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桃花粉面羞,大人说,这是个好兆头,宜嫁娶。元月从诏狱出来的陆绎,抑制着想把她立刻娶进门的心思,硬生生地把婚期压到了三月,今夏只当大人是为了讨个好彩头。但她不知道的是,于陆绎而言,诏狱门口她一袭粉衣驱散了他那三年的阴霾,这三月正是她的颜色。三月娶她,最相宜。
又是一年三月至,虽然今夏已经嫁过来整整一年,但这美好的时节,还总是会让人悸动不已。这是属于他们的第一个纪念日。
这夫妻二人在一起时,从来不用丫鬟在身旁伺候,尤其是今夏的事,陆绎更愿意亲力亲为,而他除了自家夫人外,也不喜旁人靠近。清晨这府中最美好的风景,莫过于‘我吃了你夹得馍,你吃了我喂得粥’,见自家的老爷夫人这般和谐,旁人又怎会忍心去打扰。
咽下大人喂过来的最后一口小米粥,今夏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大人,今日从六扇门回来我想先去夏府。”
“……”
“我姨那里最近有些药材,她和丐叔人手不够,我去帮忙……晚饭也顺便在那里吃了……”她生怕自家大人不同意,最后一句几乎是哼哼出来的,万一他和自己一起去怎么办?
“好。北镇抚司正好也还有些事务,晚些我去接你。”
“嗯嗯嗯嗯嗯!嘿嘿~”自家大人答应的这般痛快,她也变成了小鸡啄米,随即小脑袋瓜就蹭上了陆绎的手臂。
瞧见她这模样,陆绎笑了笑,这丫头,又要背着他干什么好事儿啊?罢了,她高兴,随她。正好他也有时间准备不是?
——北镇抚司
“岑福,穆老的琴还有几日能到?”
“大人,今早收到来信,至多两日。”
“来了先送进库房。让府里的下人先不要声张。”
“是,属下已经嘱咐过他们了。”
“对了,房间等到当日在布置,别露出什么马脚来,这小丫头观察力厉害的狠。”
“大人放心,属下定会安排妥当。”
岑福颇为无奈地笑了笑,能让自家大人,曾经的冷血锦衣卫,变得如此啰嗦,除了夫人的事,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件。 ——夏府
“姨,疼啊,这个还要磨多久,我手都快磨破了。”今夏手里边磨着一个方不方圆不圆的小球儿,嘴上还带着点儿哭腔。
“得把它弄成个方形挖个洞,别忘了,你手绳还没编呢,照你这速度,我那贤婿恐怕是得明年才能戴上了。”袁母卖完一车豆腐刚走进来便听见自家闺女在这儿抱怨。
“嘿嘿,丫头要不要叔来帮你啊?”
“那哪儿成,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说着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些,不一会,手上的白球儿终于变成了一个小方块儿,拿起小刀左掏掏右掏掏,终于能看出一个洞口参差不齐的洞,就是这手指上也多了七八个小口儿。
“今夏,陆绎来接你了。”闻声就瞧见自家大人一袭紫色飞鱼服走了进来。看样子,是直接从北镇抚司来了这里。今夏急忙把小方块儿塞进衣服里。
“大人~”小手一张便扑向了自家大人的怀里。
“今夏,这都成亲一年了,也该有个当家主母的样子了。”见这夫妻二人这般恩爱,饶是一向含蓄的林菱忍不住打趣一下。
“嘿嘿,大人吃过饭没有?”
“嗯,吃过了。府里下人送过来的。”
“大人我们回家~。”
“好。岳母,姨母,那我先带今夏回去了。”
行过礼,眼瞅着大人拉着自己就要往外走,今夏赶紧给林菱使眼色。
“啊,对了陆绎,我这药材还没磨完,明日再让今夏过来吧。” “好。”看来这小丫头事情没办完。
夜深了,府里上下极其安静,只剩下这夫妻二人房里这微弱的烛光。陆绎起身帮自家夫人掖了掖被角,拿出了药膏,给这小人儿的手指轻轻地涂抹着,一脸心疼。
“唉……我同意你去可不是让你去伤害自己的,干什么了把手伤成这样?”陆绎的声音极轻,生怕吵醒了睡熟的小人儿。早在进门那一刻,他就发现了她手上的异常,她不说,自然有她自己的原因,他也绝不会多问。
翌日,今夏只觉得手指上的疼痛缓和了许多,倒也没多想。从六扇门出来后又直接去了夏府。
“姨,你看我这样编行吗?”
“拆了三遍,终于像点样子了。不过你可知陆绎手腕的大小?”
“嘿嘿,照这个做的。”说罢,晃了晃自己戴着的手绳,那是陆绎送给她的那条,自然是他的大小。
“药丸儿也做好了,你把它放进去,和手绳串在一起吧。”
“这药当真这么管用?”
