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漫cp之默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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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心之雪花落叶寂无声

砭骨的寒风呼啸着掠过雪岭便不再回来,落下的雪花无声停滞在空中,一点点,缓慢凝成莹亮的冰晶。

红发女孩无措地站在雪地中,睁大疲倦的双眼,伸手去碰挡在眼前的一朵雪花。指尖刚触到冰冷的表面,便听见冰晶碎裂的刺耳声响,一时间,满天凝固的雪花一齐碎裂,碎片飞扬而下,骤然袭向她。

无数碎片如刀锋锐利,她欲退步却见雪片已在顷刻间洞穿她的身体。恍若无数飞花扑面而来,席卷来阵阵寒意,然而却不觉疼痛。再抬眼,不见飞扬的雪,入目无尽冰山耸立,雪岭连绵。

十方无界,北冥至寒。

然而她是在北冥又不在北冥。无界只是幻境,亦实亦虚,亦真亦假。

眼前所见的皆是虚妄,冰峰,雪山,寒谷,一切看似有实有形,却是丼邪为她虚构的牢笼。他不杀她,却要她与世隔绝,自生自灭。

她循着碎冰铺满的路面漫无目的地飘荡,无界内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实是虚。白茫茫的世界里,无一杂色,除了她也无一行动的生物。

铁心的眼前忽然出现一抹亮色,有一汪湖泊映入眼帘。湖水荡起微波,倒映在她眼中溢出奇异的光。湖畔一角有一株草,于之浩大雪界孤独渺小,于之皑皑白雪却给人新生般的希望。

草叶细长柔嫩,看似弱不禁风惹人怜爱,铁心心中一动,伸手去触摸草尖。草叶忽而生出齿锯般锐利的口子,瞬间划破她的指腹。她不觉疼痛却看到一丝魂力从指间泻出。还不及反应,草茎迅速伸长,紧紧裹住她的手指。仿佛另一个灵魂在狠狠吮吸她的魂力,只一下,马上又松开。

她知道这草,叫噬魂草,又名七日草和忆浮生。

浮生一瞬,百转千回。

七情六欲,一念之间。

忆浮生要靠吸人精气生长,她刚才已经让它吸走了魂力,相当于与它结下了契约,她的灵魂只能供它生息了。

七日草自然只有七日寿命,等它花开后七日便会枯竭而死,她也会同它一起消亡。花开时有七色,每日落一瓣直至落尽。

幻境内有真的七日草,必定是丼邪的安排,他要她魂力枯竭而死。

铁心低眸,神色黯淡。而脚边的七日草却快速生长,很快抽出一朵蓓蕾。转眼,花苞在雪野中盛开,七色华光倒映水中光芒潋滟,七彩花颜在雪地中绽放魅惑人心的美。

她抱膝坐下,用被咬过的右手托着下巴,呆呆地凝望着水波粼粼的湖面,思绪飘远

只见红衣翩卷少女扑棱棱地坠下,慌乱地落入同样惊乱的少年怀里。

惊乱了满园艳红的花木,惊吓了漫天飞舞的花瓣。

如雪舞一般的桃花中,她嗅到少年怀里淡淡的清幽气息,如兰似菊,一点点钩撂着她的心魄。他的鼻尖紧抵着她火红色柔软的发,带着草木清芳的甜蜜味道点点滴滴透进他的心房。

一刹那间,桃花仿佛被静止在空中,世界恍若被光阴凝固,四周空气凝滞一般,气氛静得可怕,只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桃花仍在飞舞,搂在她腰间的手微微动了动,女孩尴尬地抽出身来,她低头小声道:“抱歉。”

“无妨,倒是在下失礼了。”他把先前的折扇收入袖中,极是彬彬有礼地答道。

她想到自己先前不友好的态度,不禁面色一红,难为情地侧过脸假装去看不远处的一丛被夕阳染红的茶花梅。

侧脸沉静如大理石一般,赤色的刘海轻掩着眼角,睫毛翘起好看的弧度,衬得双目莹莹如水晶璀璨。浅金的阳光斜照着她的脸,令少女的肌肤笼上一层淡淡的余晖。在那纷繁的花林里,她美的如同上古女神一般,透着令人难以琢磨的神秘气息。

他不由自主地看呆了,眼底晕开异常温柔的神情。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南宫城的晚景呢”。她如是说道:“这里真的很美。”她说着回头看他,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

他微怔,因她的笑容竟陷入惘然。

一时无言。

少女提步上前似有话要说,却听耳畔传来呼声:“铁心小姐,铁心小姐……”

她回身去看,身后传来少年清淡如风的声音:“铁心小姐若是喜欢这的景色,改天我带你好好逛逛。今日先告辞了。”

她未及言,少年已然消失于视线中。

惊邪走到她身侧问“刚才谁在和你说话?”

