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好兵

白天的训练使陈晨练的迷迷糊糊晕头转向的，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听见晚上同寝人的小喧哗，直到许三多一脸喜气的跑到自己面前兴致冲冲的说着自己昨晚跟史排长沟通过，他不会去养猪，以后还会分到摸枪的队伍时，陈晨第一次没有准备出去训练，而是特别认真的问了句许三多，“三多，你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吗？”

“俺以后要做好兵，特别好的兵嘞！”

那欢脱的语气让陈晨止住了准备跟许三多讲清楚什么叫价值的话题，也许对于许三多来说他并不在乎自己未来的人生规划，他只是想让自己变得有价值一些，哪怕他并不明白这所谓的价值背后是怎样的磨难。

拿枪的部队和养猪的部队这两个很好选，许三多也没有选错。

陈晨看向成才，“你呢，你想跟我聊一下吗？”

成才回避了陈晨的目光，作为一个聪明人，成才知道自己让许三多去问未来军队发展的事情瞒不过陈晨，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对，但是他不想面对陈晨，至少现在的他并没有那个勇气去面对。

“不了，你不是还要出去练体能吗？赶紧去吧！”

成才的回避只是让陈晨变得安静了些，他没有继续再去劝说，而是拿起之前放好的沙袋，默默走了出去。

“成才，陈晨好像生气咧！”

许三多那带着浓厚乡音的话语在成才身边响起，气的成才连忙喝止，“我知道了，咱们现在在部队，别老说家乡话！”

这边三个人闹得不欢而散，那边还有三个人齐齐坐在一起，看着一份文件。

就在刚刚不久高城拒绝了三连长的中华烟后马上拉着史今和伍六一在小屋里商量起来。

“怎么样啊，研没研究出来？”

伍六一将手里的文件递交给了坐在对面的史今，“那个成才，我……有点说不好，我觉得他有点假。”

“成才？哪个？”

高城递给俩人一人一瓶矿泉水后，在名单上看了一眼才想起那个总是笑着的士兵，“哦，就是那个说话带口音那个。”

“对，我不是……我这么跟你说吧。”

伍六一一脸认真的看着史今说：“就是我只要一看着他，我就知道他这个人知道我在看着他，就是精头精脑的，你知道吧，他是表现好，那表现好我就觉得他是做给咱们看的。”

对于伍六一的纠结，高城一点都不犹豫，想起来成才那不错的身体素质满脸无所谓的说：“那小子对谁都客气，凡事争强好斗的狠，你说咱们七连最怕什么？”

“最怕人不争嘛！”

伍六一条件反射的回答。

“对嘛，我就怕这小子到了七连之后跟你伍班副争啊！”

高城的话非但没让伍六一更加拒绝成才，反而马上将人写在名单里得意的笑出来，“要！肯定要！”

这个时候一直当陪客的史今也反应过来了，“你们俩开始内定了？”

高城将文件摊开，挪给史今，“看看。”

伍六一这时候也来了些兴致闹着让高城也说说自己，高城举着一个单筒望远镜，在那小小的镜框里看着身板挺拔的伍六一，“你……宁折不弯，我喜欢，这刚来部队吧都是别样的世界一无所有，所以这个每个人的自尊心都变得很强了，可是你太强，你凡事都要求成功，这搞不好就要失败！”

看着伍六一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高城仿佛看到了当时那个迷茫的自己，“想不明白吧，慢慢想，这是我爸送给我的临别赠言，我想不明白也做不来，送给你了。”

伍六一瞥了一眼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史今，伸手指了指，“他呢？”

高城一脸难色，“他啊……我怕他。”

“我怕对不起他，他是平常看多、想多、做多，啥事也不说啊，现在这部队年年精简裁军，我就怕对他不住，所以不管用尽什么样的小花招，我也要把史今史班长给我们留住了。”

一声史班长换回了还在神游的史今，一脸迷茫的看着站着离自己老远的俩人，“说我呢？”

“没说你，怎么样？”

高城抽了口烟，一脸期待的看着史今，“看完之后有什么意见呢？”

“没什么意见，都是好兵苗子！”

史今合上了没有翻动一页的文件，“嗯，反正……我觉得……”

那磨叽劲，让高城皱了皱眉，“你别吞吞吐吐的，你说你说你说我办！”

史今习惯性的露出一口白牙，想起自己要说的话还有些难以张口，“有一个兵我还是想要。”

这话让高城双眼一亮，想要探听的八卦之魂瞬间熊熊燃烧，“谁啊，你家亲戚啊？”

