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王源妈妈的病危通知书刚好是在小满那天下来的。

那天下了大雨，闷雷滚滚。张子枫坐在教室里，侧着头，望着窗外灰暗的天空与瓢泼大雨，轻轻叹了口气。“子枫，不走吗？”宋祖儿在外撑了伞，把头伸进教室里问她。

“不走。”张子枫依旧没有离开窗外的视线。“你自己先回去吧。”

“那你路上小心！”宋祖儿看着张子枫，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张子枫叹了口气。刚刚王源他们班的班主任来找老王，说是他们班有个学生，回去看他病危的妈妈了。张子枫几乎可以肯定那是王源。她在等，她在等王源给自己发信息，告诉她阿姨没事，他在医院陪着她呢。

可是手机一直迟迟没动静。

张子枫叹了口气，想着，如果十分钟内再不来短信，自己就去找他。

王源妈妈，这次怕是撑不下去了。

十分钟后，手机依旧一片死寂。张子枫受不了，蹭蹭蹭穿上衣服，举起了伞，关上教室的灯，跑下楼去打了车。“市中心医院！”她说。

这医院，自从认识了王源后不知来了多少次。张子枫紧赶慢赶地跑到医院，下车就给王源打了个电话，焦急地问：“阿姨在哪个病房？”

王源接了，但是不说话。

“你说话啊！”张子枫急了，大声吼。头上渗除了密密的汗珠。

“3楼手术室。”王源哑着嗓子说，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像是哭过？张子枫知道，情况不妙了。她的心脏碰碰地跳，跑上电梯，按下三楼的键后紧紧地握着手中的伞，心中一个劲地为王源妈妈祈祷。“老天呀！”张子枫双手紧握，指关节微微泛白，电梯里留下了下雨的水印儿。“叮”地一开门，她就飞快地跑出去，眼睛看看左边，没有。又看看右边，是尽头。张子枫着急得跺脚，她看到了左边有个拐角，那一定就是手术室没错了。她飞快地跑出过去，“噔噔噔”地声音直搅人心。

她看到他了，她看到王源了。

她飞一般的跑过去，辫子的编绳也掉了下来，披肩碎发立刻散在她背后。她没有管，立刻跑到王源面前。

“天哪，王源，你怎么了？”张子枫看到他之后，惊讶地大叫。

王源的头发全都被雨淋湿，应该是没有打伞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眼睛像辣椒似的通红，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他抬起头看到张子枫，立刻站起来，紧紧拥抱住了她。

“王源？”张子枫柔声唤他，希望自己能安慰他。

可在生与死面前，安慰又有什么用呢？

“子枫...”王源轻轻叫了她一声，就嚎啕大哭。张子枫紧紧抱了他一会儿，就松开他，拉着他的手坐下，问他，“阿姨怎么样了？”

王源哑着嗓子，抓住张子枫的手像得了帕金森一样颤抖着。“主刀医生说，这次，她可能撑不下去了。”王源默默地说。

张子枫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去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还没有出来。”王源不愿再说话。

说来也怪，张子枫刚到这不过二十多分钟，却好像过了几个小时一般。张子枫浑身哆嗦，但还是抓着王源的手。“没事的，王源。”这个时候，主刀医生走出来，他面部发白。王源连忙冲上去。

“医生，我妈妈怎么样了？医生！”

医生摇摇头，轻轻宣布了结果。“小伙子，你要节哀。”说完，就又扭头要走进去。

“什么？！”张子枫的眼睛立刻睁大了，跑过去问医生，“您说什么？阿姨怎么了？节哀，节哀是什么意思啊？”

王源却是已经面如死灰。

“去了。”医生轻轻叹，拍了拍王源的肩膀，走了进去。

张子枫再也止不住眼泪。前两天才和她说要托付好儿子的人...没了。

一瞬间的功夫，王源妈妈被推了出来。她脸上盖着白布。“小伙子，你要节哀。”医生再次说。

王源妈妈太安静了，实在太安静了。

“你为什么要捂着我妈妈的脸？”王源嘶哑着嗓子发话了。张子枫透过朦胧的眼泪看着他。

“你不怕闷死她吗！你算什么医生！”王源上去就要推开医生，走到妈妈跟前，可是张子枫拽住了他，轻轻从后面抱住了他。

王源这才闭上眼睛，流下眼泪，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

“小姑娘，对不起了。”医生说着，就推着王源妈妈走了。

张子枫紧紧地抱着王源，小声说：“王源，别干傻事。”她把湿漉漉的脸贴在他身上，“权当是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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