她摇摇头不说话。

“走吧。”惊邪也没多问,径直向前走去。

铁心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走,走了几步有回头望,却只见到满天的落日残霞的萧瑟之景。

还会再见吗?会的吧。她对自己说。

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不觉收紧手间攥住的血色玉佩。

你说呢?

南宫问天。

无界里又起风了。她悠悠叹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块佩玉,血红色鸡心状,是那天她落入他怀中是从他身上取下的。她曾想还给他,但最终还是到了她手中。

手中血玉依旧完整,透着淡淡的邪魅,只可惜物是人非,她的心境早已不复从前。

她像遇见他的那天晚上一样,对着没有月光的天空,举起手中的血玉细细打量,一面想着他此时的模样。

茫茫雪域里流转着不能散去的悲伤。

忆浮生落的第二瓣花瓣是橙色的,它落入了水中竟把整片湖水染成淡淡的橘红。远看去就像记忆中夕阳倒映湖中,红霞满天的景象。只可惜无界里没有日光,天空总笼罩这厚重的愁云,阴蒙蒙的一片。

她借着有落霞色彩的湖水,慢慢地回想起曾见过的日落。

阿雪到南宫城的那天,问雅带着去铁心去见她。

问雅那时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穿一袭水蓝薄纱底的里裙,浅色的外披肩,梳着简单的羊角辫。小女娃脸如白瓷一般,一双盈盈大眼衬得笑容愈发甜蜜。虽未及豆蔻年华,却已有天然自成的纯真可爱。

她自小在神庙跟随出黎女祭司学习灵术,生性天真活泼。前几日刚回来,一见铁心便说她长得像神庙里的仙女,对铁心喜欢得不得了,整日铁心姐姐,铁心姐姐地叫。铁心亦对这个妹妹十分喜爱。

路过大殿时,铁心瞥见偏廊有一抹白光。她凝神去望,看见南宫问天的身影。他穿过槐树荫,蓝发悠然掠过树叶,侧脸如玉无瑕,白衣渺渺欲绝尘,慢慢消失在她视线中。

她停在原地,脑海中涌现出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

见她发呆,问雅不禁催促道:“铁心姐姐,快走啊。”

铁心回神急忙跟上她,心里却在想几天前的那个少年。

那是五天前她到南宫城的早上。惊邪带着凤凰去寻路,她待在客栈里等他们。

晌午的阳光里流淌着春日温暖的气息,繁华的主城街道上店铺林立,人流熙熙攘攘。她坐在客栈的长椅上一边等惊邪,一边对着街角发呆。这里的街市很热闹,有她在东海从未见过的景象。

阳光顺着街道尽头的小楼洒下,温暖明媚,她一时起意极尽目力去看那太阳,她把眼睁得极大,春阳并不算烈但还是刺得她双目欲裂,眼眶通红,泛出温热的泪花。她实在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泪就顺着脸颊落入脖颈里。

泪珠怎么可以滑得这么快,还等不及她伸手去擦,等她反应过来脸上只留下一道微湿的痕迹。她也不想再去擦了,轻吸了一下鼻子,低下头呆坐着。胸中不觉涌起一阵酸胀的感觉,隐隐地让她难受。

