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戎马倥偬 第一章 鬼子来了（10）

9月22日中午。我军已经放弃铁桥北边的环形工事，守桥的一连已经损失大半，只能撤回到南岸阵地，继续坚守大桥。大桥仍没有被炸掉。

经过一上午的激烈战斗，二连阵地上已是满目疮痍，弹痕累累。士兵们的脸上焦黑黑的，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土，泥土和汗水浸泡在一起。大家都在战壕里休息，等待日军下一次进攻。

九班只剩下老牟、李金锁和小山西三个人了。小山西头部被弹片擦伤，头上缠着绷带，李金锁胳膊受伤，只有老牟还完好无损。此刻小山西背靠着战壕，眼睛瞪着出神。虽然只是经过一天半的战斗，他的心态已经俨然是个老兵，从昨天见到鬼子惊慌失措，手脚发软，到现在有勇气跟鬼子面对面拼刺刀，这个转变在短短的一天半就完成了。李金锁见小山西有点恍惚的神情，用手在他眼前划了一下，“喂，咋地啦，傻了？”

小山西扒开李金锁的手，神情暗淡地说：“都死了，就剩咱三个了。”

小山西的话和情绪感染了李金锁，他长吁了一口气，看着旁边抽闷烟的老牟。

老牟胡子拉碴的脸上已找不到一块干净地方了。他吐了口烟，看了看身边的两位还活着的弟兄，裂开嘴笑了笑：“饿了吧，来，我这还有几个山药蛋，咱把它吃了，死了也不能当个饿死鬼。” 老牟从兜里掏出几个山药蛋，递给小山西和李金锁一人一个。

小山西剥开山药蛋咬了一口，“真香啊。”

李金锁也咬了一口，“老牟，你说，咱这算是最后一顿了吧。”

老牟嘴里嚼着山药蛋，“别老说丧气话，人活着是靠命，命里不该绝，你怎么也死不了，命该绝，你躲哪都跑不掉。”

李金锁：“老牟，你这话我信了，要不这子弹咋就没打中咱们仨呢。”

老牟：“别净想好事。咱们连也没剩几个人了，鬼子再上来，怕是挡不住了。如果上峰不下令撤，咱们的命就该在这交代了。”

李金锁：“照你这么说，今天咱们就该杀身成仁，报效国家了。”

老牟：“总比打内战，死在自己人手里强。死在日本鬼子手上，也算是忠魂了。”

小山西和李金锁听倒老牟这么说，顿时心情沉重起来，都不说话。进过片刻死一般的沉默，老牟先开了腔：“都咋的了，打起精神来，这时候就该像个男人，别想太多，该来的总得来，不该来的，你想它来也来不了。”

小山西缓缓问道：“老牟，你咋不找个老婆？”

李金锁：“喂，小山西，都死到临头了，你脑袋瓜子里还想这个，你这不是废话吗，老牟要是能找着老婆，还当兵干嘛。”

老牟：“咋啦，想女人了？”

小山西：“想倒不想，就是觉得真要是死了，都没碰过女人，觉得挺冤的。”

李金锁：“老牟，你给俺们讲讲，前天晚上，你跟营长去逛窑子，窑子里的女人啥样？”

老牟笑而不语。

小山西：“金锁，你这么稀罕女人，你咋没去？”

李金锁：“我倒是想去，连长他没挑我。老牟在连长面前有面子呗。”

说曹操，曹操到。连长姚得贵巡视阵地来到九班。他的军服已经破了，胸章都耷拉下来了，中尉领章只剩下一个，“老牟，情况怎么样？”

老牟站起身，“报告连长，九班还剩下三人，就是弹药不多了。”

姚得贵：“营长说了，师部会给我们补充的，弹药马上就到。” 他看着头缠绷带的小山西，爱怜地拍了下他的肩膀：“田小蛋，好样的！新兵蛋子第一次就这么勇敢，我要给你请功，还有你，金锁，老牟，我一定给你们请功。”

“谢长官！” 三人一起立正道。

这时候营部传令兵到了，“姚连长，营长命令你们马上向保定城内转移，准备巷战！”

姚得贵：“行，知道了，告诉营长，马上执行命令。”

话音刚落，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只见铁桥脚下腾起一阵烟雾，铁桥被我军炸毁。

姚得贵跳上战壕顶部，向全连残余部下高声命令道：“二连全体都有了，听我命令，立刻撤出阵地，向保定城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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