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志领命而去,两名侍卫将颉霸的骨骸收拾完毕,也跟着出了大帐。帐内头领们表面故作镇定,内心却是惶惶不安,紧张的氛围压得他们到了窒息的边缘。
“诸位头领不必惊慌,颉霸一族为恶多端,死不足惜,跟尔等没有牵连。”呼延残按照中原礼仪,朝众人环拱一圈,真诚道,“诸位召集部族,不远千里随我穿越大漠而来,如此大义之举,呼延残甚为感激,诸位请受我一拜。”
说完便郑重的向诸人屈身一拜。
起身又道:“呼延残不才,愿同诸位共襄大业,只要我等同心共力,拿下落阳关并非难事。落阳关一破,七百里旧地收回,诸位皆为有功之士,到那时,便可共分这七百里肥地。”
一席话彬彬有礼,让在场的诸多蛮人头领一时都难以接受。
见众头领一脸茫然,呼延残笑道:“诸位放心,这是大汗的意思。”
契亚部族头领,亚里元道:“西域人重信诺,不讲虚礼,王子只管吩咐。”
说着重重将手掌拍向胸口,“我等任凭王子调遣便是!”
一声声沉重的闷响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整齐的呼声,“我等任凭王子调遣!”
“哈哈,好,够爽快!有我西域之风采!”呼延残爽朗的大笑,扬手高声道:“来啊,将我制作的沙盘取来。”
四名侍卫随之将一口方圆丈许高约四尺的木盘抬了进来,端正地摆在中央。
“此乃我按照贫泽地势亲手制作的沙盘,所示之土丘、荒地、小山乃至树林,皆跟实物无异。”呼延残来到沙盘前,掀开盖在上头的毛毯,伸手召集各路头领,“诸位请看。”
呼延残拔出腰间长剑,边指点沙盘上的地势边介绍道:“此处是我军扎营地,向东十里便是贫泽中心,周遭荒芜,最适合我军自由冲杀。明日交战首选为此处。”
他长剑所指的贫泽中心地带是平坦的土地,周围几乎没有任何掩体,西域轻骑最擅平地冲杀,若在此处交战,西域骑兵的优势将会得到完全体现。
诸位头领围过来仔细观察沙盘上的地势,边听边点头表示赞同。
“听说赵邦智勇超卓,贫泽地势平坦,以他的经验,应该不难看出地势不利于他们啊。明日交战,赵军要是不迎战,该怎办?”艾德斯部族的头领乌乞荼首先提出疑点。
呼延残点头道:“以我西域作战之法,断然不会选择迎战,然赵邦即便明知处于劣势,却亦必定出战。诸位可知缘由?”
见众头领纷纷摇头,呼延残又道:“赵邦谨慎多疑,我军又动向不明,加之中原兵法都讲究大战战于野,不到万不得已,是断不会死守城池的。”
他笑了笑,接着道:“落阳关的沉寂已经告诉我答案,明日赵邦将亲率军队迎战。”
他的一番话说得自信满满,然而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故意隐瞒了一些事情,只是粗犷的蛮人头领们察觉不出。
虽是不明其中要领,就此事上,诸多头领也再无异议。
“赵兵装备精良,步兵弓箭可是让我们吃了不少苦头。就算我们速度上有优势,恐怕也抵挡不住赵兵拼死突围啊。”契亚部族头领亚里元谨慎的提到。
此言一出,所有头领都皱眉陷入了沉思。
赵军的弓箭手各个身怀绝技,百步之外能准确命中任何部位,这一点在西域甚至被传为神话般的存在。
西域的局面极为的混乱,号称头领千人,部族间为了扩张领地而互相厮杀,最大的呼延族一统西域之心更是人人皆知了。
这次呼延残主张合纵攻赵,各路头领争着响应,他们争什么?争的就是能抱住呼延汗这棵大树,确保掠夺邻邦时呼延军不插手,他们都是各怀鬼胎,没有谁愿意帮助呼延汗收复失地而真正卖命的。
所以,谁打先锋?这是他们都不愿触碰的话题。
头领们的私心早被敏锐的呼延残洞穿,他大笑了三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后,才道:“亚里元头领多虑了,扎阎部族不就是最好的先锋么?”
头领们面面相觑,大惑不解。
扎阎部落的头领颉霸,不是已经被雪狼王给刺死了吗?不说明日帮助联军冲锋陷阵,今夜颉霸的五千食人部队一到,首先遭殃的可是他们自个儿啊! 呼延残不提也罢,这一言道出,反倒惊出众人一身冷汗。
“只是要想办到这一点,还需头领们助我。”
说话间,呼延残猛的挥剑斩向自己的左臂,锋利的剑刃在他消瘦的手臂上留下一条又宽又长的血疤,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袖。呼延残连退了数步,倒在最上方的军案上,紧咬着牙,面色痛苦,额头已经爬上细微的汗珠。
“王子!”头领们大惊,都围了过来。
乌乞荼一把推开众人,用撕下来的碎布一边紧紧捂住呼延残的伤口一边大喊:“军医!军医!!”