面前有阴影笼罩,有人悄悄站在她面前。她盯着那人的鞋,长筒银靴反射着浅蓝银光,微微刺眼,又让她想起灼目的太阳,侧过了脸。

并不是惊邪。

于是她不语不抬头也没有要让行的意思。面前的人也始终伫立没动,似乎在打量着她。

“真呆。”她听见他如是说,语气里略带戏谑。

无聊的人通通忽略掉。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决心要沉默到底。

面前人却不依不饶没有要离去的迹象。

一面干净的帕子被清秀细长的手递到她眼前。

“你在哭吗?”他问。

头顶传来的声音让她很不悦。谁说她哭了,她才没哭呢。她只是。只是有点想家了,尽管她的家已成了一片废墟。

想着她把头埋进臂弯里,不去理会他递来的手帕。

半晌,耳畔传来淡淡笑声:“既然姑娘无妨,那在下便不打扰了。告辞。”那人俯下身,但只道:“呆瓜。”气息悠悠,笑意浓浓。边笑着,踏步已向前走去。

她抬头去看时,少年的袖角正好飘过眼前。好像有风拂过她的发梢,鼻尖掠过少年衣襟上清幽的气息。白衣的少年有一头浅蓝的发,在阳光里灿烂得夺目。

她紧盯着他的背影,他却没再回头。

少年慢悠悠的沿着街道走,像天边一朵自由的云又像山岭间一抹飘渺的雾,安静自得的穿过熙攘的人流,逆光消失在街角的一片绚烂中。

她久久回眸,如坠梦境。

手边触到丝质帕子柔软的温度。

难道说那个人就是南宫问天吗?她这样想着,虽然不敢确定心底却愈发希望是这样。

她想得太入神竟没有发现自己已随问雅走到一个女孩面前。

那个名叫西门雪的女孩安静地站在后院的一株梨树下,淡雅的紫色长发及腰,束腰的紫色纱裙将她娴静的气质衬托的刚好。长发如瀑,挽发用的蓝色发带打成优雅的蝴蝶结,端庄娴淑的形象展露无疑。

女孩扬起温柔的笑。那种无比真诚温暖的笑容像雪地里升起的阳光。她随从寒冷的北冥来,却不携一丝雪域的清冷,有的是雪的纯真无暇。

铁心第一次见阿雪就对这个女孩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而她身上也确有一种令人信赖的力量。这一点从那时起她就深信不疑。

她已不记得那天她们是怎么开始或结束那场谈话的,只记得仿佛那时阿雪对她说了什么很令人信赖的话,她以致她对她一直存有一种美好的情感。

用晚膳的时候大家都在,南宫问天就坐在她身侧。不过她心事重重席间并未与他交谈。

回去的路上她告别问雅一人去了外城,那时夕阳已西斜,落日余晖染红半边天,她一时兴起在城墙上看起日落。

她想起两个月前东方海域遭遇魔兵突袭,一场大火让东方海阁化为灰烬。正准备重建东方海阁的母亲接到元首密令赶往北冥雪地支援北冥雪庄。她则被母亲托付给惊邪,母亲安排他们寄宿在南宫城。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全国各地魔兵四起,东西南北四方的领主都在前线抗击魔兵。然而南宫城还未遭到入侵,这里仍是一派祥和繁荣。

带金边的夕阳缓缓从天边落下,瑰丽霞光如浓重水彩在天幕上晕染开来,彩云如火花般燃烧在天际。城下的街道两侧种满辛夷花,繁花集聚在长街上方,如绯色云雾般浓重妩媚。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花香,傍晚的风拂动她的发,花香愈发浓郁她心中却不觉升起阵阵凉意。

她扶栏远眺,视野所及之处一片开阔,心中却不觉忧伤。

南宫问天沿着外城的阶梯缓缓而上,扫一眼四周便看见她一人倚在城墙上。

他看她神情忧郁抬步刚欲想上前,却见有东西从她袖中落下。

是块帕子。他随手拾起,看了看,便笑了。

身后有微微的响动,铁心回头,瞥见他手中的锦帕,心头一震,顿觉不妙。她退几步正欲逃开,却被他擒住了手腕。

她惊慌的回头,长发翩然扬起,目光如受惊的白鹿般慌乱。

他笑,转了转手中的帕子,满眼戏谑。“我当是谁,原来那天的人就是你啊我还以为你听不见我说话呢。”

“喂,”他用轻撞她一下:“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我吧。”

“谁有心记得你啊。切...”她没好气的回道。

“是吗?”他顿了顿转而道:“者可是你今天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她微怔,席间他确实没和他说一句话。但他这么说是在期待和她说话吗?气氛变得暧昧不明,她尴尬地略微偏转视线。

她这才注意到他没穿那身白衣,换了身淡青色长衫,腰已浅黄腰带提色,没系任何挂饰。他天生气质儒雅,出尘,穿青衣也一样气度非凡。

“你穿这件衣服很合身呢,很好看。”她开口打破沉默,将话题转移。

南宫问天一时呆住,不明她话中意思。忽而作恍然大悟状道:“你是在夸我长得好看吗?”

她不语轻笑,抽出被他抓住的手,淡淡瞥他一眼,转身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声音:“喂!呆瓜。”

“我不叫呆瓜,我有名字的!”

