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话 时间之毒

“叮！”利刃交击，“噔噔噔！”人退去，退去之人，玄武杀手单刀黄粱！邋遢男人皇甫霜以刀拄地，拦下了黄粱对可颂的必杀一击！手中的刀也被黄粱这一击打得片片碎裂，只剩下半截儿刀身。

然而，黄粱却似乎受到了极重的伤害，猛退了三步，左手抚胸，半晌，忽然左手掌化拳拼命向着胸前一锤，然而依然没有阻止得了胸前的起伏，终于，坚持不住，“噗！”一口鲜血化为血雾喷涌而出！

以守御攻，攻方竟是受了极重的内伤！“隐刀门，皇甫霜，参上，指教了！”拄着半截儿刀缓缓站起，那邋遢男人的身上似乎充斥着以往都不曾有过的气势！

我本中境俊儿郎，一门气运肩上扛，怎奈情字登心房，潦倒江湖半身亡。柳红的死，不知道对于这一门少主，有着怎样的触动，也不知他此时内心所想，只是他的行为，是不许杀手对孩子出手，他的气度是扛得住一门气运的侠客，此刻的他，当得起“少主”二字。

皇甫霜轻轻的端起手中半截儿刀，这是他刚刚从他和柳红住的房间挖出来的，还能看见他指尖残留的泥土。柳红受袭身死那一刻，他就想到了他的刀，这把他自隐刀门中带出来的名刀。

为了换饭吃，镶嵌着宝石包着鲨鱼皮的刀鞘已经被他当了，他也想过当刀，但是北境的当铺并不是江湖的侠客杀手，刀这东西，人家收了真没用，何况还是一把无鞘的刀呢？当初为了留个念想就卖了鞘，让皇甫霜后悔不已，早知道单刀不好卖，就把刀连同着刀鞘一起卖了好了。

没了刀鞘，过了这么多年，皇甫霜也没有特意保养，故而这名刀也变得锈腐不堪，刚刚接下黄粱全力一击，这把原来的名刀，跟了皇甫霜终究是没有挺住，上半身部分碎成几截儿了。“老伙计，你也和红儿一样，中了毒了，比她还严重呢。”皇甫霜轻叹道。

名刀所中之毒就是时间，世上最不剧烈，发作最慢却完全无解的毒。必死之毒，任何想要对抗此毒者都以失败告终，不论人或物。想来皇甫霜当年的豪情，气度，也被这可怕的毒耗去了。然而，此时此刻，柳红的离去，竟成了吊起他这一口气的解药，这口气终究会化成火，烧尽不吝惜人命的杀手们。

“退！”仅一个转瞬的功夫儿，形势突变，刚刚己方还占尽优势，一代剑道之巅似乎对自己的玄武杀阵也没有什么办法，后来那个诡异的目标递上来一条棍子，直接导致九音殒命，不过这也是个机会，己方迅速变招，眼看就要成功，之前跑进屋儿的隐刀少主又在这时出现重创了黄粱！

看来自己是领悟错了，龟心下凄然，不是玄武团的运气好啊，是运气太差了，一个剑道之巅已经够杀他们几个了，现在又来个隐刀少主？！这不是天要亡我吗？

实际上，多数产生“天要亡我”这种想法的人，都是真正得罪了天该死的主儿，不是天要亡他，而是他作的太大自己把自己亡了。

试想，要不是过度自信，公然挑衅，门口埋伏情况会如何？要不是贪婪成性，把皇甫霜的事放一放又会如何？要不是罔顾人命，把柳红的单子缓一缓又会如何？要不是小人得志靠上了智侠神喜，直接对可颂出手而不是想着硬刚小方，又会如何？

然而，世间之事不会给人“要不是”的机会，玄武的败亡就在今日！小方看到皇甫霜挡下了黄粱必杀一击，只是稍作停顿，将被扎了个对儿穿的九音一甩，向着玄武杀阵飞了过来，同时自己矮身在尸身后面，随时准备给杀阵中的其他人致命一击。

“齐天！”黄粱已经连滚带爬的退回阵中，好在皇甫霜似乎并没有追击的意思，感觉脑后有劲风，龟慌忙指示齐天进行防御，齐天倒也老实，脚下一滑向后一淌，将盾就架在了阵的后方。

此时他也顾不上前面皇甫霜的威胁，也顾不上小方的万引劲了，这种情况，只能借力于地，来抵挡小方即将到来的这次冲击了。

考虑的少，吃不饱，思虑周全都不一定能够得到好处，办事思虑不周得到的必然是恶果。九音再怎么轻也不是金镖能比的，三支附上万引劲的金镖都能让齐天接不住，更不要说九音这么大的人了。

“嘭！”齐天的盾牌直接碎裂开来！“噗！”齐天的嘴巴，鼻子，眼睛，耳朵同时喷出血雾！双云也正是在这一瞬，像毒蛇一般从九音的尸身中钻出，要说齐天的反应还真是很快，即便受到极重内伤，还是下意识的举起单刀想要抵挡一下双云，但是双云，是会弯曲的！

双云向上一弯，绕过齐天的单刀，直接从齐天的下巴插了进去，从他的面门钻出来，半个弯曲的剑身一勾，齐天的鼻子嘴巴包括脑子里拿点儿东西就被搅和个稀碎，整个化成一捧杂碎爆裂开来。

