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通心草

三天后，清晨，白雾朦胧。谢宁醒来，洗漱用食完毕，来到大叔屋外。

这个世界隐藏种种隐秘，他迫不及待想要了解。域外邪神、邪秽、“秽兽”，那些究竟是什么，他太想弄清楚。三天前他就想问，大叔说让他放松三天，这说法自然有大叔的道理。谢宁相信是为了放松心灵、释放压力、祛除精神层面的污染。

“跟我来。”大叔出门，领着他离开，不知往哪去。

“幻境中，你做得不错。”

“大叔，那些黑液怪是怎么回事？”

“问题说来复杂，但你们迟早遇见，我简单说。幻境试炼是一场模拟、先行模拟。你口中的那些‘黑液怪’是秽兽，在现实中真实存在，凶残致命、污染腐蚀性极强。如同你在幻境中遇到的一样，普通灵力无奈其何，唯化形灵力可堪一战。猜猜这是为什么？”

这问题他一直在想，“侄儿愚钝。”

“你觉得世界怎样组成？世界本源是什么？”

“世界应该是由物质组成的，本源为道？”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们是如此相信这个世界的——世界本源为道，道创生万物，万物就构成了我们整个世界。自然我们万灵也就如此活着。”

“但，”谢震停下来，与谢宁对视，郑重说道：“不是所有都会这样认为。域外有邪神，一般认为，它们是心灵领域扭曲污染般的存在，妄心邪念，诡异强大到干涉现实，会催化出秽兽、异形盗，此类统称邪秽！”

“所以，化形灵力能对付秽兽，是因为多了灵性。”

“正是。宁儿，你中了邪神标记，日后邪秽灾劫常伴，你呀，修行不可懈怠、悟道谨记明心。”

“侄儿明白。”

“好，邪秽一事打住，多说无益。交手过，你终会明白。”

他们出谢府，走大街。谢宁耳灵，听见街坊邻居的窃窃私语，“诶，那不是无父之子吗？”、“噤声，人家娃子是天才，八岁、初选赛就夺得魁首！”、“天哪，这么厉害，我多嘴、我多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评价、审视无处不在。你既选择修道，红尘事，取舍得失是门学问，不比修行简单，同样会影响你的前程。”

“侄儿定当好好做人。”

“一切选择，问心、证道。也许以后，你会明白，承诺是对己。”

“侄儿记住了。”

“很好，保持思考。自从你完美洗筋后，你接下来的修行路途绝不仅仅是修身，还有修心。你的成仙道如何走，是时候探索，八岁不算早。”

“人真的能成仙吗？”

“如果我说不能，你会放弃吗？”谢震再次停下来，对望谢宁。

“我相信大叔的话，但我更相信大道，我会问道，如果道告诉我不能，我才会死心。”

大叔露出笑容，俊朗帅气。他摸着谢宁的头，“好孩子，好样的。”

继续走，大叔说：“无根水我收集好了，该给你伐髓了。我带你去一座火山，借熔岩热能来炼炉。”

“好的，大叔。诶，通心草？我忘带了。”

“在这。”大叔从怀里掏出一个宝盒，正是谢宁从大赛中领取的奖品。

“我能在这里打开吗？”

“随便看。”

谢宁打开，一株碧绿的、三瓣细长叶的小草正躺在盒底。他想到古馨，尤其是她那通关于修道资源的话。

“大叔，通心草是什么功效，非用不可吗？”

“名实相副，通心草能保持心灵清明澄净，是修道的极佳佐物，更是晋升灵台期的必备灵草。我要为你完美伐髓，伐髓本就剧痛，追求完美更会痛得生不如死。偏偏伐髓时，你的神智越清明、伐髓效果越好。”

“如果我不借助外物，痛苦全由己心来扛，那么、那么……”

谢震又停下来，神色严肃认真，认真地看着谢宁，认真地一看再看。谢宁觉得自己仿佛一只精灵，正经受天地的洗礼与考验，风暴绵延千里巨，黑茫茫乌压压，没尽头。

“完美到极致、非常非常痛苦。”谢震一字一顿。

谢宁滚动喉咙，仿佛咽下苦果，又似吞下定心丸。他说：“既然说，成仙道是登天险途，区区小痛何足退缩。只要炼不死，就往死里炼！”

大叔看着谢宁好久，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于是谢震立正，对他行个礼，很久以后谢宁才知道这个礼是帝朝军礼。

“我很高兴你有这样的决心，也很期待到时能见到你如此毅力。有句话我要提醒，人是会痛死的，字面上的意思。”