“知道了,东方铁心。下月十五那天我带你去逛庙会吧。”

“什么?”她停步,回神不解地看向他,却见他正往另一边走,手中还悠闲地转着那块帕子。“我不是还欠你一个约定吗,说好要带你去看南宫城的风景的。忘了吗?真呆。”他又笑出声来,愈走愈远。

“切……”她着实无语,只得挤出一个不屑的音调。

郁闷。真是个怪人。

在一片灿烂霞光里她凝视着他的背影远去,心里愤愤不平地想:为什么每次都让我看他的背影下次一定要走在他前面。

不过,她有在期待哦。

她在忆浮生盛开的湖畔浅眠,梦入奇境恍惚又见昔日少年笑意浓浓,寻花翩翩而来。

忆浮生的黄色花瓣摇摇欲坠,湖水的色彩愈来愈淡。

她彼时眠在北冥幻境,却不知离此地最远的南方有人亦在思念着她。

南宫城

南宫城这夜的月色极好,此时圆月已下柳梢,在他看来不过徒增伤情。南宫问天对着如水月光展开手中丝帕,指尖轻抚过柔滑的丝面,往事依稀浮现脑海。

一幕幕,想到肝肠寸断。

他收好帕子,闭目靠在身后的树干上,心中恨意翻涌。

蓦然一记重拳击在树干上,惊得寒鸦扑朔飞离。

少年棱角清明,目中燃怒火,对月长号:

“玄天邪帝丼邪,我绝不会放过你的!铁心,等我!”

铁心从来没告诉过问天那日在神庙所见之景,那一夜成为埋藏在她心底最深的恐惧。

女娲神庙的偏殿,四下一片静寂,墙上挂着的女神画像,是如她无二的模样。她惊疑,却见暗处飘来另一纸画卷,她伸手展卷,画上一株幽草。草叶绵长,黑光缭绕,如水蛇曼舞。她屏住呼吸,指尖轻触上画卷,水蛇般柔韧的草叶猝不及防缠住她的食指。

她轻声惊呼,血珠落在画纸上,宛若绽放的恶之花,须臾间便被幽长的草叶吮吸而尽,昏暗的视线里,发黄的纸卷上浮现模糊的身影,那黑衣黑发的少年有如恶魔降世一般,缓缓而来。

她的意识逐渐陷入一片混沌,耳畔传来恶魔般的笑声,但她分明感知那声音里刻意收敛的悲伤;“星绛,我们终于又在见面了。”喃喃如独自呓语,想不经意过耳的风轻捎来不知名的悲伤。只是下面的话她再听不清。

几缕月华如水轻慢地跃入偏殿,清明几许光景。黑发少年倾身接住少女倒下的身影,周身泛起莹莹微光照亮少年的面容。黑衣如墨,光滑的锦绸映出冷玉清光,长眉轻挑入鬓,凤目狭长如黑玉华泽熠熠。薄唇如削却毫无血色,紧抿着的唇角泛起丝丝苦涩。

他凝视着怀中少女,温柔而凝重的目光仿佛穿越千年冗长的时光,只为在此刻,轻轻落在她的眉目上。只是她不懂也看不见他的痛惜的神情,这一刻他为之千年的等待。

窗外,圆月如玉皎皎,十五之夜,月色独好。

黑衣少年从殿内跃出,黑色披风裹住怀中人,疾掠向天际。

长街上,蓝发少年慌乱的寻觅,穿梭于灯海人流,却难见欲寻的那一抹倩影。

红发少女颈间垂下血色玉佩,血玉潋滟着异样的光芒。

谁也没有察觉,他们的命运齿轮,正在轻轻转动。

(第六日)

青色花瓣落地便消融在土地中,一时间群山褪去绿色,冰峰再现,满地草木顷刻间消亡。冷冷冰雪一路蔓延,纯白世界寒意浓浓。

这天,她一直沉在梦中没有醒来。丼邪的出现让她一度未平的心绪又起波澜,她再也忍受不了这无尽孤独的时光了,宁愿沉浸在梦中。

西门城——

他在离开西门出发前往北冥雪域的路上。女娲神舟在云端缓缓飞行,他坐在船头擦拭天旌剑,剑锋偏转,冷光里映出少年淡漠的眉眼。

眸光微转,思绪翩跹,经过收复西门的一战他知道他离她又近了一步。

食指轻滑过剑锋,眼中忽暗忽明。罢了,将剑重收入剑鞘。

他站起来走到船沿,看船下云雾缭绕,烟波浩瀚,又想起他们离别那日的场景。

回忆——

他已弄不清眼前是缭绕的烟云还是飘渺的雾气了,只觉得两岸碧草茵茵,花木成群却生出无数寒意。

所见之境如幻似真。

隔着烟水茫茫,他看她身着艳丽红装的背影愈行愈远。就好像拂晓前晨雾里的一缕霞光,那么脆弱而微小,似要转瞬即逝,让他止不住心慌。

“铁心,铁心你别走...”他不管不顾的冲她喊,让人明显能听出他语气里的焦急。

红衣女子身形一滞,犹豫着回身去看他。

茫茫烟水,烟水茫茫。

他心慌意乱,她举棋不定。

她想他是否懂得她的踌躇和无奈,能否看见她目光中的悲伤逆流成河。

他看她,却分不清她迷离的眸子里氤氲的点点光芒是汾河的水雾还是她的泪。

“铁心...”他唤她,怕她就此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红色纱绸的裙摆被风撩起些许波澜,瑰丽如霞的长发轻轻扬起,她听他唤她名字,微蹙眉,眸光里闪动着落寞的神情。

