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寒冷的天气,除了知韫一行人,倚梅园中不该有旁人在的。
本想转一圈便回去,却不曾想,耳边竟有剪子落在梅枝上的咯吱声传来,知韫一愣,不可控制得循声而去。
“韫卿?”
胤禛见她忽而挣开他的手、匆匆提着衣摆往声源处去,不免觉得奇怪,只是见她仿佛情绪不对,立时紧随而去。
“什么破差事啊?”
那边,一个穿着暗色宫女服饰的女子一边执着剪子修剪梅枝,一边气呼呼地抱怨着。
“大过年的,偏剩我一个人在这受冻,不就是欺负我是……”
忽而,她听见身后愈来愈近的靴子踏在雪地的声响,一转头见到知韫和紧随其后的胤禛,脸色一白,将余下的话尽数咽回去,慌慌张张地跪在雪地上。
“奴婢见过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福、娘娘万福。”
胤禛瞥她一眼,没不曾应声,只是上前扶着神色怔怔的知韫,却在挽着她的手的时候,触碰到了冰凉汗意。
“你……”
知韫正要说话,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女子声响,念着那一句熟悉又陌生的“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她骤然转头去看那边掩映在红梅深深中的女子,又低头瞧伏在雪地中惶恐不安的余莺儿,想说话,却哽在喉间,
倚梅园的风越发大了,风吹雪落的簌簌声响清晰入耳。
“起来,你起来。”
她踉跄着上前几步,雪地湿滑,有胤禛扶着才不至于摔倒,她却顾不上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余莺儿,泪盈于睫。
“你起来呀!别跪着!是不是很冷啊?是不是被别人欺负了?”
短短几句话,她的情绪几近崩溃。
“皇后娘娘……”
余莺儿傻在原地,慌乱不知所措,脸色苍白无一丝血气。
“韫卿!”
胤禛忙将她搂在怀里,却不敢让余莺儿离开或者直接带她离开,只安抚地拍着她的背,试图将她从情绪中拉出来。
“胤禛?”
泪水叫视线有些模糊,她分辨了好久才分辨出他的面容。
“我好难受啊!”
她骤然扑在他胸膛上,放声大哭,肆意地宣泄着情绪。
“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啊……”
胤禛搂着她,轻柔地抚着她的背,柔声说着“我在”。
他虽不知她方才还好好的,为何突然这般情绪崩溃,却也不想去深究,只静静地等着她调解自己的心绪。
有些时候,陪伴比开解更重要。
许久之后,或许是累了,又或是够了,她渐渐止了哭声,再抬起头时,除了眼尾仍泛着红,竟十分平静。
“起来吧。”
她缓步走到余莺儿身边,扶着她起身,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余莺儿早已惊得一身冷汗,生怕下一秒就被杖毙,声音都发着颤。
“奴婢……倚梅园宫女余莺儿。”
“余莺儿?”
知韫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忽而笑了笑,“很好听的名字。”
她好像是在望着余莺儿,仿佛又是在透过她看着很久之前的自己。
“你想出宫么?”
她轻声道,“今天是除夕,我可以许给你一个愿望,你想回家么?”
余莺儿一愣,有些结结巴巴的,“奴婢……奴婢不想回家……”
她家里的爹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宫里虽然容易被主子责罚,但出去了,被爹妈一卖,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样啊?”
知韫点了点头,道,“那你去景阳宫吧,整理书册,也轻快些。”
她侧开头,便有一个宫女上前,在余莺儿谢恩之后,赏了她一等红封,又带着她离开。
胤禛静静地陪着,直到她道,“我想回去了,背我好不好?”
长长的宫道上,宫女太监们远远坠在身后,知韫伏在胤禛的肩头,眺望着无星亦无月的如墨夜色。
“胤禛,你不问我么?”
她的声音极低,似隐在风里。
“不重要。”
胤禛托着她的身子,脊背宽厚而叫人心安,“过去的十余年里,我并不知道韫卿,也不知韫卿经历了什么,但往后的几十年,我都会陪在韫卿的身边。”
他说话总是不疾不徐,尤其是此刻,更带着安抚人心的沉稳。
“《维摩诘经》中说,若过去生,过去生已灭。过去的事情都已过去了,深究无益,把握住当下与未来就好。”
他是个小心眼的人。
若果真深究下去,难免会吃味一段时日,她这样聪慧敏锐,一定会叫她更加难过,或许还会对他心生芥蒂。
不如就这样。
他喜爱她,是喜爱她的全部,只要往后相伴余生就好。
“不愧是常读佛经的人。”
她的话音中终于带了几丝笑意,“胤禛,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会。”
简短一字,语调极轻,却极坚定。
于是她伏在他肩头,轻轻笑了,却并不曾说信还是不信。
人浮于世,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短短一程,及时行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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