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02

山顶•实验室。

巫连启等出图等得心焦，既要应对助理的询问，又要压抑住拿到资料文件后内心的澎湃，在这种担心又激动的情况下，心境竟变得害怕起来，极度害怕江若食言——她若是食言，已经得手的资料文件等都会被立刻收回去。因此，在管家告诉他，江若想参观实验室的时候，他甚至连想都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祖宗要供起来，不能惹得祖宗不快。

——祖宗的需求就是“我”的需求。

这种事情是需要与助理商量的，助理当即反对。

“实验室不是让人逛着玩儿的动物园，这里随便一份资料都是绝密资料。”

“她只是一个小女孩，什么都不懂，这些资料她看不懂更偷不走。”巫连启始终坚持。

两人最终做出折中决定，各退一步。

巫宅。

“咦，薄芯针呢？”

司机送完物品回来，站在车厢边摸着头苦苦思索，额头上着急害怕的沁出了汗珠。

管家走了过来，见他遇上难处，走近了询问。

“管家，是、是名单里的薄芯针不见了！它是危险围巾物品，要被哪个不懂事的拿去玩儿，弄出人命可就糟了！”

管家一怔——又是薄芯针？！

他马上联想到江若。

“啊！你不要着急，就像你说的，那样的物品需要放在安全的地方。看你一直很忙碌，我私自将它保管到了安全地方。”

司机松了好大一口气。

次日用过早饭，江若便在江管家的陪伴下乘坐飞车前去实验室，到达时，巫连启和他的助理站在实验室门口迎接。

“江叔叔！”

一看到巫连启，江若便扬着笑脸小跑过去，看到助理笑脸一滞，跑的速度慢了下来。

她缓步前行，低头假装整理衣物，借此掩藏住内心的震惊与惧怕。

巫连启没有多少时间陪江若胡闹，仅做样子式的关心两句，又查了袋子——是半袋糖果，随即托词离开，让助理陪着江若四处逛。

助理看向江若，礼貌的摆手：“江小姐，请。”

“麻烦您。”江若笑着应答，挑了颗甘草糖剥开吃了，又抓了把送给助理，这才择了个方向开始今日的实验室一游。

棒棒糖比较方便说话，助理撮一口说几句话，不知不觉便从实验室的外围走到了中心区域。途中尽管有助理殷勤的解说，经过了哪里，有什么仪器，做什么用，她一径没听到心里去，直到此时才完全被震惊到。

“噢……”江若倒抽一口冷气。

助理就等着这一刻，他自豪一笑，赞道：“江小姐好眼光，此间实验室乃是顶级，可比第三帝国。”

第三帝国？

江若又是一惊，久久不能言语。

“这……我没看过别人的实验室长什么样，没有可比性。”

“无妨，江小姐日后有了比较便知。”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问。”

“这么一间实验室，是什么时候开始修建的？”

“二六年春筹建动工的。”

那就是星历1126年。

江若粗一计算，距今差不多有三年。

她露出得体的微笑，道：“这是一项令人惊艳的工程，没想到从筹建到建成仅用了半年的时间。我十分佩服。”

“过奖、过奖。”

江若再呆不下去，向巫连启助理点头表达歉意：“抱歉，我需要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内空无一人，江若栓紧门，转过身狠狠地将洗手台上的东西扫到地上，彭彭咚咚响了一地。

陪同江若实则受巫连启授意监视她的管家听到声音，忙来拍门询问。

江若面对着镜子气的两眼通红，深呼吸两次，冷静后高声回答道：“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将洗手台上的东西撞倒了。”

门外没了声响。

复眼！

这个实验室里的人，除了巫连启，所有人的眼睛都是复眼！

她记得清清楚楚，小柚曾经对与巫连启交易的人产生过渴望，仔仔细细看过那个人，那个人的眼睛便是这样的复眼。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交易结束后，巫连启并没有与飞船上的人断开联系，反而是那些人一直在帮助他，甚至建造了这么一个实验室？

为什么？

江若在洗手间反复来回，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

她猛然定住脚步。

她想起了被她忽略的画面。

小柚悲痛主人没有随木箱返回科研船，它的视线始终聚焦在木箱的位置，但从它的眼角余光处，江若可以隐约看到巫连启与对方有一个交换事物的动作。也就是说——巫连启很有可能用父母交换了相关利益。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江管家在外面询问：“江小姐，巫先生准备了一些茶点，请您过去。”