齐天归天，小方也不做停留，迅速将双云从九音身上抽了出来，此时刚才和他交了一合的莫问刚追了回来，刚刚举刀准备攻击，小方抽回的双云已经从身后刺出，弯折绕过小方自己的身子，“噗！”没入了莫问的左胸！

短短几何玄武团已经就剩下龟和受了重伤的黄粱了！此时龟显示出他作为顶尖杀手团团长的杀伐果断，他以双盾拄地跃起相当的高度，向后一蹬，对着刚回到阵中由于受伤半跪在地的黄粱的胸口狠狠的来了一脚！

这一脚不是踢，而是蹬，本身的力道不是为了杀伤，而是为了位移，目的就是为了让黄粱向着小方飞，跃起敏捷，出脚迅速，黄粱连惊呼的时间都没有，就向着小方撞了过去。

龟蹬飞黄粱也不等待，向着院子侧面一个翻滚，同时两臂的蚌盾竟然自主折叠缩入他两臂之中。他一跃正到了小方和皇甫霜中间，这一滚同时离两人都远，向着小柴扉院落不算高的栅栏而去！

小方对着飞来的黄粱就是一剑，黄粱还没等落地就直接殒命，他到死也没确实反应过来，他们的团长龟，到底想做什么，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但是小方也被他一阻，再要追击龟的时候，龟已经翻出栅栏向着远处跑去，不知为何皇甫霜也并没有追击的意思。

无奈，小方将双云收入鞘中，看了看这一地狼藉。玄武团五个杀手，四个死在当场，丁保王凯此时仰面躺在地上，看到胸前起伏应该是还活着，不过这内伤应该会造成暗疾就算养好了，估计之后也会相当虚弱。

柳红的尸身倚在角落，脖子以上已经完全化没了，连骨头都不见，那摊黑水还在继续，估计要不了多久，整个尸体就会被这霸道的毒化成一摊血水。可颂站在皇甫霜身后，还是那淡定从容的表情，仿佛刚才差点儿被砍掉脑袋的不是他。

“这么狼狈……你怎么不拦他一下？”

“怎么拦？”皇甫霜抚了抚手里的残刀。

“呃……”想想倒也是，隐刀门少门主没有刀，确实似乎差点儿什么，小方一时居然想不出如何辩驳他，不过现在也不是辩驳的时候。

“之后打算怎么办？”

“还是得向着寒东去啊~你呢？”

“我吗？还能怎么办，葬了红儿回去呗。”

“回去？有钱吗？”

“嗯……没有，不过他们身上应该有，省一省够出北境的。”

“我们也出北境，顺路的话不如一起？”

“不必了！”皇甫霜拒绝的很干脆，“看起来你们有大麻烦，我不想沾惹。”

“呃……”小方又一次语塞，看来皇甫霜很识时务，也有避险的意识，行走江湖，谁又不是这样呢？所谓行侠仗义，行侠不关乎殒命，仗义不要求疏财才是这江湖的常态啊。

“咳咳咳，剑侠大人……”地上躺着的王凯忽然开口，“我家院里还有一头骡子，您和这位少侠骑了往寒东去吧……咳咳咳！”

小方看了看王凯，这也是避险啊，自己虽然是名侠，但是被人追杀，从追杀者的能耐看，这小村是绝对抵御不了的，可自己这位大侠，小村也得罪不起，助力一下让大侠和麻烦一起，赶紧上路离开才是正道啊。

看了看，天边泛起鱼肚白，居然已经快天亮了啊，这一宿折腾的，好在前半宿睡得还行，被人追杀，能这样补足精神已算不易啦，小方还算知足。

“谢过丁保。”小方一拱手，“这里三两银，全做买骡子的钱。”说着将三两散银放进王凯怀中，王凯不能动弹，并且收到钱是好事，也就未做推脱。

“那么，告辞了。”说着领着可颂向隔壁院子，走去。

半晌，哒哒哒的声音不急不缓，从隔壁院传来，向着村口，慢慢细不可闻。

当骡声远去，皇甫霜才俯身将王凯扶起，送往隔壁院。

王凯有些尴尬，“想不到，你真是那个皇甫霜，看你样子，还以为同名呢。”

“那个皇甫霜又怎样？和这个皇甫霜有什么区别？”皇甫霜瞟了一眼还在融化的柳红。

王凯嘴巴动了动，终是没有说话。

扶王凯上了床，皇甫霜拱拱手，“别过，王大哥。”

王凯相对无言，也只能拱手作别。

回到自己小柴扉的院子，皇甫霜并没有搜索玄武杀手的身上，而是径直向着柳红正在融化的尸身走去，不怕腐蚀，轻轻的抱起那红色的快融完的尸体，向着村外走去。

当年中境，巧笑嫣然，零落北境，也算相依为命。娇女一头华发，到底错付与否，皇甫霜也说不清，少侠干云豪气飘零中是不是终化了尘土，皇甫霜也不想去管，回去，回去干嘛，自己不过是个废物而已，养不活女人就养得活隐刀门？

到了一块干净的所在，鸡鸣起，天际已然透亮，皇甫霜将柳红放在一棵树下，伸出舌头，舔了舔融化尸体渗出的黑水，之后便是从食道到腹中沉重的烧灼感和钻心的痛楚，“红儿，就这样吧。”轻轻的说了一句，他靠在她身边，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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