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梦境

最后我们还是没有露宿街头。

再走了将近三个小时后，我们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碰巧有一趟大巴车直通绿岛，又做了三个小时的车，到了绿岛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于是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了下来。

没错，钱还是冷哥掏的。

扶苏说现在已经离鬼市开市不远了，明天晚上就是开市的日子。

今天一天一顿闹腾，我也没心情去吃东西，扶苏和冷哥两人也没提这茬，于是三人分房睡去。

也许是太累了，或许是别的原因，夜猫子的我竟然沾了枕头没几分钟就睡着了。然而睡着并不是这一天的结束，而是继续。

我做梦了，我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这很难得，之前在小野小町设下的梦境我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但是这一次我知道了。

梦境里白茫茫的一片，像是雾气，在这个环境里，我竟然感觉到身心很舒畅，很安宁。听说人死后也会见到这样类似的场景，祥和安宁，像是回归到了最本初的状态。

然而这样的梦中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眼前出现了一道门，它可以是防盗门，也可以是卷帘门，甚至可以使四十九颗钉的红漆门，因为这个门没有固定的形态，在它出现的那一刻，在你的脑海中就出现了“门”这个字。

这个门通往哪里？

我很好奇，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门被我推开，一瞬间，周围的白茫茫的雾气消失了，然后呈现出一番奇景。

一棵巨大的树耸立入云，金色的叶子散发着辉光，草长莺飞，鸟语花香，海浪啼鸣，一头巨大的鱼自海中翻出，然后落入水里，黑羽金纹的巨鸟展翅翱翔，然后又化作一轮太阳，知道的不知道的飞禽走兽或纵或跃，或飞或停，一种莽荒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我这个普通人呆在那里。

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这些场景我感觉似曾相识。

我在哪儿见过呢？

或许没见过？

这时，一只兔子人立而行，扛着一个短棒棒，嘴里不知道唱着什么歌，见到我的时候吓得惊了一下，然后尝试的问我：“神仙？”

我摇了摇头。

“妖怪？”

我又摇了摇头。

“谢谢。”兔子说道，然后转身准备离开，然后突然大喊大叫起来：“妈呀！有人来啦！”

于是鸟不飞了，猴子不跳了，海没有浪花了，天上的太阳不断颤抖，光亮忽明忽暗，连那棵树都不断颤抖起来。

“你鬼叫什么？”我提着那只兔子问。

“人人人人人”兔子不断地颤抖着。

“我问你，这是哪儿？”我问这个胆小的兔子，不对，不仅仅是兔子胆小，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很胆小。

兔子不断颤抖着：“这里是……诶，你不知道这儿是哪儿？”

“我该知道吗？”我没好气地说。

“不知道就好，我以为你是来吃我们的。”兔子舒了一口气。

“你不说我就把你吃了。”我故作恶狠狠的说道。

“妈呀！有人来吃我们啦！”兔子又喊了起来。

我对这个兔子无奈了，怎么这么胆小。

这时，一个女子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穿着九彩的衣服，头上别着凤钗，一头青丝如瀑，又很好的挽了起来，就像是一个国家的公主。

“别吓她了。”女子笑着说，“我叫金十一，请问你是？”

“看来管事儿的来了，”我笑着说，然后把兔子放了，兔子也是很害怕，三步并两步窜到女子肩头，不断地发抖：“我叫洛夏。”

“神？”女子问道。

我一见对方又来这一套，于是说：“我不是神，也不是妖怪什么的，我是人类，纯种人类。”

金十一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两步：“你来这里干什么？是来吃我们的吗？”

怎么又是这句话，这儿就没个正经说话的人吗？

“算了算了，这儿是哪儿。”我问道。

金十一似乎是认命了，眼泪不断地流下：“这里是扶桑。”

“东瀛？”我反问。

金十一看了一眼那棵大树：“就是扶桑。”

我懂了。

这棵大树竟然是扶桑树！金乌的老巢！

“你也可以叫这里北冥。”金十一又说到。

北冥，扶桑，不对啊。

“两个地儿是一起的？”

“树叫扶桑，海是北冥。”

所以说夸父逐日白费劲儿了？

“你是来吃我们的？”金十一小心翼翼的说道。

“当然不是，”我这句话让对面的金十一松了口气：“我在做梦，然后梦里就出现你们了，看起来跟真的一样。”

金十一说：“看来你已经掌握进入扶桑的方法了。”

沃德法？

“扶桑在梦里？”

“不，是扶桑带着我们藏到了梦境中。”金十一说到：“人类太可怕了，他们用火驱赶我们，用武器杀死我们，吃掉我们，甚至还专门编了一本书来记载怎么吃我们。”

这特么不就是食谱吗？我倒是有点好奇了：“什么书？”

“《山海经》。”金十一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绝对是山海经被黑的最惨的一次，不过仔细想想，山海经还真是一本关于怎么吃掉蛮荒的指南。

等等，天路断绝，扶桑隐退，难不成它就活在梦里。

我有一点想法，我想到了城隍，想到了香火，然后看着对方，不由得有一丝惊讶。

我不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扶桑不得不隐退在人类的梦境里，这个梦境绝对不是一个梦境，能支持扶桑这个庞然大物的梦境也不仅仅只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除非是所有知道扶桑的人。

“信仰，还是众生意念？”我尝试的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

我猜对了。

过去一定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让他们不得不藏身于梦境，甚至以他们的天敌的信仰或者意念来支撑他们生存，只要还有一个人知道扶桑，知道金乌，知道山海经里那些神奇的生，那这个承载着扶桑生灵的扶桑树就永远不会倒下，而人类最喜欢或者最本能做的，就是传承。于是这样的一艘方舟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在梦境漂泊，知道等到那个机会到来。

神话重启的机会。

我突然对这个美景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这个华丽的表象下面，是一群可怜虫。

“算了，我要走了。”我说着，身后出现了一道门，依然是没有固定形态，但的确是门的门。

正要离开的时候，金十一开口了：“等一下。”

我：“？？？”

金十一拿着一截树枝走了过来：“这个你拿好，你是个好人，下一次进来我希望能听到外面的事情。”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扶桑树里露出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身影，眼中全是好奇。我接过了树枝：“好。”

一步迈出，天光大变，睁眼时，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再低头一看，一截小小的树枝正握在我的手心。

扶桑，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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