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
“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玩?”
唐芝无聊地撩拨水面问道。层层涟漪越圈越远,直至河面慢慢趋于平静。
唐芝上身穿纯白衬衣,下身配深色不规则半身裙,温柔恬静。坐在小河边,身旁是美男徐进礼倾心陪同,头顶有徐进礼费心费力撑起的遮阳大伞遮蔽烈日。
脚上没穿鞋袜,她毫不畏惧地在河里踢踏捧水玩,裙边淌水在河面不停飘荡,时远时近,丝丝清凉沁入心底。
“天热人又困乏,街上小商店的门都不愿意敞开,你出去玩个寂寞。”
“那你给我准话,说个具体时间。”
“明天。明天是庙会,好玩的才多。”
唐芝闻言,坏心思微微一动,双脚用力拍击水面,滋起巨大的水花溅到徐进礼裤子上,然后她像被逗笑了一样,开始哈哈大笑个不停。
“哈哈哈……”
“徐进礼,你湿身啦!你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干净清白的徐进礼了!”
没到半晌,肚子笑痛了,但毫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就伏在徐进礼肩头继续笑,她眯起眼龇个牙,眉头配合性的皱成一团,假装恶狠狠,“刚才说要去逛庙会的话你要是骗我,你就是小狗。”
唐芝一惊一乍,徐进礼处变不惊。
“刚才的话我要是骗知知,我就是小狗。”
———
第二天,两人一起逛庙会。
路边都是人,摆着各自的小摊,有的是当地的稀奇玩意儿,有的则是很普遍的物品。
可能是当地习俗,庙会上卖甜食类的小摊特别多,简直可以说是起串串了。唐芝就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徐进礼操着一口不仅听不懂而且她觉得是稀里呼噜的话在交流。
传说中的吴侬软语软是软,但听久了就觉得当地人的语气有股犀利且不服输的劲在里头,一个个“啊咂”听得她脑袋都大一圈。
“听了这么久,我就记得个啊咂。啊咂到底啥意思?”
徐进礼买完东西和唐芝并排走,唐芝越想心越痒,有种弄不懂他们的一言半语就不得劲的瘙痒感,仿佛身上有东西在爬。
“大概就是对不对,是不是的意思,有的语境里听起来会带有嫌弃语气。”
“原来如此。你买的甜糕和烧烤串是给我的,啊咂?”
唐芝有模有样的学起来,但摇头晃脑,反倒不犀利,自带少女的甜美娇嗔。
“对的伐,就是给你买的。”
唐芝开心起来,骚扰起周边的大片用来装饰环境、改善空气的花坛。左扯草右嗅花,附赠蹦蹦跳跳,好一个破坏环境而不自知的“采花大盗”。
庙会场上人声鼎沸,不知不觉二人走得实在太远,再看,眼前竟然是一片开放的烈士陵墓,周围没有人走动。
有荒郊之意。
“怎么没有人保护这些墓?”
面对陵墓,唐芝不自觉压低声音,生怕惊扰什么。殊不知,她这副样子让不知道的人一看就觉得她心虚、猥琐。
“因为这块地方的烈士陵墓太多,每走过几个小村庄都能看得到。而且,开放的话方便中小学生清明节为烈士扫墓、实践感知幸福的来之不易。”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连附近学校清明会来扫墓都知道?”
徐进礼突然不说话,再开口带上咬牙切齿呀,好像下一秒表情就会崩不住而破裂开。
“因为上次爸妈带我路过这儿的时候,恰好碰到有长队伍来扫墓,老师带队,学生跟随。”
“怕是不止哟!”唐芝贱兮兮地起哄道,一张嘴就没闲过。
“当时爸妈让我混进他们的队伍里给烈士墓前献花,结果献得太认真被表扬。最后发现我不是学校的学生,爸妈来把我领走了!”
果然,往事不可追忆!
特别是糗事,绝对不能多回想。
“哥你辛苦了哈哈哈哈……”
笑声终究还是盖过安慰声。
此时,一个徐·高大的男人·进礼悄悄地碎掉,再也拼不回去了。
“要进去拜拜吗?”
“刚才路过看到一大片白菊花,不如去路边摘几朵小白菊花再进去。”
唐芝点点头,结果回来怀里捧满白菊,满满当当,没有一点空隙。她边走边歪东倒西,防着这朵掉出来,防着那朵被压住,颇有喜剧效果。
看见唐芝这副样子,徐进礼简直没眼看她傻兮兮的样子。快步走上去接住她臂弯里将掉不掉的两朵白菊,他发问:“不是说只摘几朵?不会把路边的都采完了吧!”
