。据说这儿有个像金子般闪闪发光的水源，无论疾病或疼痛，都可以饮用这口泉水用来缓解或治愈。自此，人们在这里定居，并以此而命名。

历经岁月，黄金眼早已形成了今天繁荣的样貌。只是因为巫师与麻鸡不可调和的冲突，再加上前阵子在该地区发生的一次大地震，黄金眼被迫由地上转移到地下。

不远处的海豚喷泉是通向黄金眼的闸口，总共十二个，以不同的动物形状分散在各处。其原理类似于传送带。

穿过水流，玛琳来到了一片开阔而繁华的贸易小镇。放眼望去，尽是造型独特的商铺——店铺之间挨得很近，却又各自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有些特立独行的店主会在店铺外墙喷上一些涂鸦来吸引更多顾客。

还有一家贩卖冷饮的移动餐铺，它是以一节挂满鲜花、贝壳的废弃火车厢为载体，在整个黄金眼街上风风火火地来回奔跑。排气管里喷出的不是烟雾，而是各种饮料的香气，为所有需要饮料的巫师们服务。

在这里使用的货币不是加隆而是卓锅（汇率为1:3500），由于事先已经兑换了货币，玛琳没必要再跑一趟古灵阁，而是直接去了当地的书店购买下学期的教材。

“跛脚的李斯特”是黄金眼最有名的书店，几乎所有在伊法魔尼上学的学生都会在这里选购书籍。它种类齐全、价格公道，而且还会随书附赠一套文具。

店铺内的空间看上去比外面大得多，装潢以姜黄色和蜜蜡色为主。地板由透明坚硬的玻璃铺成，通过它能看到许多硬木样品书壳整齐均匀地排列在下面。

店内的书籍区域彼此划分清晰，架子上印刻的特殊符号让购买者能够很快反应过来此刻所在的区域摆放着哪一类的书籍。

“你好，请给我这张单子上面的全部。”按照书单上的要求很快找到了课本，又挑了几本用来消遣的课外书，结账而去。

出了书店，玛琳的好友伊莉雅拿着两份新款的冰淇淋等在外面。

架不住好友的软磨硬泡和甜食的诱惑，玛琳接过其中一个舔了舔，味道的确不错。

“尝起来像柠檬和覆盆子、巧克力混合的口味，蛮独特的。”这种又酸又苦的奇怪口味的冷饮让玛琳喜欢不起来，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没办法直接指出。

但伊莉雅又怎么听不出好友的话外音？

“哦！你不喜欢这个口味的吗？那没事，我们等下次碰到冷饮车，我们再来挑一挑。”

返校的路上，天公突然不作美，天上下起了雨。幸好玛琳六岁之后都是在英国长大的，多年在一座多雨的城市生活让她养成了随时带伞的习惯，这才没被淋湿。

“还是你想得周到。”伊莉雅没带伞，只能和玛琳称一把伞。两人手臂紧紧抱在一起，撑着伞消失在浓浓的雨中。

……

“玛琳，别睡了。醒醒！”

伊莉雅拍了拍同车厢的玛琳，后者猛地醒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窗外是蔚蓝宁静的天空，云海漂浮，纯净而神秘。明亮耀眼的阳光下，几道光线如融化的松脂般流淌在车厢内木桌上。

校车靠近格雷洛克山顶时，逐渐褪去它的隐形外衣，朝目的地伊法魔尼降落。

大片的翠绿森林布满在白雾云岚包围的山顶，晴空之下，清新洁净。浓雾森林的中央，宏伟城堡像稀世明珠静静伫立，用它完美无瑕的光辉书写着又一个新篇章。

这次返校，玛琳、伊莉雅就是伊法魔尼六年级的学生了，这意味着再过一年，她们就要对校园生活说再见了。

“伊莉雅，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走出校门会做什么？”玛琳期待听到诸如魔法部（魔法国会）、圣芒戈或者报社之类的，伊莉雅给出的答案也差不多。

“我嘛，从麻瓜世界来，必定也要回到麻瓜世界去喽。不过，”玛琳轻轻摇了摇头，“最差的结果不过是嫁一个纯血吧。”

不管那些个“或许”的将来如何，处在云雾之下的伊法魔尼仍旧是一片净土，而里面的学生只需要考虑如何顺利毕业。

因为上个学期职业咨询时，玛琳明确告知洛佩兹教授未来要前往联合国工作，因此这个学期的她变得轻松许多。不需要再学习那些总也搞不懂的课程，于是她把时间全砸在了魁地奇上面。

用她的话说，那就是“在正式告别校园，踏入复杂的社会前再快活几次”。日子少一天是一天，如此快乐的时光更是如此。

说到魁地奇……曾经有人让玛琳当队长，因为她的实力配得上。玛琳拒绝了。当队长意味着要记下所有人的名字，而玛琳觉得这样相当麻烦，不想浪费时间。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所校园里还有太多的地方没有探索。作为布莱克兄弟的堂妹，玛琳绝无可能死守一方。

十月中旬，正逢玛琳学生生涯最后一次魁地奇比赛，没人想要留下遗憾。

那日天气正好，微风和煦，一个个身影整齐划一地跨上扫帚，冲向蓝天。

“长角水蛇学院必胜！” “猫豹学院，打败他们！”看台上熙熙攘攘，用力挥舞着各自支持队伍的小旗子与横幅。

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埃琳娜·弥勒、勒托·布朗和堂·冈萨雷斯三人组成三角进攻阵型。