也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看他了,他紧抿着唇生怕流露出一丝脆弱的悲伤。她常想若时光能长驻,哪怕让自己轮回无道又何妨?只愿记得他眷恋的目光遁入六界无门。

如果只是死我断然愿为你留下但众生有命,你我又非凡人,岂可任性选择生死。

凤凰无声无息的落在她身侧,蓝色的羽毛一如大海的深沉蔚蓝。也像他的眸发,淡漠沉静。她终于动容了,泪水顺着两颊滑下,也像她的心狠狠地纠成一团。

“问天,”她柔声道,望着他,心中升起无限悲凉。“快回去吧,大家都在等着你回去。”

“那就让他们等!”他气急败坏的挥袖,语气里带着愤怒:“铁心,你是不是答应丼邪了。”

她默然只是摇头,眼里有他读不懂的悲伤。

“那你为何不肯留下来?铁心,!”

她早已泣不成声,拼命摇头想要辩解:“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不因为别人。但我们注定命里无缘的,你还是回去吧。”

“我们有缘无缘岂是你说了算的!我要你留下来!”他倔强地反驳,生怕她转身离去。

可她不能...

凤凰发出一声急促的吟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万千。

她要走了。

他看她站在凤凰背上,仍然穿一身红衣,却没有当初的凌然傲气。

她那憔悴哀伤的神态可是为他。

最后一刻他看见她张唇像在道别,而他已听不见她的声音,只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如果他仅是一平凡少年,他一定会舍下一切从此伴她左右。但他生来便有守护南宫城的使命,如今正是南宫城面临生死关头,他怎能随她而去。汾河的水雾在朝阳中升腾,一缕缕青烟飘过山岭,他茫然地站着,模糊的视线中最后一缕霞光消弭在天际,纵使有万分不舍他还是只能看她远去。他的心中的痛觉仿佛在渐渐消失,他知道,他的心头从此缺了一块。

他想起丼邪对他说的话,忽然对着湖水凄怆地笑,铁心,你的选择我都由你,从此放手。

无界——

重重梦境困绕她的心魄,她挣不开无形的束缚只能溺在梦中。

却有一阵呼声穿越重重梦境来到她耳畔,温暖柔和的声音直击她心房。那是阿雪的声音。她微微定身想要从梦中挣脱,可是好困难,呼吸愈发急促,仿佛有千斤重的铁链拽住她的意识。她想奋力睁开眼睛站起来,却一遍遍梦见自己从湖畔站起又跌进湖中,如此循环。

阿雪的声音柔柔地在耳边响起,她恍惚听到一句:“铁心,你一定要坚持住。问天已经收复了南宫城,西门城和东方海域,他很快就要到北冥来了。你要等他啊!”

问天,南宫天问。

她浑身一激灵,微颤的睫毛缓缓睁开。

无界里依旧是寒冷茫茫的景象,纯白无杂色的世界充溢着视线,寒风杂雪舞将她紧紧包围。她已感觉不到扑面而来的寒意,满溢心扉的是无边的寂寞凄凉。

她屈膝用双臂将膝盖紧紧拢住,下巴顶着膝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避开一切寒冷严酷。无声的泪从眼眶落下,融入雪地化成深浅不一的圆点,视线被飞扬的雪瓣迷乱,阿雪的声音变得飘渺。“铁心,你被困在幻境里,外面早已过数月。但无论如何,我们一定会救你出去的!相信我……”

她仍旧是那个让她信任的阿雪,可她还等得到他来吗?

