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十三封信

我到餐厅时，没想到他的妹妹林凡也在，我面上不显，心里却多少有点讶异。

严格来说，小时候我跟林凡关系不错的，但奇怪的是，我和她不管是上一个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一直保持着不咸不淡的来往，以及若隐若现的冷漠。

林凡安静地看着我，一双睫毛长长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然后温柔地说:“江妤，好久不见。”

我们喝着茶闲聊了一会，然后林凡侧身拿出一个有着很深岁月痕迹的牛皮纸袋，双手呈递给我。

我看了看他们两兄妹神色，有些不明所以。

“对不起，江妤...”

林宾两兄妹皆是一脸抱歉，异口同声道。

这声道歉更是让我丈二摸不着头脑般的疑惑。

我摇摇头，双手接过牛皮纸袋，然后在他们兄妹俩眼神示意下，缓缓打开这明显被尘封许久的档案袋。

倒出来是厚厚的一叠信，目测有十几封吧。

这、不知为何，我心脏蓦地紧缩了一下。

“这是当年卓翰转学寄给你的信...”林凡说着低下了头，我盯着她好看的黑色颅顶，微愣了愣。

卓翰？

我回过神来睁大眼睛看着林宾。

任我想象力再丰富，也未曾想过林宾会偷藏起来卓翰给我的信。

而他的妹妹是共犯，这、简直太狗血了吧！

林宾摸了摸鼻子，羞惭满面。

“江妤，真的对不起...”

“这些信全部是当年卓翰转学后寄给你的，你知道那时候学校的信箱都在一个地方，有一天我去收信刚好看到你的名字，当时也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般藏了起来，有一封就有第二封、第三封...刚开始我战战兢兢以为你可能会发现的，但是自从他转学后，我发现你根本连提都提起过他一次...所以我就、”

“江妤，我发现我哥藏了卓翰给你的几封信后，起初我是阻止过他的，可当我偷偷看到信里面的内容后，那种疯狂的嫉妒心渐渐蒙蔽了一切，我没想到卓翰会写信让你等他回来，说他喜欢你...”

“鬼迷心窍之下，加上我知道我哥一直喜欢着你，我也就默认了他的做法，我、真的很抱歉、江妤...”

“这些年看你一直不结婚，我的心里就越发不好过，总觉得是不是我们两兄妹造下的孽，所以...”

我静静地听着他们兄妹俩的话，像个局外人般，看着他们脸上流露出真情切意的歉意，再看了眼桌上那叠泛黄的信封，突然间，觉得索然无味。

他们这又是何必呢？

为什么不干脆把这个秘密藏到死呢？

为什么时过境迁这么多年，才终于忍受不了良心谴责，现在想着赎罪，殊不知如此可能还会造下新罪？

沉默了半晌，我抬眸看着他们终于缓缓开口。

“林宾、林凡，我不结婚不是因为谁的关系，也跟谁都没有关系，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们如今各有前程，往后这事希望你们对任何人都别再提起。”

我话音一落，他们兄妹俩忙不迭地点头。

我面上不显，看他们松了口气的样子，心里却顿时觉得真是可笑又可悲。

人就是这样，很多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很多人只能是你的回忆。

若是可以，我真的宁愿从未得知有过这一回事。

他们何苦来扰乱我现在平静如水的生活呢。

·

但不可避免的，我还是被他们的话影响了。

装着信封的牛皮袋一回来就被我扔在垃圾桶，下半夜，我爬下床拖着疲惫的身体把它捡回来了 。

打开房间灯光，我坐到落地窗边，将信倒出来摊开在榻榻米上，微眯着眼睛从最开始的到信日期读起。

「给江妤同学的信:

展信舒颜。我到HK上学了，相信收到这封信时你应该已经听说了。这次很抱歉，我不告而别了。但事出有因，父母两年前就有这个打算并一直在做各种准备，但我不曾点头答应过。直到这次资料通过，他们利用了我对爷爷奶奶的感情，不过没关系的，江妤，我们一起努力好好学习，然后...假期我会回来的。

——卓翰 」

「给江妤同学的信：

展信舒颜。关于江同学你至今一直没有回信的原因，我想了很久。为此还失眠了两个晚上，为此得出以下两个结论。

一：你没有收到我的信。

二：你收到了但不知怎么回。

在此，我想重申一遍，我心里是喜欢你，但因为我们现在还太小，你我暂时也没有办法作出重大的人生选择，关于未来也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我们谁都不能草率应承什么，我也害怕未来的我们会后悔。

但没关系的，你现阶段就是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就行，其他的，以后再说，我想要的和你不仅仅只是昙花一现，现在我们都好好为未来的人生努力吧，只是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你回我一封信的。

——卓翰 」

......

我数了数统共有十三封信，信里内容大同小异，卓翰在信里分享了他在新学校的一些日常，还有学习情况，以及交到的新朋友等等...

直到第十一封信开始，他的来信只有寥寥几句，言语间都是失望及失落。

他寄给江妤的最后一封信，上面只有一行字。

「江妤，以后我们各自安好吧，打扰了。

——卓翰」

看完他的信，我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想见他。

——至少，此生再见他一面就好。

这是我一整晚独坐窗边，孤单冷清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时，脑袋里最清晰且最真实的想法。

人真的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明明从前不曾提起的时候，总能洗脑自己漠视对方的存在，可以杀死自己的真心。

可是一旦得知并不是我一人在唱独角戏时，有些情绪就如同春风吹又生的荒草一般复苏。

我抱着信坐了整整一夜，用了整夜的时间来消化这些信上想传达给我的东西。

看信的时候，我的心情随着那些信的内容起起伏伏，我知道是真的，因为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我懂。

在看到卓翰在信里表达对我喜欢时，我是欣喜的。

然而事实是我跟卓翰之间并没有未来。

这让我又觉得十分难过。

而那些积压多年，因为无法及时疏解消化的情绪，一下子吞噬了我。

第二天，我病倒了。

起初只是咳嗽，后来持续低烧。

这个季节感冒发烧不算什么大事，我一个人住，家里也没备什么药。

比起清醒的面对疼痛，浑浑噩噩的昏睡似乎更好受一些。

于是昏睡时间越来越长，久到偶尔睁开眼睛，我分不出此时是白天还是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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