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

生活终归还是要继续。

宁城的冬天，阳光温暖怡人，民智中学一栋栋蓝白色教学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蓝天白云下，我仰头深深呼吸着家乡清新的空气。

我真的回到十八年前了。

我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真是回来了。

回到我的中学生涯，回到我的十四岁。

回到那时我还算熟悉的家乡小镇。

一切仿佛都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我们所有人的青春才刚刚开始。

篮球场旁有一群同学正在打兵乓球，当我和清清、江利经过时，那边便有人扬声打起了招呼。

“江利，清銮，再来打几局啊？”

“本少爷今天赢够了，不打了！”

江利回头高声笑道。

“切、我们现在有高人刚刚到场，双打混双你敢来吗？”其中一个男同学气得嗤笑起来。

“卓翰，你赶紧过来、过来！”

男同学转身喊背对着他们的另一个人。

“呵、我看江利你还能嚣张起来不...”男同学这句话简直说的咬牙切齿。

“呵呵，原来你们是搬到救兵了，卓翰这尖子生寒假居然也会来学校打球...”

江利顿时来了兴致，撸起袖子跑了过去，清清则是慢悠悠跟在他身后。

而因听到那个名字浑身僵住的人除了我，还有谁。

我蹙着眉，想不通怎么就那么巧呢？

他可是我现在最想避而不见的人...

不远处那个少年缓缓转过身来，一身蓝色休闲服穿在他身上很有型，个子暂时还没有上辈子那么高。

他现在看着高高瘦瘦的，可我知道长大后的他就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宽肩窄腰的典范。

我的视线紧紧黏在了卓翰身上--记忆里忽地闪过无数个画面，有七岁时候的他，还有十五岁的他，更多的是那个三十出头的卓翰...

我猛然发现，就算重生一回，胸腔里这颗心脏还是在看到他时，就忍不住心跳加速。

这样怎么行？

“怎么了？”

清清回头疑惑看着我。

这段时间里，她不是第一次用这样不解的眼神看我，我想她应该是敏锐的察觉到我有所不同。

“妤宝，你要不要一起再打几局？”

“不...不用、不用了。”

我猛地摇头，觉得自己的气血一下子都涌到了脑门，和他们一起打球？

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可是下定决心要跟他划清界限的！

他正在专心致志的拿着球拍，应该是在试手感。

看样子还没注意到我这边，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小哥、清清，我我...我先回家了...”

我结结巴巴和他们打完招呼，便逃也似地跑远了。

·

我一鼓作气跑到校门口，确定那边的人再也看不见，我才按着起伏的心口缓缓呼出一口气。

眼下触目所及都是南镇十几年前熟悉的街景。

那时校门口公路两旁的商铺尚未拆迁。

街道两边叫卖各种零食小吃的摊贩都还在，他们不用担心城管随时会来赶走他们。

几把有着岁月痕迹的蓝色遮阳伞下，有人在叫卖汽水，有人在卖各种各样的小吃。

即使寒假期间学生没有那么多了，周围这些小摊贩也没见少一点，人间烟火气息浓厚。

我放松心情边走边看，最后忍不住掏出钱来买了一个阿嫲叫，一碗豆腐花。

父母对我们姐妹俩在零花钱管制方面一向很宽松，颇有点富养女儿的姿态。

只是我从来都不是大手大脚花钱的类型。

阿嫲叫里面的馅料有萝卜丝和虾皮香菇，还有一些香料，吃起来香香脆脆的，只要一元一个，比起很多年后确实便宜优惠不少，豆腐花则更有性价比。

满足口腹之欲后，我翻来覆去都没找到纸巾擦嘴巴，只好偷偷用袖口抹一抹嘴上的油脂。

依稀记得不远处有个公交站，坐18路能回家。

果然，寒假期间，18路公交车上确实没有往常那么拥挤，我舒舒服服坐在靠窗的座位上。

老式的公交车开得有些摇摇晃晃的，我想许是那时家乡的公路还没那么宽阔，不全是柏油路的缘故吧。

微眯着眼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我感觉头有点晕沉沉的，好在大概二十分钟左右便到家门口了。

还没走进那扇熟悉的铁门，我就闻到从自家厨房飘出来的一阵阵诱人饭菜香。

“怎么回来这么晚？”

甚是熟悉的女声传进耳里，我不由心头一紧。

“妈妈...”

我呢喃喊着，眼睛紧紧盯着妈妈这张笑意盈盈的脸，蓦然间，一股酸意在鼻尖翻滚。

这时的母亲还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仍然是一头万年不变的黑长直发，皮肤虽有些天生黑皮，但妈妈眉心川字形的纹路还没那么深。

“妈...”我忍不住再喊一声。

“嗯乖妹儿，你怎么一脸要哭的样子咯...饿了吧，午饭马上就好了...”妈妈看着我宠溺轻笑。

“我们等会吃完饭，你陪妈妈出去买些年货回来。”

“好...”

我吸了吸鼻子，心里想着，不管老天爷如何安排，我这辈子除了远离那个人，还要加倍对父母好。

我乖乖帮着妈妈一起将碗筷、饭菜拿到餐桌上，然后为家人一一打好老火靓汤和米饭。

“爸爸中午不回来吃饭吗？”

春节临近，已经是年二十八的光景了，爸妈和弟妹他们是昨晚半夜回到宁城的，而那时我早已在梦周公。

简而言之，我还没见到父亲和弟弟妹妹们。

“你爸爸出去收账了，他可能会在外面跟那些经销商一起吃吧，江璇江辉还在睡觉。”

妈妈笑着对我说。

而我大脑里关于过去的记忆不断倒退...

我记得十几年前父母经营着一家食品批发商行，经常会被一些客户积压货款，每到年底，父亲就要辛苦的挨家挨户上门去要账。

“要不你打个电话问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看他有没有空陪我们一起去采购？”

妈妈说着把最后一盘炒好的青菜端上桌。

“好...”

我回到客厅坐在红木沙发上，拿起旧式的红色电话机，手指微微颤抖地按下心里那串熟悉的数字。

在我的印象里爸爸从来没更换过手机号码。

“喂...”

“爸，你什么时候回来？”

“江妤啊，爸爸没那么快，你们先吃饭，我晚点忙完直接去商场找你们。”

父亲那熟悉的声线，暖暖的声调让我喉咙处不禁涌上一阵阵哽意，鼻子酸的不行。

我缓了半晌才应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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