“啥啊！”

顿时三个人都笑开了，“不是，要是你家亲戚我真要！”

高城马上又找补了一句，“但是有一点啊，你家亲戚各项考核都得达标。”

史今还在笑着，但是笑着笑着便收了笑，最后嘴在那张张合合，一个许字却难以开口。

“不是，你搁那跟我演哑剧呢！”高城双眼精亮却总等不到下一句。

“许三多！”

大概是极端条件下的后反射，反而使史今豁出去说了出来。

但是这个名字一说，顿时高城和伍六一都变了脸色，“门都没有！”

高城一向只记好兵苗子，孬兵在他脑海里一点印象也留不下，但是许三多是第一个，那个举手的兵，他简直是高城的噩梦！

“你怎么想的你，不管是什么兵，我都会发现他身上的长处，但是这个兵我没发现他的长处！”

高城满是否定的话让史今下意识反驳，“不能这么说，这样，要不然把他分到我们班，我保证能把他带好，因为他是新兵连训练最认真也是最刻苦的。”

高城这回连烟都不抽了拉着史今到窗口，“你看看，你口中训练最认真，最刻苦的人，比的上下面那个嘛！”

史今看着楼下认认真真跑着步的陈晨，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话确实有些不对。

“你看着他，你看着陈晨，你再对我说一遍，说许三多是整个新兵连最认真最刻苦的人，你再说一遍你要让许三多来七连来你三班，你说了，我就把陈晨的名字划了换许三多，你说！”

他们讨论新兵的时候没有谈论陈晨，因为那是已经所有人默认的人选，说实在话，让许三多顶替陈晨的位置这话史今张不开嘴。

对于许三多那是对他父亲的承诺，是对自己过往不顺遂的弥补。但是对陈晨，那是一种老兵向新兵传递火种的责任。

都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史今在看见陈晨前满脑子想的都是哭着找他不要回家不要养猪，想要去到摸枪连队的许三多，所以他会理所当然的用自己脑子里能想到符合许三多的词汇去包装他让他被连长接受，但是看的陈晨后，史今突然说不出来那话了，因为这是对陈晨的不公平。

从一开始四千米一跑就吐的人到现在能五公里负重跑，这样的训练陈晨在进连一个月里来每天都在坚持，队里对陈晨这样的行为不理解的大有人在，就连史今都听见很多人对陈晨加训时说的风言风语。

许三多犯错难过他护着哄着，陈晨努力奋斗被别人冷嘲热讽，他做了什么？

史今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他在陪着许三多练那个陈晨第一天就有模有样的队列，顿时，史今说不出话了。

“班长！许三多加训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比别人差，而陈晨加训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比别人差所以努力变强！这两个人的差距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到！”

一个是因为结果而努力，一个是为了结果而努力，就连史今也不好意思张开嘴说许三多比陈晨更优秀。

高城也懒得掰扯，直截了当地跟史今说了自己的想法，“我不喜欢这种投降的兵！你对他好了他不在乎，你对他不好他整天粘着你。”

“我知道啊，我不应该以自己的喜好去评判别人，可是你知道我在乎什么！”

“不知道！”

史今心里也像是堵了一口气，为许三多为陈晨，也难得怼了一下高城。

“你说什么呢！什么你不知道！连部以什么评定一个班长的业绩甚至是班长的去留啊！史今同志！”

高城气的j掐住史今的脖子，又不忍心真的掐疼史今又狠狠撸了一下史今的脑袋问道。

“全班战士的一切。”

犹如蚊子嗡鸣般大小，让高城梗着脖子让史今大点声。

“全班战士的一切！”

史今站了起来，大声的回答着。

“你还知道啊，还要，要个屁吧你！”

高城气的踹了一脚凳子宣泄自己的不满。

伍六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也站起来跟史今特别认真的说：“班长，他会拖死你！”

史今听着俩人离去的声音，内心充满了迷茫。

其实他也不知道许三多到底哪点好，许三多并不是一个多么有出息的人，跟他认识超过五分钟就能发现的事实，但是史今一看到许三多，就想起当年的自己，也是这样从小村子里走出来，像只蜗牛一样慢慢接触这个世界，史今愿意为他指路，就像为以前的自己指路。但是他做不到拿陈晨的名额去成全许三多，成全自己。有的时候史今也在想，为什么许三多不能再努力一点，哪怕一点点，他也能对连长开了这个口，说他跟陈晨一样棒，一样有优点，一样能成为好兵，只可惜许三多大概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让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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