北冥雪界

北冥界内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雪仍未停,彻骨的阴寒早已将整个世界包围。

纷纷扬扬的大雪,漫天飞舞。

轻盈,散漫。

纯洁,无瑕。

像早春盛放的白梨花,旋转着婀娜的舞步。

视线里,飘扬着鹅毛般轻柔的雪花。满目充盈着白雪皑皑的背景,是一片无边的苍远辽阔。

他举目,望着不远处的高阶上的黑衣男子。手中的天旌剑,手上的力一分分加重,剑上的纹路也一分分清晰。那晕染着纯净的天蓝色的眉眼,细致地折射出漠然澄净的色泽。

丼邪身着一袭黑丝绒长袍,黑发未束,长眉尾尖,媚眼如丝。身后是一群严阵以待的魔兵兽。他立在高台上,黑衣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墨瞳微缩,注视着前行的一径人,一概睥睨天下的气概。他看着南宫问天走近,打量半晌,嗔笑般道:“我在此等你许久了,你若是再晚些,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

大雪在眼前飘舞,南宫问天的目光穿过纷扬的雪花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丼邪的面容。他并不理会他挑衅的话语,漠然道:“玄天邪帝,你擅自冲破封印,祸乱天下,为祸苍生,涂炭生灵,犯下了不可弥补的过错。今日,你就将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言罢,他举剑,踏上凤凰向高台上跃去。

“笑话,”丼邪扬手,挥动宽大的袖袍,仿佛听到了叫好笑的笑话,不禁笑出声来:“就凭你?”一扬眉,看着南宫问天慢慢走近。

银靴踏着白雪,步伐不紧不慢地前行。两人逐渐平视的目光里,相互积蓄着澎湃暗涌的怒意。

“天地之道,邪不胜正。今日,你必败无疑。”他看着他,空气里凝滞着张弓拔弩的对峙状态。

“哈哈哈,”丼邪忽然大笑,笑得眼角眉梢都噙着冷冷的笑意,“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话音未落,他手中的虎魄已陡然像问天刺去,玄色的长剑上黑气若隐若现。问天站在原地,银蓝战甲在白雪里熠熠生辉,红色披风在寒风里簌簌作响。面对丼邪刺来的一剑,他不及躲闪,提剑挡住。泛着冰雪光泽的天晶与暗色的虎魄相抵,清蓝冰锋抵着散发着煞气的剑,丝丝浊气顺着剑锋交接处缠上天晶。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相接,电光火石间燃起星星火焰。问天腕上的绿珠护腕蓦地一亮,他用力将虎魄顶开。丼邪后退几步,长剑在手中猛然一翻再度刺向问天。南宫问天佯装躲避不及,退后几步顺势沿着高台向下方落去。丼邪眸中寒光一闪,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也顺势追下台去。

阿雪骑着十方明亮,明眸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前方交战的二人,眉尖轻蹙。见问天将玄天邪帝和他身后的干魔兵兽引下,她转身对着神色同样凝重的神舞道:“神舞,一切都看你的了。”

神舞略一颔首:“放心交给我吧。”五彩的尾羽飞掠开白雪纷纷,划出一道五彩虹光,飞快地向前方二人飞去。

“问天,我来助你。”身后传来神舞的声音,南宫问天会意,抵开丼邪迎面击来的一剑,快速向后退去。神舞长鸣一声,周身闪现五彩神光,五彩的光环翩翩跃动,幻化成零星跳动的音符,让漫漫白雪也为之失色。转眼间,在半空中幻化出一把华美的弦琴,无人拨撩而琴自响,婉转动人的乐声如清泉汩汩流泻而下,流畅明快,飘散在空中有种动人心魄净化心灵的作用。

一时间,天地为之沉沦。丼邪身后蠢蠢欲动的魔兵兽也逐渐安静下来,周身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地散去。

“神兵神舞!”丼邪惊觉回神,微眯起的凤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正欲对神舞动手,十方明亮带领着一众恢复神智的神兵兽将他围拢。

神舞的琴音陡然一滞,转换成更加轻柔平缓的曲调,如春风拂过花叶,循循善诱般将众神兽的力量逐渐汇集向一处。

“问天。”神舞的幻身在半空中发出呼唤,南宫问天应声而起,举剑接受着从四面涌来的灵力,在天晶的剑锋上汇聚着奇异的耀眼光芒。冰蓝色的眼眸中光芒一振,随即飞身腾跃而起,手中天晶辉映着莹莹白雪,七彩虹光乍现。柔韧的身躯在半空中后仰着弓成一弯峨眉月,将剑狠狠斩下。

狂暴的灵力夹杂着碎雪冰粒凶猛地袭向丼邪,远远地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迫。丼邪半眯着的眸子猛然一睁,无数黑色的煞气从四方涌来,他双手握剑准备扛住这致命一击。

天晶与虎魄猛烈撞击着,强猛的波动让漫天雪花也为之一震,有一瞬,它们仿佛凝滞在空气中一般。虎魄从丼邪的手中飞脱出去,他也顺势飞出几丈外,口中鲜血狂吐,跌坐在雪地上。

南宫问天向后趔趄几步,手中的天晶深深扎进厚软的雪层中。眼前的茫茫雪原辽阔无边,他在一片凄怆的白色中回过神来,他挺剑而起,目色清明而冷清,脑海中翩然闪过一个红发女孩的身影,如幻梦般消散在凄楚的寒风里。

“阿雪,”他沉吟,目光慢慢转向北冥雪。“你有办法救出铁心吗?”

