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传——和敬公主91

91、

乾隆十三年二月初四，皇帝欲携后妃，东巡齐地鲁地。

秦皇汉武皆有东巡之举，尤以登泰山封禅为盛，皇帝登基十三年，自以为江山安定，民众富庶，放眼四海之内，无有不足，心满意足之下，便动了效仿皇祖东巡之意。

这一次，强饮补气汤药也要跟随皇帝一起东巡的人变成了如懿。

自从乾隆十一年早产，她的身体便离不开汤药了，尤其是她耗尽心力生下的孩子只存活了一个月不到就夭折了，却因为太后、贵妃两重丧事在前，根本无人顾及，就这么薄棺一口埋在了她不知道的地方。

那是一个早夭的孩子，虽然序齿了五公主，却仿佛不曾来过这世间一般，悄无声息、无波无澜。

连皇帝都不在意，只留她这个母亲默默垂泪。孩子刚没的那段时间，她日日躺在床上形如幽魂，除了眼泪和绝望，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任何明亮的东西。

而江与彬带来的消息更让她痛苦——这个孩子本就是强来的，保不住她，以后……也不会再有别的孩子了。

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如懿已经哭不出来了，淡淡的苦笑在她虚弱而下垂的嘴角边显得格外凄怆，她只是瞪着眼睛看着绣满瓜瓞绵绵的帐顶，缓声道：“本宫知道了。”

如此的悲伤与绝望渐渐毁坏了她的身体，即便皇帝赐下了诸多珍贵补品供她养身，她依旧苍老如四十许人，一眼望去与年华犹在的太后并无分别。

乐蓉替她梳头时，看着那丛生的白发如秋草衰蓬一般触目惊心，一边梳理一边想尽量用黑发遮掩，却怎么遮也遮不住。

如懿扫一眼镜子里形容枯槁的自己，很快移开视线。

“皇上已经多久没来过延禧宫了？”

乐蓉动作一顿，小声回道：“两年半了。”

如懿苦笑，指正道：“是两年七个月零四天。”

乐蓉不敢回话，如懿也不在意，只移回视线，怔愣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这般残败的容貌，连她自己都不忍一看，难怪皇上再也不来延禧宫了。

“主儿如今身子不好，原该好好休养的，这东巡……咱们就别去了吧？”乐蓉看着她佝偻的脊背，出声劝说。

如懿摇了摇头，“东巡……本宫是必须要去的，宫里束手束脚，还是宫外更方便一些……”

后半句，她的声音压低，乐蓉没听清。

“您说什么？”

如懿不欲再谈，话锋一转：“没什么……你一会儿再去找一趟江与彬，告诉他务必保着本宫这一路不出事。”

乐蓉一边点头一边加速了手上的动作，很快为如懿梳好一个简单的发髻，匆匆往太医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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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之后，皇帝起驾东巡，皇后严妆丽服伴在他身边，嫔妃们打扮妥帖，向帝后说了几句吉祥话，一脸期待地登上马车。

如懿站在最后，随大流地张了张口，什么声音也没发出，看向皇帝、皇后的眼眸阴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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