埃琳娜一马当先，直冲雷鸟学院核心阵地，唐纳德·桑斯塔和朵洛丽丝·斯图尔特举着球棒左右护卫，将游走球打向对方。

埃琳娜飞得好极了，几乎像是长着翅膀自由飞在空中，疾冲、转折、上升、下降、急停……每一个动作都轻盈而流畅，开场不到一分钟，就来了个漂亮的抢断，轻巧穿过防线，绕过守门员，将球投入球门。

（说起来临时编几个名字还真是挺累的。哪怕是一些普通的名字。）

“球进了！埃琳娜·弥勒立下头功！10 : 0长角水蛇学院领先！”解说员激动的报出比分，看台上爆发出阵阵欢呼。

比赛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双方队员恪守规则，为各自学院挣得不少分数。很快，两个学院的分差拉到了160分。

现在，就要看玛琳和猫豹学院的找球手克里斯·希钦斯谁先抓到飞贼了。说起来，布莱克家有位祖先嫁入了希钦斯家，此后再无联系。这位希钦斯想必是玛琳的表亲。

克里斯就在对面，全身上下绷紧得像满弦的弓，蓄势待发。除了专注，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进入猫豹学院魁地奇球队担任找球手三年，克里斯一次也没赢过玛琳。这次球队主力下场，损失大将，更不可能赢。

但是这次……“表姐，这次我赢定了。”而玛琳只觉得好笑。

一个念头尚未转完，左耳边金光一闪，克里斯驾着扫帚挟着风声与她擦肩而过。

不好！玛琳心里惊呼，催动自己的光轮1992紧紧追了上去。是飞贼！它就在克里斯身前三米左右的地方闪烁着！

“目前比分是210 : 50，长角水蛇学院领先！哎哟！”解说大吼一声，把所有观众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两个找球手身上。

“是飞贼！他们看到飞贼了！猫豹学院的克里斯·希钦斯稍稍领先一个……不，是半个身位！长角水蛇学院的玛琳·布莱克追得很紧！飞贼高度下降了！现在他们都在作低空飞行！哎呀，速度真快！”

场上的队员倒是没受影响。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到了正在追逐飞贼的这对儿表姐弟身上，两人离地不到三英尺，已经是超低空飞行，身子都压得很低在全速前进。

玛琳已经逐渐赶上了克里斯，飞贼就在眼前，她一点一点地，比克里斯超出了一个手掌的距离。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伸出手臂，玛琳略微领先……

靠球场近的观众席上，已经有不少人站起身，全神贯注地看着这场姐弟之争。

玛琳挥手挡开克里斯的手臂，唇角扬起志在必得的笑容。突然，克里斯从扫帚上跃了起来，合身往前一扑——

玛琳的笑容凝滞了。

克里斯滚落倒在草地上，等他翻身爬起来，飞贼已在他指缝间无力地扇动翅膀。

“克里斯·希钦斯抓住了飞贼！比赛结束！220 : 200长角水蛇学院队获胜！”

掌声、欢呼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长角水蛇学院队全体队员从天上冲下来，抱在一起欢庆他们的胜利。

那次比赛结束，玛琳将早已写好的辞职书递交给队长。回到寝室换了身衣服，悄无声息离开城堡来到了山脚下的伯克希尔县，敲门进入不远处的魅影酒吧。

刚一进去，晕橙色的暗调灯光扑面而来。正前方的牌子上用青绿色字体写着：“咯烈酒今日半价优惠，毒角兽摔大笨！”。

美国大部分酒吧都是用家养小精灵当店员，不过和英国家养小精灵的温顺卑微绝对服从不一样。这里的精灵们都具有自己的脾性，火气上来了，跳起来和自己的雇主来一场对骂也并非不可能。

“请给我来一杯峡谷水。”说着，玛琳从口袋里拍出相应数量的金币。峡谷水很快被端了上来。玛琳一边喝着酒水，一边盘算着接下来要不要到儿时的住所看看。

路上遇到了纽特和蒂娜夫妇，他们早已活过了古稀之年。得知纽特是当代著名的神奇生物学家，玛琳抓紧时间问了几个相应的问题，纽特颇为耐心一一解答。

三人相伴而行走了一小段路，又在下一个种满树木的十字路口分开。玛琳乘车回到出生时的居住地，那儿却早已不属于她。唯有附近那片沿着木质的棚架攀爬生长着的茂密的爬山虎和各种藤类植物的阴凉的花园仍旧保留着。也许是房屋新主人懒得清除，又或许是想保留——谁知道呢？

在原地驻足片刻，玛琳转身拂袖而去。只是她的心中，终究还是要花上好一段时间来平复，来接受事实。

……

1985年11月，伊法魔尼天文塔

夕阳将落，天边云霞如锦，往来的学生们谈笑风生，洋溢着青春和快乐。

彼时的天文塔上还没有出现漫天繁星，玛琳婉拒了伊莉雅的陪同，独自一人盯着夕阳，直到完全隐没在地平线之下才离开。从此，她的住所只剩下布莱克大宅。

“玛琳·布莱克在吗？有你家人的一封信，信上说你的姑妈病危。”

玛琳几乎是一刻没耽搁，借助学校里的飞路网去到美国魔法国会，之后脚不沾地的通过跨国飞路网回到家中。

昔日高傲的沃尔布加躺倒床上，不断传来阵阵咳嗽声。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布莱克夫人仍旧挂念着西里斯。

“玛琳，等你长大了，就尽管做自己想要做的。”说完，沃尔布加闭上了双眼。

“女主人——”克利切摇晃着沃尔布加早已没有温度的手，仰天长悲戚。布莱克家，从此又少了一位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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