站在他身侧的少女略一颔首,抬起右手纤纤玉指轻轻一转,随着流光莹莹乍现,掌中幻化出一管玉箫。“玄天邪帝盗走北冥至宝“十方无界”,并把铁心囚禁在了无界中。只有找到他设置无界的载体才能救出铁心……”她的话还未说完,眼前闪过一片蓝影,飞快地掠向不远处的丼邪。

雪蓝的剑锋紧抵着丼邪倨傲读书下巴,清亮的剑面上映出他悲伤愤怒的眉眼,也映着丼邪轻慢不屑的神情。“你把无界交出来!”

“你休想。我就是死也不会把无界交出来的。”丼邪敛眸,依旧是不可一世的口气,而他的身体却逐渐虚化,像是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

“把她还给我!”天晶剑深扎进雪地里,他的手去揪着丼邪的衣领,却仿佛只抓住一缕轻烟。落下的话音像飘零自空的雪花,转眼便被风吹得零散。一句话仿佛让他瞬间失去了勇气,他的手慢慢松开,颓然跌坐在地上,如孩童般喃喃自语着。

空气像凝滞了一般,整个世界又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静中。

雪花飞旋在空中,愈迷乱,愈快速。没有应和的欢笑与歌声,死一样的沉默,映衬着它的是无声的苍白背景。

不知多久,才听见一人似有若无的叹息声。

“你就是她想等的那个人吧。”丼邪的虚幻的目光转向他,眼里升起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他看着他,仿佛看见当年的自己。一声长叹,化作水雾凝在白雪茫茫里,他说:“也罢。你去寻她吧。”

南宫问天在绝望中抬头,看见那双眼,飘渺如雾气,又像夜色凝成的幻境,隐隐闪动星子淡淡的轮廓。在那双眼里,他看到希望,像绝境中的人看到黎明希望的曙光。

血色的玉佩在半空中缓缓坠落,像冬季的最后一片落叶,在雪色背景里如红褐色的叶,在绝望中埋下下一季的新生希望。

北冥雪微蹙的眉头逐渐松开,望着那一抹红光抬起手中的玉箫。紫色的长发用红绸束起,如光滑锦缎流泻至腰间。额前镶着明珠的额饰,辉映着一剪秋水般的明眸,能让人在困境中看到纯真的希望。十指青葱抵着剔透的玉箫,红唇如娇艳的花瓣,吹拂着圆润的萧孔,让古朴动人的乐声流转在空中。

雪,静了。陡然间,轻盈的雪絮像飞花从四面涌来,在清灵的箫声里绕着血玉飞旋着。各色奇异的光芒忽闪忽闪地涌动,将满天白雪幻化成一团紫灰色的雾瘴。

阿雪的眼里染上几分担忧之色,她对着正在拔剑的南宫问天嘱咐道:“无界被丼邪施了法,幻境里瘴气弥漫,很容易迷失的,你要小心。八重幻境组成了整个无界,你一定要找到囚禁铁心的幻境,打破幻咒马上将她带出来。”

问天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想起什么又说道:“阿雪,这一路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恐怕也走不到这一步。我若不能救铁心出来,可否代我们向东方阁主和我母亲说一句,此生难偿的恩情来生再还……”

阿雪淡红色的眸子里光芒深深浅浅,她打断他的话:“说什么傻话,你一定能救铁心出来的。你若再不走,可就迟了。”

南宫问天臻首,转身走到那紫色的雾瘴前。冰蓝色的剑刺破浓重的黑紫色瘴气,雪蓝的身影慢慢隐进黑雾里。

入眼可见的是无边的蓝,像大海深远宽广不可见底的波涛连着天际一望无际的蓝,澎湃着生意,氤氲着忧伤。

冷冷的冰层上也泛着浅蓝的光,清亮的光泽辉映着她的眸光,极像他笑时眼中不可一世的骄傲光芒。那样的神采会将她柔和的包裹住,沉浸在无边温柔的幻梦中。蓝色,应当是天地间最温柔的色彩,可它又有最凌冽的一面。

