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气

黑瞎子推着解雨臣，俩人又回到了你不说话我也闭嘴的状态，一路上异常安静。

营地到古堡的路上，有解家人立的临时路灯，用来照亮土路和驱散林子里怕光的野兽。

解雨臣食指一下又一下的叩着轮椅前方的扶手，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清脆的很。

黑瞎子的墨镜镜片上，映着解雨臣手上的小动作，解雨臣在深入思考的时候，就会有这个习惯。

轮椅的轮子是改造过的，有点越野车配置的意思，解雨臣稳稳坐在轮椅上，不会被土石子路颠的乱颤。

“我带着哑巴下去贴反光路标，其实是为了——。”黑瞎子还是不适应这样的安静，他耐不住先开了口，明明打算装聋作哑到底，可他看着解雨臣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先自爆出了心思。

“知道。”解雨臣开口打断了他，语气听不出好坏，“这种方法慢还麻烦，等两天，等东西到了，事情就好办了。”

“什么东西？”黑瞎子好奇问道，俩人这对话乍一看根本对不上，黑瞎子严重怀疑，解雨臣到底知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我记得我们好像是否定了，你和张起灵擅自行动的计划。”解雨臣换了个姿势，他双肘顶着两侧，十指相对抵住。

“黑爷要不还是，先解释解释这个？”

解雨臣背对着黑瞎子，看不见面上的表情，但是从语气里还是能听的出来。

解雨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意味吧。

“花儿爷，误会。”黑瞎子停了脚步，弯腰贴近解雨臣的耳边，“是哑巴他闲不住找的我，我义正言辞的拒绝，他开始死缠烂打。”

“然后你就同意了？”解雨臣尽量压着语气里面的笑。

“没有，然后我宁死不屈，他威逼利诱。”

黑瞎子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义愤填膺的正义感，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快顶的上一边临时照明的发电路灯了。

“嗯。”解雨臣认真的点点头，“原来你词汇储备量，比吴邪的还多。”他偏头瞥了一眼黑瞎子，“又多了一条吃饭的技能，以后落魄了，去写剧本。”

“不行，这辈子赖上老板了，老板给活儿，为老板而活。”黑瞎子嬉皮笑脸的道。

解雨臣眸子微睁一瞬，随后低头自嘲笑了。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敏感了。

一辈子对于解雨臣来说很短，对于长寿不老的人来说，很长。

他们已经并肩前行了这么久，最后依旧会分离。

解当家没这么矫情，老死在爱人怀里这种浪漫的事，他以前没想过。或许比面容变老来的更快的，是他浑身病伤，死在北京某家知名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

干这行对生命消逝早就司空见惯，解雨臣却从来没想过黑瞎子会死在自己前面，这个人一直无所不能，哪怕深陷泥沼，他也能笑着仰天倒下然后哼着小曲在考虑如何自救。

“那你跟紧我，走的太慢，说不定老板一个心情不顺，就把你丢下了。”解雨臣这话含义太多，他想表达的也许是想让黑瞎子跟紧他。

但更多的，像是在给黑瞎子打预防针，提前告别一样。

“老板你好狠的心。”黑瞎子推着轮椅，走了起来，他脚步很慢。

“要是被我扔下了，你就再去找个老板吧，反正黑爷手上这么多活计，总是饿不死的。”

解雨臣开着玩笑道。

黑瞎子沉默不言语，他就知道解雨臣的嘴皮子永远耍的最厉害。

胖子都甘拜下风那种。

身后的黑瞎子被怼的不说话，解雨臣却没有闭嘴的打算，“这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总有收摊的一天，太阳都落山了，总不可能一直站在那，第二天不会来的。”

之前或许是开玩笑，这回可真是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他就是在气自己，这是赤裸裸的报复，报复自己现在都已经半瞎了还在冒险。

看来今天这金主爸爸，是铁了心的把自己往突发心脏病上面气。

黑瞎子停了下来，他长出一口气，走到解雨臣面前，双手撑着轮椅前面的扶手，“老板，气死我，可就没人给你免费打工了。”

上一秒还黑着脸的他，说话的瞬间就变了嘴脸，陪笑的表情非常滑稽。

“嗯，有道理。”解雨臣捏着下巴，郑重其事的说道，“还是留着吧，黑爷这样的冤大头，市场上不太好找。”

“老板你——。”黑瞎子脸上挂着笑容，没有半点脾气。

“真是英明。”这四个字说出来，好像花费很大的力气，解雨臣感觉他牙根都要咬碎了。

“瞎子。”解雨臣笑着看他，“气大伤身。”

黑瞎子一脸微笑，他这种哑巴吃黄连的样子，解雨臣很受用。

“继续走啊黑爷，十分钟内我要到地方，慢了扣工资。”

“好嘞老板，您等着。”黑瞎子走到轮椅后面，简单的做了两个深呼吸，随后推着解雨臣继续走在路上。

解雨臣似乎心情很好，他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胳膊拄上扶手撑着额头。

黑瞎子倒是有些百感交集，向来不会心生愁绪的他，此时多愁善感起来，解雨臣说的对，世界上没有不散的宴席，除了同样长生的哑巴张，所有人都会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定格。

“瞎子，把眼睛治好，在陪我几十年，我就放你走。”

这是当时在北京，解雨臣对黑瞎子说过的话，离别总是痛苦的，许是自己的眼疾已经日渐严重，是会觉得自己大概会走在解雨臣前面，所以才会这么敏感吗？

夜风很凉，黑瞎子把外套脱了盖在解雨臣的腿上，他记得老板会缩骨，小时候开始练，如今落下了命根，解雨臣的膝盖在冷风中时常隐隐作痛。

解雨臣对黑瞎子这种燃烧自己点亮别人的做法，很不认同，夜里风凉，他就这么把御寒的外衣披在解雨臣腿上。

解老板刚要反抗，就被黑瞎子摁住。

“披着，别动。”

黑瞎子在这些事情上异常执拗，心不算细的人，会为了解雨臣想的面面俱到。

看不清黑瞎子的墨镜后的眼神，但解雨臣总觉得，那应该是炽烈，抵的住冷风。

爱意可以是浓烈的白酒，深闷入喉辣的热泪直流，也可以是晚间轻柔的风，只能吹散额前刘海几缕。

“麻烦给个好评哦，老板。”黑瞎子的语气依旧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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