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不居高位枉少年

萧野却是吧嗒了两下嘴巴，细细品味一番后，再将陶碗放下，看着陶碗里面褐色的茶水，笃定道：“苦中有甜，薛国当复兴。”

静立在旁的茶老板，听到这一句评价，原本淡然自若的脸上，一抹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他深深看了一眼这个语出惊人的青年侠客，脸上随后又换上淡淡的笑意。

“两位客官慢用，茶某先行告退。”

目送茶老板出了大门，云姬不解道：“兄长，这薛茶这般苦，你怎能喝出甜味？”

萧野笑了笑，只说了两个字：“细品。”

听得此意，云姬又是抿一口茶水，仍旧是苦不堪言，难以下咽，恨不能赶紧吐出，哪还有心思去细品。

看得萧野大笑道：“哈哈，小云儿，火炉上可是还有一整罐，这茶摊是你要来，也是你要品一品薛茶的滋味，茶老板的一番心意可不能辜负了喔。”

云姬惊讶不已，指向面前的陶碗，道：“单单这一碗，小弟都喝不下，更别说那一整罐了。”

随即，满脸委屈道：“要小云儿喝光这么多茶水，兄长不若将小弟杀了。”

“你呀你呀。”萧野指着云姬的可人模样，宠溺的笑着摇头。

说是那般说，萧野也不可能真的强迫云姬去做不愿做的事情。不过，此处只有薛茶，再无其他，一贯贪吃的云姬，此时是真的有些无所事事了。

而萧野，则是一人端起茶碗慢慢嘬了一口。

云姬在一旁看得出奇。她只知师兄酷爱烈酒，却不曾想，居然对这薛茶也是情有独钟。薛茶之苦绝非寻常之苦，那是一种对舌头最酷烈的折磨，也不知这薛茶是天生如此，还是险些亡国后的国人悲愤之下的产物。

总而言之，云姬是绝对喝不惯的。将美食作为人生第一大事的她，嘴巴何其刁，普通膳食都不一定入得了她的眼，更何况是又苦又难喝的薛茶。

不知不觉中，萧野已将一罐茶喝掉了一半，中间茶老板来过一回，告知干草和清水已给马匹备足，叫二人放心。

正当萧野又添满一碗茶水后，门外传来了声音。

“家主，马厩太小，再放不下其他马……要不小人去将里面两匹马赶出来。”

云姬闻声就欲拍案起身，却被萧野制止，随后微微摇头给她使了个眼色。云姬会意，绷直的身体又慢慢舒缓下来。

紧接着，里间的草帘被掀开，茶老板快步出了大门，只听他稳重的嗓音在门外传来。

“茶某此处寒酸，不周之处还请多担待。这屋外一片空旷，各位客官之马匹和车辇，可随意安放，还请客官们莫要恼。”

“也罢，我等也只是在此略作休整，不会久留……管事，你安置一下，留两人在外看着就行。”这是一个清亮的声音，应是个青年人。

云姬小声说道：“这个茶老板可真是，咱们来的时候，在这茶室交谈时不见他出来，非得大声喊他才出现。门外那些人隔着这么远，他便立刻就循声出去了。”

萧野淡然道：“许是他要等的人来了。”

“会有这么巧？”云集疑问。

萧野没有再回话，朝门口方向使了个眼色，示意云姬不要再多言。云姬回头望去，才看到门外那些人在茶老板的引领下，已经进了门。

将人引进门后，茶老板问道：“客官们喝得惯‘薛茶’吗？”

被众人簇拥着的那位白衣飘飘的少年公子，他身穿锦衣华服，头戴白玉冠，腰系龙纹佩，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生得十分俊美，看年龄也不过才十五六岁。

少年公子道：“我等皆是薛国商人，怎会喝不来薛茶？”声音清脆悦耳，格外好听。

若不是年龄不大，云姬都差点认为，这也是个和她一般，女扮男装的假小子。

“如此甚好。那茶某赶紧去给各位备茶，客官们在此稍歇。”

茶老板拱手告退，匆匆进了里间。

这一帮新进茶室的人，足足有二十五人，且绝大多数都是虎背熊腰的壮汉。这些人在一位老者安排下，有七八个壮汉将其他三张茶几都搬到了一处，然后拼到一起，接着在两侧铺满了草席。

如此这般后，这些人才恭请那少年公子居上位，待他坐好，其他人才围着那张拼凑的大茶几落座。

萧野这边与他们相邻，不过中间隔了大概两丈远。这些人动作齐整，颇有素养，二十多人围坐在一起，却没一人言语，皆是静坐不动。

寻常商队哪会是这般配置，当然，再富庶的商家，也养不出这等训练有素的壮汉，唯有军营。

萧野虽在品茶，不过随眼一瞥，也能猜出个大概。

此时，那俊俏的少年公子，正紧盯着云姬的侧脸，看得入神。云姬则是端坐着，看师兄品茶。萧野将茶碗放在嘴边嘬一口，眼角余光将那少年公子的神情看在了眼中，心里略有些疑惑。

云儿的家乡在薛国，而眼前这个少年公子，显然不只是薛国商人那般简单的身份，根据萧野观察，此人更像是流亡在外的薛国王室血脉。

既如此，此人怎会看云儿看得恍惚呢？要说这小公子看穿了云儿男装，被她的绝世容颜所吸引，萧野是断然不会信的，云儿言行举止分外注意，不可能如此轻易被看破。

而且，最主要是，这种眼神并非被美色所吸引的迷离感，而是一种见到故人般的诧异，这就让萧野有些想不明白了。

许久后，少年公子才回过神来，随即他猛然起身，对着萧野和云姬这边拱手恭敬行了一礼，微微有些激动道：“在下薛季礼，薛国人，不知两位公子尊姓大名。”

云姬抬眼看着师兄，并未起身，直到萧野一饮而尽最后一些茶水后，这才有些难受的紧眯着眼睛，大喊了一声：“这薛茶果然是越煮越苦啊，正如了薛人，越熬越涩。”

“好胆！”

对面二十多个大汉，有几人怒喝了一声，不过未敢妄动，而是齐刷刷怒目瞪了过来。

萧野毫不在意的仰头大笑了三声，霍然而起，云姬虽有些不明所以，此时亦是跟着站起。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对面那些人不禁攥紧了拳头。

“休得无礼！”少年公子低头呵斥一声，那些壮汉便不敢再看，纷纷低头，一个个正襟危坐在草席上。

萧野脸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拱手道：“萧野，赵国人。”

指向对坐的云姬，介绍道：“此乃我小弟，萧云。”

云姬会意，面向薛季礼，拱手向他行礼，后者竟当场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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