铁心把自己蜷成一团,抱着双膝的小手紧紧扣住,她呵出一口气想要留住这仅存的温暖,它却在转瞬间消弭殆尽。

她想起那个人海蓝色的发,他的笑容会如云翳浮动的天空一样温暖,眸子会如璀璨星空一样熠熠动人。

只有他会那样骄傲地对她说:“我一定会赢的。”会在她感到无助时,拉住她的手鼓励着她前行。她会在她伤心时为她推秋千,他对她说,铁心,你要永远快乐着。他也会在危难中牵起她的手,用肩膀为她挡住所有的危险。他会那样悲恸决然地说,我南宫问天不救出东方铁心,我誓不为人。一字字,掷地有声,他说的信誓旦旦,她听着,深信不疑。他说他会来,她便等着他,她相信他绝不会抛弃他的誓言。

无界里是怎样的极寒,如何的孤寂,荒凉,可她只要守着他的承诺便可安然地背对一切了无生气的折磨。她只是执着的做着她想做的,无关其他一切,只做这自己想要的,执着地沿着目的地等待。

无声无息地,七日草落下最后一片花瓣。天际逐渐升起一抹紫色的烟尘,整个世界逐渐陷入混沌的黑紫色雾气里。好像沉入了无边的地狱,陷进黑色的罗网,被困在无尽的绝地中。她在荒凉的静谧中缓慢地闭上眼,唇边衔着一抹若有若无薄凉的笑意。冰凉的痕迹顺着脸颊滑下,迷雾里,是什么坠落地面,溅起银亮的涟漪。

陡然间,天际银光乍泄。天空仿佛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从另一个世界里纷然涌泄无数银蓝色的光芒...像是梦中的光辉...那令人心安的神彩。

笛声呜咽,在空中流转。如泣如诉的曲调,像在倾诉一段悲伤的故事。恍惚的视线中,一道蓝色的身影从裂痕处飞越而下。银靴泛着寒光,冷冷地照拂着混沌的雾,水蓝色的眸子里噙着忧伤的叹息。

“铁心!”他几乎忘记呼吸,凌空划过一道光,直奔向眼前的少女一略而去。

耳边寂静不变的沉默中忽然想起风声与长笛的痴缠语呓,眼前茫然雾霭中忽现的光亮。她好像在水中沉浮的落水者,迷茫无从所措间,偶然抓住一根浮木,随之沉浮不定,心慌意乱。一种熟悉的气息逐渐包裹住她,下一瞬,她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不用抬首,她也知道是他。无言,心却明了。千言万语到嘴边却是无言,她伸手回抱住他,一行清泪便顺颊而下。

“铁心……”他低声呼唤她的名字,却不知该说出什么话来。这一刻,仿佛只有彼此深深的相拥,才能弥补长久别离的悲伤。原来有多少思念的心声欲言难言,而原来相见的此刻,这些话却已不再重要。只要现在的一颗相拥,过去的种种却竟可以了然。他轻吻她的发顶,只希望时间就此停滞一般。

恍惚间,黑暗混沌的时间逐渐清明。暗黑的土地上不时有新芽抽发,嫩草探头。远山在雾岚里若隐若现,浅黛的山峰,靛色的青空。灰黑色的雾瘴慢慢散去,浅粉的光线,蜜糖般甜蜜温暖的气息逐渐围拢。淡金色的霞光,洒下一片祥和,绿茵茵的土地上已然树木苍郁。粉色的辛夷花在长枝桠上竞相绽放,吐露馨香,展露娇艳的笑颜。空气里四溢着草木馥郁的清芳,让相拥的两人感到惊异而又安心。

第八重幻境,是悲伤绝望后希望的重生,绽放。也是丼邪未泯的良心,送给他们最后的祝福。他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星绛与他曾有的那样的决绝爱恋,彼此生死不离弃的深情,他看到他们的影子,却不愿让他们的悲剧,相爱却永远无法相依的悲剧再在这对年轻爱侣的身上重演。他也曾想过,希望能再见星绛一面,但他终于在固执的追寻中悔悟,她们终究不是同一人。如果不是他一贯的我行我素,固执莽撞也许一切也不会是今天的局面。

漫天霞光里,天穹中金色耀眼的窟窿流光转动。问天与铁心相视而笑,垂在身侧的手十指紧紧相扣,在绯红色的花雾里漫漫消散身影。

犹记得,那时你许诺的满城花海春色,仿佛只有那样的绚烂风景才能让彼此的爱恋铭刻于心。而如今才知,无论何种美景带来的欣悦,都不及见到你的欢欣愉悦。

今生若有一良人相伴,满城春色尽无期。

(完)

作者:之前有答应的天心,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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