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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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徐进礼还没洗完，唐芝放飞自我，一眨不眨地学手机里86版《西游记》里孙悟空嘿嘿挠手背。

　　不得不说，唐芝模仿得确实好，要精髓有脑髓，要感情有病情。至少静静站在二楼角落观望楼下的徐进礼被逗笑了，别说，还真有那么几分搞笑。

　　徐进礼所占的视野极好，楼下所有布置一览无余，而且从楼下客厅很难窥见角落这儿的情况，压根不用担心被唐芝看见。

　　望着唐芝疯癫开怀的笑脸大约五分钟，徐进礼背过身倚靠护栏，上半身一丝不挂，接触护栏的肌肤触摸冰凉也不管。

　　他反复按键。熄屏又亮屏，亮屏又熄屏，手机里医院发的短信被他看了一遍又一遍，鼻尖酸涩，一耸一耸。

　　伤感情绪有如谷堆，被人堆积到极限高的时候就无法维持住长期微妙的平衡，终于有一天倾泻而下。

　　就像徐进礼现在。

　　终于他热泪盈眶，和唐芝相处多年来第一次哭得不能自己。

　　这样好的知知，会开心地说“我的家人只有你们”的知知，会委屈地哭着说“你又要离开我了吗”的知知，总是没心没肺。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他甚至不敢相信，有人生病了最先考虑到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亲人不小心看到报告会伤心。

　　可在离二楼更近因此更亮的灯光下，他肩膀不颤，站立的的身体不抖，只是默默流泪，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出声。从背后一眼远远望去，他茕茕孑立，孤独寂寥。

　　二人身处楼上楼下，画面相得益彰，情绪却相当割裂，一笑一哭。

　　如果唐芝能看到，就会看到徐进礼裹着白色浴巾，乌黑的发丝成条向下滴水，身形高挑，肩膀宽阔，隐隐可见的暇白的肌肉向下延伸，隐没在系紧的浴巾下，小腿匀称有力。

　　好一幅灯下美男出浴图！

　　如此诱人！

　　对此，唐芝本人经常发的表情包是：［色］［色］［色］

　　可惜看不到！（好色唐芝在线遗憾大哭）

　　几步开外，楼梯口上方装有原木窗，白天没人主动关，因此开着一天。

　　有细风呼呼旋过，徐进礼微微颤动，不自觉瑟缩身体，带走身体上未干的薄薄的水珠。

　　窗外夜色深沉，黑不见明。

　　他忽然很想抽烟，两指间发痒，像有无数小蚂蚁在密密麻麻地爬，在轻轻嗤嗤地啃。

　　幸好烟瘾不强烈，不难捱过去，秒针转动的齿轮声好像被放大在耳边。滴答滴答，回忆似雾般在眼前朦朦胧胧。

　　……

　　一楼储物间角落里，二人面对面严肃对峙。

　　“你才上大学就学会了抽烟？”

　　唐芝震惊地说，瞪大的眼睛里的清澈像是在谴责他，宛如他抽烟的行径罪大恶极。

　　唐芝还在喋喋不休的“声讨”他，边走边摇头晃脑，看得徐进礼想伸手扶，怕她把脑壳里为数不多的智商晃出来。

　　“爸爸从来不抽烟，你肯定不是从爸爸那里学的。你同学……额，开学妈妈送你去学校的时候，说你同宿舍的那几个哥哥看着人很乖，应该也不会抽烟。你到底是跟谁学的呢？”

　　唐芝踱着小碎步走，皱着眉头，身上的白色校服显得她青涩又稚嫩，与此刻抚摸下巴、故作老成的形象极不符合，有种装大人的笨拙。

　　“别走来走去，晃得我头晕。前段时间烦心事多，试一下就学会的。很简单，不需要人教我。”

　　徐进礼把还剩一点没抽完的烟扔在脚下，黑色皮鞋的鞋尖轻轻碾过，烟头的火花闪烁一下，微小炽热，最后还是免不了熄灭的结局。

　　他双手搭上唐芝双肩，迫使唐芝正脸面向自己。表情严肃，头发往后梳，既五官立体又一丝不苟，可谓西装暴徒。

　　“这是第二次抽，你别大惊小怪。”

