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有个习俗,凡世家大族家中有儿女出生,都会将八字或送至寺院处、或送至道观中,请人批命。顺便点上一盏长明灯,给新出生的孩子祈福,望他们平安顺遂,一生无忧。
盛紘抱着刚出生的闺女,怎么看怎么喜欢。这孩子虽全身红彤彤的,但并不像华兰、长柏他们,刚出生都皱巴巴的。看着女儿水嫩的小脸,没忍住亲了一口。
“我原备了两个名字,若是哥儿,便叫长松,若是姐儿,便叫墨兰。明日啊,爹爹亲自去给我们墨兰点长明灯,我们小墨兰一定会健康长寿,长乐无忧。”
寿安堂内
“老太太,刚刚下人来报,林栖阁那位生了个姐儿。主君高兴的很,取名墨兰。”房妈妈自小丫鬟处得了消息,便进了内间,和盛老太太汇报。
盛老太太听了一愣,不问别的,倒是注意到了一点,“什么时辰了?主君怎么会在林栖阁?”
房妈妈听了这话,赶忙看了一眼宫漏,“这……这个时辰,主君应当上衙了才对。”结果丫鬟传来的消息却是人在林栖阁、喜得贵女、高兴?
看房妈妈的表情,也知道盛紘这事做的不妥,为了妾室生孩子,竟然耽误了公事。盛老太太哼了一声,面色冷肃,全然看不出添了一个孙女应有的高兴来。
“当年他逆着我的意,不惜得罪王家,也要抬了那位进门,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罢了,好歹也是喜事,按照规矩发下赏赐,告诉林栖阁,不用来谢了。”说完,老太太拿起手边的书,又看了起来。
房妈妈欲言又止,看着老太太沉下的面容,到底没再说什么。
第二日正是休沐日,盛紘从灵隐寺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谁也不见。东荣守在门口,便是女使奉上茶点,也是亲自端了进去。
盛紘别的本事不说,一手好字罕有人比,当日殿试,他甚至凭借这手好字,让官家当场夸赞,数年不忘。回了书房的盛紘,也不假他人之手,亲自铺纸、润笔、研磨。
笔尖选在宣纸之上,悬停半晌,不知如何下笔,他的心脏,还因为在灵隐寺听到的那番话,怦怦直跳。
直到一滴墨水落下,在纸上晕开一个墨点,不大的声音,却惊得他回神。抬手将污了的纸张扔掉,重新铺开一张新纸,挥毫而上,再不犹豫。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想他盛紘一介不受宠的探花庶子,若不是自幼勤学,被嫡母看中,哪里能得少年中第,进士功名加身。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家底减薄的新晋清流,除了宥阳老家经商的大房能让他吃喝不愁。日渐凋零的亲家、恩断义绝的勇毅侯府能为他筹谋多少?一个扬州通判,不知道要做上多少年,才能升迁回京?他只能以圣人之言规范己身,维护脸面,不让人瞧不上他。便是如今,为他生下一子一女的心爱之人,也不敢多有偏宠。(林噙霜这时候底气还没那么足,还在做小伏低,等孩子都站住了,至少墨兰3岁后,她才敢谋夺管家之权。)
“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可是谁又不想有生之年立于高处、得人仰望?可登高的路,哪是那么容易伸到你的脚下?
“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于我如浮云。”这诗圣之言,于盛紘来说,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若有那登云梯,为何要做那结庐翁?
盛紘越写心绪越不宁,一张张纸、一句句诗,不知是在抒发志向,还是在规劝自己不要好高骛远。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这句话明明娇软美艳,却被盛紘写的力透纸背,墨迹甚至湮过了下面三四张纸。
“不知大人能否告知,这八字是何人拥有啊?”
“是本官刚出生的女儿,为保她平安,特来寺里点上一盏长明灯,也顺着习俗,看看她有无劫数。”
“这八字……”
“如何?可有不妥?”
“不,这八字,太好了。若为男子,日后可有开疆扩土之功迹,可享百世流芳之盛名。若为女子……”
“……若为女子,又如何?”
“若为女子,旺父、旺兄、旺家宅、旺夫婿、旺……国潮气运。”
国朝气运……国朝气运!
“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盛紘知道自己不应该有这么大胆的念头,可是,可是如今朝上,不也立着一位榜样么?
“高僧说笑了……小女不过八字旺些,哪里就担得起那般大的福气。”盛紘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贫僧也只是为贵府姑娘祝福,大人不必紧张。贫僧只是一介远游僧人,今日在这,明日在那,居无定所,所遇皆是过客,无可交心畅谈之人。”
“高僧闲云野鹤,是我等凡俗之人所不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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