谢宁沉默了，用通心草可减痛，有大叔护持，生命定然无碍；不用通心草，只是追求伐髓期的更加完美，值得吗？是的，古馨的话对他有触动，可值得他拿生命去开玩笑吗？

问题不能这么看，通心草是晋升灵台期的关键灵草，想来古馨姐是卡在脏腑期的天才，他夺了第一，古馨姐又从哪里获得第二株通心草？缺乏修道资源，平民积弱，天骄如古馨，如何不饮恨终生？

他想将这株通心草送出去，古馨比他更需要。通心草，灵台期必备，伐髓期可有可无。豁出去了，如果小小伐髓期能痛死他谢宁，还如何成就伟岸大丈夫！他就不信了，他谢宁会是痛死的！来吧，追求完美极致。

“我决定了。”他认真说。

大叔笑了，笑得神秘莫测。“决定将通心草送人了，那个古馨小妞？”

“大叔怎么知道的？”

“猜的。”

谢宁狐疑，谢震不多解释。一阵瞬移，捎他一程。

谢宁来到别处，只见巷道逼仄，墙体脏黑、青苔遍生，石板路破碎，坑坑洼洼。他正对着一扇门，柴扉古旧、掩闭着。他看向大叔。

“这就是她的家。有什么话最好快点，不要耽搁你的修行。”

他点头，上前敲门。

屋内，有一人躺床上，听见屋外敲门声，传唤道：“小馨，有人在敲门吗，去看看吧。”

“好的，娘。”

门开，古馨见到小不点高举个盒子。

“古馨姐好，幻境中，小弟承蒙古馨姐护助之恩，特来答谢，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不必如此，你我互相帮助，说来还是你帮我的多。”

“我想的是，你比我更需要它。”

她美眸大睁，看着盒子，樱桃小嘴张，“通、通心草？”

“古馨姐聪明。”

“可，可我没什么能回报的。”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何况，既是勠力同心，这份战利品还是交给更合适的人为好。”他微笑着说，她却脸红了，红得通透，如鲜艳的红苹果，既美且甜，印进他的心。

她颔螓首，接过盒子，似想到什么，轻声一句“等着”，跑进屋里，又抱个盒子出来，“给，这是我那份奖品。”

“不必了，我……”谢宁刚摆手，看到她羞怯模样，多想到一层，改口道，“古馨姐的心意我收下。”于是他接过盒子、挥手告别，笑着离去。

“小馨，是谁呀，为什么不请进家里坐坐？”

“娘，我这就来。”她掩上门扉，进屋坐床旁，“他走了，是来送我这个的。”

“他是谁？为什么送你东西？通心草？小馨，咱们是清白人家。”

“娘，他不是别人，正是我和您提到过的，在初选赛的试炼幻境中与我联手的那个小男孩。”

“喔，谢府的那个传奇的神童？果然做事异于常人，倒是有趣。”她脸上显露笑意。

“呀，药快煎好了，我去看看。”

……

另一边，谢宁一路走，大叔笑不停。

“怎么了，大叔？”

“你知道那句话含义吗？”

“哪句，‘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是这句吗？知道呀，我要和她做朋友，希望这份情意能深厚稳固。”

“哈哈哈，赤子心可贵，希望她不会误会。”谢震摸摸他的头。

“误会？”

“哈哈哈……”

……

出城门，行人络绎不绝，武者随处可见，尚武风气浓烈。叔侄俩不多事，出了城门就往南边赶。谢震闲庭信步，谢宁追赶，跑得热汗淋漓、两眼昏花，勉强跟上。谢宁将伐髓，筋骨需充分活动开。他已不在意，落到大叔手上，训练即是折磨。

罡元城南林木葱茏、绿浪涛涛，奔跑间树茂阴浓、清风徐拂，凉意浇身如旱漠中甘泉入口，意畅心清。

完美洗筋，全身协调，长跑苦累不算什么。适应、调整，将巅峰状态展现出来，他将面临惨无人道、痛不欲生的火刑处决！

人体作一炉大丹，借天地灵火熬炼，淬出杂质，更别说蚂蚁蚀髓！谢府这种修行方式、这种完美伐髓简直不把人当人看，想来林瑶伐髓期定不会经受如此痛苦。

谢宁应下了，他选择承受这份苦楚，即便有性命之忧，他义无反顾，这是他的担当。道是他的向往，前世无径可寻，今生今世他将献身大道！

不愧宿慧仍在，谢宁有大觉悟。

一路上奇花异草、珍禽猛兽见得多了，他愈加着迷于这个多样繁荣的玄奇世界。

大叔长身而立，仰视着。火山到了……

完美伐髓，谢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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