　　“你竟然觉得我是在大惊小怪！”

　　生气的唐芝很可怕，她狠狠拍开徐进礼的手，背过身、低下头用鞋尖画圈圈。

　　徐进礼心里尖叫唐芝幼稚得可爱，面上与之相反的无奈笑问，像对待小孩子一样耐心可亲，“你在干什么？”

　　“我在画圈圈诅咒你，诅咒你下次点烟的时候被打火机烫到手，抽烟的时候烟雾呛死你，还有……”

　　“还有什么？”

　　徐进礼以为她会说下次抽烟被爸妈看到骂一顿，毕竟爸妈都不喜欢和抽烟的人多来往，或者是抽多了烟，总有一天肺变色生病，花再多钱都治不好，给自己长个教训才记疼。

　　但唐芝只是瘪瘪嘴，眼眶泪花闪烁，说话时断断续续，让人感觉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声音出不来。

　　“还有就是，我再也……不……理你……”

　　话说完，人轰然倒下，没有任何预兆。徐进礼甚至看到她身体慢慢倒下划过的一道道残影，一幕幕在眼前循环慢放。

　　“知知你别吓哥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抽烟了……喂120吗，我妹妹突然晕倒，现在昏迷不醒，我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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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所有的兵荒马乱从未走远，唐芝苍白的脸庞和绯红滚烫的身体温度仍历历在目，那样滚烫炙热，把他心口烫出一个窝。

　　再后来，着急忙慌送到医院急救，医生说唐芝对烟草燃烧时产生的尼古丁过敏，幸亏送来的早，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徐父徐母红了眼眶，看着躺在病床上呼吸平静的唐芝说不出话。徐进礼在旁边看着，心里最不好受，可他不能当场承认错误。因为他知道，知知醒来肯定不会说清她是怎么接触到的烟味，所以自己也不能说，不能辜负知知一片苦心。

　　果然，唐芝醒来确实没说，只含糊道可能是回家的路上不小心闻到的。

　　酒精味浓重刺鼻，病床上唐芝朝他挤眉弄眼，粉黛未施的脸上都是愉快和古灵精怪，丝毫没有怪他的意思。

　　19岁的徐进礼看着她的脸，定定地想：撒谎，从闻到烟味到过敏发作的时间间隔不会这么长。

　　再后来，徐父特地买下徐宅左右两家的房子。进徐家的客人们都会被善意提醒徐家室内以及离徐宅太近的区域都不能抽烟，真正做到几十米内荒无烟味。

　　徐进礼没有再抽过烟。

　　往事热烈不可追，现在出这档子事，尚未形成的烟瘾卷土重来，老天打着把徐进礼变成烟草的奴隶的打算尽在掌握。

　　都说人定胜天，对于无欲无求的徐进礼来说，偏偏唐芝胜过一切。

　　很非很土的一句话，徐进礼想着居然赞同无比。

　　思绪发散只在一瞬间，收回发散的思绪只需要几秒，回过神来恍如隔世。

　　*

　　不知何时，楼下响起歌声，女声吐字清楚，如泣如诉的歌声下似乎隐藏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不禁令听者闻之共情。

　　唐芝静静躺尸发呆中。

　　“你说是我们相见恨晚”

　　“我说为爱你不够勇敢”

　　“……”

　　歌声回荡在房子上空，二楼角落的徐进礼潇洒地甩甩头发，水珠飞溅，经墙体反射弹回徐进礼身上，手机界面没关，上面赫然躺着条简洁的短信。

　　“徐先生，唐小姐的检查报告已经发送，点击以下链接可以直接查看。”

　　短信是昨天收到的。

　　那时，唐芝玩水玩得开心，滋了自己一身水不说，气势汹汹声称如果自己骗她就是小狗。

　　那时，徐进礼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假装自己不知道，于是打电话给医院说他不是本人，检查报告重新发一遍给当事人为好。然后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在键盘上敲下唐芝的号码发给医生。

　　徐进礼从昨天开始提心吊胆。

　　约莫十分钟前，唐芝收到短信，并且暗地里学猴子发疯。

　　一切都如期进行，毫无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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