“好，我知道了。”江若冷静下来，“请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她拿出装糖果的袋子，倒出糖果，再一捞，空荡荡的袋子里被她掏出一个特制盒来。

——这个实验室不能留。

她打开特制盒，露出里面排列的整整齐齐的的物品——薄芯针。

细小的薄薄的犹如一根针大小的物品。

她要毁了实验室。

实验室没有厨房，用过茶点已近午时，需得回巫宅用餐。

巫连启亲自相送。

“总算是走了。”他感叹。两个人并排站在门口，都望着飞车离去的背影。

——“怎么样，她没有做出什么反常举动吧？”

“看着挺正常。”助理回答，口中还撮着糖，回答的有些含糊。

“她就是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眼。”

巫连启揶揄，重又投入实验研究。

助理独自留在原地，叹道：“要谨慎。”

车里，江若面无表情的端坐着，藏在衣袖里的手攥得紧紧的。

“管家叔叔，您听说过我族吗？”

江管家回答道：“云之一族是斯诺庇人民的朋友，是在斯诺庇星球危难之际唯一伸出援手的种族。”

“但同时还是元冥人的罪人。”

江若冷酷无情的添了一嘴。

管家仔细一寻思，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这……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现在……虽然……”管家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想了又想，叹道：“事情总归会好的。”

“您说的没错。”

遥遥看见巫宅大门洞开，一个老人面对着巫宅而坐，两名族人一左一右站立，似在与巫宅里出来的人对峙。

“糟了。是云青长老！”江若却步，拉住江管家的衣袖，躲到树林子里，抬头看着管家。管家会意，打开通话频道，道：“先拦一阵，扫除江小姐的痕迹后放他们进去。”

云青长老一无所获。

吃过晚饭，江若沿旋梯来到房间。

比及从林间飞进来。

“哎，果真，长老不好糊弄。”江若忍俊不禁，颇有些得意：“可他没理由再闹一次巫宅。”

比及抖抖羽翅，轻轻叫着。

“你来陪我甚好。比及，跟我一起看夕阳吧，琉牙镜城的景色与东洲相比十分的不同哦。”

巫宅最顶层被设计建成了观景平台，视野开阔，能一眼看到琉牙镜城繁忙的城区。

“比及，你看，是不是很不同？”

夏天傍晚的落日绚丽美妙，红霞自山与天的汇合处蔓延了半边天空，静静覆在琉牙镜城上空，柔和的光线使城市多了一份温柔，暮色中滑过的匆匆归家的飞行器，在空中有条不紊的奔涌，是东洲看不到的景色。

这样的景色望得久了，容易令人沉迷。江若椅栏而立，目光收回，忧愁却涌上心头。

“比及啊，我今天发现了一个巫连启的秘密，只要说出这个秘密，巫连启将身败名裂。可惜我拿不到证据。”

比及抖抖羽翅，想要起飞，江若忙轻抚它的头颅，“你别激动、别激动，听我慢慢讲。”

比及五彩的尾翼轻甩，又安静下来。

“我自小通读族内典籍，后亦翻遍四境人族图谱，均未能找到眼睛呈现复眼的种族。我又去寻找第三帝国的信息，可惜有关第三帝国的消息太少，同样一无所获。我以为复眼种族数量很少，今日却发现与我所想并不相同。说要告他，其实也是行不通的。”

“是针对我们来的。”江若喃喃：“可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比及，等我报了仇，回到母星，去问一问邱峰，苍缇星人似乎知道一些秘密。”

云之一族，所有的族人聚集在先贤祠祷告，重纱垂服被拉开，议事堂也容纳不下所有的族人。

十五年前，知者从昏厥中醒来，惊喜的发现一页笔墨静静的躺在书案上。

汝，阖族将亡。稚女可堪大用，然命途不定，双十之年呈离断之象，又呈反哺之势，命运难测。

还有一句，似乎是添上去的，像是有人觉得好玩的戏谑。

此事有趣。吾多年沉睡，从未造作，可赠一礼护持，借其眼，观世界。

读完，笔墨凭空而起，知者眼睁睁看着它一寸寸化为粉末。

“阖族将亡……”

知者落泪。

后日便是族女的双十生辰。

一滴泪落在知者的手背上，她没有能力得出族女的方位，也没有能力得出化解的方法。

她愧对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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