“丫头,放心,那可是我和你姨的毕生绝学。”
今夏见了丐叔那拍胸脯的模样,欢喜极了,这个送给大人,日后他肯定用的上。孰不知,这手绳后来真的救了陆绎一命。
两日后,三月十三,他们成亲整一年的日子。用过晚膳后,今夏刚想和陆绎说什么,就被几个丫鬟请了过去,陆绎见状也只是笑笑,并未阻拦。
“啊!你们干什么……不要扒小爷的衣服……陆绎你个混蛋去哪儿了!太野蛮了!”说罢,几个丫鬟已经帮她换好了衣裳,给她盖上了红盖头按在了床上,也就她们几个身手好,不然谁控制得了自家夫人。
这会儿老实了今夏才好好看了看,瞬间愣住了,这不是她的嫁衣?怎的今日……
“夫人多有得罪,这都是大人的意思。请您稍等片刻,大人马上就来。”
饶是再糊涂的人,也明白了当下的状况,更何况今夏小爷一向聪明。原来,这几日府里的下人忙忙碌碌的就是在准备这些,本以为他这几日公务繁忙给忘记了,没想到他都记得……
今夏瞧着屋内的颜色和摆设,比那日多的,是她的东西,如今早已和这屋子融为了一体,桌上摆着合卺酒,地上还有一个……
这时门被推开,她赶紧把盖头重新盖好,来人向这边缓缓走来,她屏住呼吸,这脚步,像是一下一下地走在了她的心上,激动,紧张,期待,一如去年的今日……
来人看似平静,实则内心已是波涛汹涌。盖头被挑起的那一刻,她的眼中是他,他的眼中也只有她。若说那粉色驱散了他的噩梦与阴霾,蓝色温暖了她日日徘徊的寒冷,那这红色便是惊艳了他们彼此的余生。
“夫人,可是等急了?”说罢,拿过合卺酒举到她的面前。
“是啊,大人怎的这般慢,我都快睡着了。”自己的夫君,她乐意配合他。越过他的臂弯饮尽杯中酒,没有丝毫犹豫。陆绎看她的眼神,更是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了。
“掀了盖头,喝了合卺酒,夫人便彻彻底底是我的人了,你可会后悔?”
去年,他也如此这般。
过往的一幕幕,过去的这一年,都在脑海里闪现。
“我袁今夏这辈子最欢喜的事,就是能够嫁给你陆绎。”
说这话时,今夏眼中早已噙满泪水,她又嫁给他了。一模一样的场景,不同的是,去年更多的是紧张,而如今面前人儿眼中更多的是柔情。见她又望着自己痴痴地傻笑,忍不住抬起手来捏捏她的脸蛋儿。
“感动了?那后面的怎么办?”
“后面?”陆绎拉着小人儿的手,走到立着的红布前,
“掀开看看?”
今夏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不知今夜陆绎到底给她准备了多少惊喜。红布下,是一架崭新的箜篌,和琳琅很相像,唯一不同的是,这架箜篌琴头刻着的名字是“绎夏”。 陆绎绕到她的背后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声音在耳畔响起,
“夫人,一周年快乐”
听了这话,今夏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随即又笑出了声。如今的岁月静好有多么来之不易大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吧。
陆绎瞧着自家夫人这又哭又笑的表情,知道她是喜欢的。其实,他一直很介意她第一次见到琳琅时,自己说的那句“别碰”,总想找个机会弥补,现下刚刚好。
“琳琅很好,但那是穆老送给娘亲的,我想送你一架只属于我们的琴,所以又让穆老重新打造了一架。夫人可喜欢?”想想自己第一次对她动心,应该就是潇湘阁里的那首桃夭。嗯,送琴刚刚好。
今夏靠在他怀里只顾点点头,眼睛仍停留在绎夏那两个字上,手也抚了上去,是我和你。穆老行踪不定,找到他是容易的?他脾气古怪,让他造琴是容易的?为了这把琴,大人一定费了很多心思。
这时今夏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手绳还在自己的怀里,看着大人给自己的,她倒是有些拿不出手了。陆绎察觉到了怀里小人儿的扭捏,“怎么了?这琴可是有何不妥?”
“不是,我喜欢极了……只是……”犹豫再三,今夏从怀里拿出了手绳。“做的不好,大人莫要嫌弃……”
陆绎接过小人儿的手绳,仔细端详了一番,红绳编成串儿的小小同心结,串着的骰子似白玉,里面还有一颗小红豆,他笑了。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不知道这丫头知不知道这个寓意。原来前几日手伤成那样竟是为了这颗骰子。
见陆绎这模样,今夏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人可喜欢?我想着你把手绳给我了,手上一定空唠唠的,所以就做了一个给你……”
“捡了个宝啊……我竟不知夫人这般思我。”他喜欢极了,心里也暖极了。
“嘿嘿,大人喜欢就好,这是姨教我的,别小看这颗红豆,它可不是普通的红豆,里面是一颗小药丸儿,姨说它戴在身上可以驱虫避毒,倘若大人以后再像上次一样遇到有瘴气的森林,就再也不怕了。”
这般精致,她一定费了不少心力。她时刻想着自己,真好。他吻了吻她带伤的手指,
“今夏,谢谢你” 成亲之后,只有在极为严肃的时候,陆绎才会叫她的名字,她懂他的意思。抬头便对上了那饱含深情的双眸。环上他的腰,说道:
“大人,我们每年都成一次亲可好?明年去扬州怎么样?”
“正有此意”
烛火摇曳,一架箜篌,一根手绳,两袭红衣,一室温情。
三月是她的颜色,年年复年年,他只想娶她一个,她只想嫁他一人,余生这般过,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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