说完他越过眼前的唐芝往后望,远处依旧一片洁白,隐没在碧绿的小草丛里,风吹过,满地的小花花枝乱颤,生机勃勃。
可惜二人想法不相通。徐进礼在为花惊叹,唐芝在看花模样。
“你快搜一下,这是什么种类的白菊花?”唐芝有点喜欢这种小白菊花,花瓣呈舌状下垂,内里花蕊蓬勃向上,呈圆锥状。一大捧在一起,碧绿夹绿棕,明明常见且娇小,却分外珍贵和坚强。
恰如眼前墓地里躺着的无数烈士,明明年轻,历经风霜后以为分外苍老,实则永远郁郁葱葱。
半晌。
徐进礼搜索、滑动屏幕的指尖停下。
“网上说有纯洁清新之意,可以象征友谊和忠诚,也隐含着对人们坚定信念和勇往直前的期许,有坚强、顽强和勇敢的品质。”
“听着就很美好,我们快进去!”
进了陵园,眼前开阔。陵园不大,唐芝和徐进礼边走边献花,边献边鞠躬。
他们绕圈,走过的路是一排排紧挨的有字墓碑。说是有字,但字迹寥寥,比没字实在好不到哪儿去,没有具体的生年和照片,上面刻的字有些许模糊,再也没有曾经雕刻的深入碑里。
出了陵园,二人朝墓地外的空地上的保洁阿姨微笑颔首,然后迈步离开。
良久不言。
“你说,如果知道自己一定会死,那活着意义是什么?”
徐进礼以为她是被陵园里的先烈感动到,所以悲春伤秋。以手撩过她随风飘逸的发丝尾部,声音平淡又不失温柔,叮咛似的安慰她:“不需要特别的意义,活着就很好。活着,就代表一切都会有希望。”
“履赌履败的赌徒安慰自己,活着才能翻盘,战火纷飞下的孩童安慰自己,活着才能长大,确诊大病的人安慰自己,活着才能痊愈。”
“或许会有极少数人把生命当作儿戏,觉得生而为人很容易,于是自杀、虐待弱小、迫害他人……但那只是极少数。大部分人都在坚强而勇敢地活着,这样以后才能更好。我们无法阻止死亡的到来,只能坦然接受,哪怕披星戴月,狼狈苟且。”
可却恰恰相反的,徐进礼听见唐芝轻嗤一声,似弄似嘲,仿佛十分不屑他的话,可低头只能看见她脸上笑容满面,仿佛对徐进礼的话深以为然,频频点头。
一切嘲弄声都转瞬即逝。
口是心非一词缓缓盘旋上徐进礼心头。
忽地垂下眼眸一看,唐芝表情不变。徐进礼不得不承认,现在,他真是越来越弄不懂唐芝的真实情绪。
让徐进礼有一种自己养大的花,开到了另一片土壤,露出的笑容、调笑的神情、随意的玩笑,每个无忧无虑的瞬间……都短暂无比。
“笑什么?”
“笑你就连说话的时候都很帅。”
唐芝连忙生硬地转移话题,“你知道我下辈子想活在什么地方吗?”
“哪里?”
“水里。”
“当鱼?”
“当人。”
不出意外,徐进礼一个暴栗子敲唐芝脑瓜壳子上,浑厚中带着一丝诡异的清脆,可见徐进礼对唐芝的话十分不满,甚至下了狠手。如果唐芝不是当事人,或许会以为徐进礼在敲西瓜看甜不甜。
“别胡说八道,快呸呸呸。”
唐芝不以为然,弱声弱气,“呸呸呸。”
“希望季子不要介意知知刚才的话,就当她放了个屁,不要往心里记。”
徐进礼一个大男人,竟然开始念念有词,神神叨叨,这让刚刚被打还处于愁眉苦脸的状态的唐芝提起点兴趣。
想知道徐进礼念叨的季子是谁,拿起手机一搜,结果天塌了。
“季子,即季札,是春秋时期吴国的公子,也是吴王寿梦的第四个儿子。他以其高尚的品德、政治家和外交家的身份,以及对文化的贡献而闻名。”
这几行大字映入眼帘,唐芝眼神复杂,死死盯着徐进礼看,有些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拜的人是错误的,不会保佑他的愿望。
硬生生撑到徐进礼念叨完,唐芝才慢悠悠地清喉开口。
“咳咳,你为什么拜季子,不拜其它神佛?”
正想把百度资料甩给徐进礼看以此装逼自己有学问的唐芝听见身旁人说:“因为这里距离纪念季子的九里风景区最近。”
唐芝:……
有理有据,无从辩驳。唐芝默默删掉搜索记录。
“你有理就行。”能把唐芝气笑,怎么不算徐进礼的一种大本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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