军医踉踉跄跄进了大帐。
“快!快看看王子伤势如何!”乌乞荼焦急地催促军医。
军医掀开压在伤口上,已经完全被染红的布条,显露出促目惊心的伤口。手臂上的皮肉翻向了两侧,裂开一道半寸宽的口子,血正不停的流出。
“快压住!”军医刚说完,乌乞荼立即捂住伤口。
“谁人伤的王子!”
拓拔志这时冲进了大帐,眼中杀气腾腾,身上满是血污,怒视着帐内众头领。他手中握着随身佩戴的腰刀,刀刃上鲜红的液体仍在往下滴,显然是刚执行完呼延残下的命令。
呼延残虚弱的挥手,示意拓拔志退下。拓拔志摸了把脸,脸上印出几条血印,转身很不情愿的出了军帐。
军医紧张的忙活了一阵后,血总算是止住了,现在正在给呼延残的伤臂裹纱布。
“调养一月,伤口便可痊愈,只是期间不宜运动,否则伤口裂开,短时间很难再康复。”军医叮嘱道。
“王子啊,你这又是何苦啊,哎!”哈兹头领懊恼不已,要不是他跟颉霸起了冲突,事情也不会闹到这步田地。
呼延残缓缓摇头,蠕动着乌青的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赵军夜袭营地,掳去千名兵士,扎阎族人拼死迎战,无一生还,颉霸头领愤而追杀出营,却被乱箭射杀,尸体亦被掳去……我等虽尽力,亦是徒劳。”
“诸位可,可都记好了?”呼延残吃力道。
在场的头领默然点头。
“王子放心,谁若不从……”乌乞荼拔了下腰间弯刀,露出亮闪闪的一截,提高声音,“便是与艾德斯部族为敌!”
艾德斯部族在西域算得上大部落,领地宽阔,战马精良,这次又召集了万人部队,众头领中就数他兵力最强。有乌乞荼这句话,呼延残倒是放心了不少。
哈兹头领将呼延残扶起,关心道:“王子先去换装吧,等下还要演一出戏,夜间风大,可别凉了身子。”
呼延残看了看满身的血污,挤出一丝笑容,“这样不是正好?”
“正好,正好。”
乌乞荼摸着自己的黄胡子,大笑了起来。
夜半时分,八万联军浩浩荡荡穿越大漠,与贫泽的三万呼延军会师,这可比赵邦预期的三万加三万援兵的数量要多得多!八万联军皆为配备弯刀的轻骑,领军的是一位精瘦汉子,他名叫乌苏干,乃是呼延残的亲信。
联军到达时,军营内一片狼藉,很多军帐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随处可见裹着纱条的“伤兵”,军营内的士兵明显也少了一部分。
呼延残面色惨白,身上满是血迹,左臂缠着厚厚的纱布,却还是有鲜血溢出,显然伤得不轻。他在拓拔志的搀扶下,来到军营门口迎接联军,身后是参与合纵的二十一位头领。
乌苏干翻身下马,飞奔来到呼延残身前,急切询问道:“王子伤势如何?”
“我无大碍。”呼延残的声音很低。
“父亲!”
颉霸之子颉鳍冲入人群中,焦急的寻找颉霸的身影,却不见。
他拉住身边一个个头领,不停的问,“我父亲何在?有没有见到我父亲,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啊!”
他歇斯底里的嘶喊。
众头领面色沉重,却没有一人回答他。
“一个时辰前,赵军袭击了本营,你叔父被掳走,颉霸头领追杀敌军,不料却被乱箭射杀,尸体还被赵邦绑在马后羞辱……王子为了救回你父亲尸身,领兵追击,不但没成功还身负重伤,我呼延族军士也……哎!也被掳去了千人!”拓拔志沉重的将事先编好的谎言告诉了颉鳍,后者听后暴怒,提起双锤就要杀去落阳关,却被乌乞荼死死地抱住。
呼延残在一旁劝道:“如今你已是扎阎族首领,该以大局为重,不可鲁莽。我千余族人被掳去为奴,汝之心情,我又何尝不知?”
呼延残奋力推开扶着自己的拓拔志,右手紧紧握住颉鳍的肩膀,坚定道:“明日我同你当先锋,必要手刃赵邦,拿他狗头祭你父亲之灵!”
“赵邦,我誓要生吃你全家!”颉鳍咬牙切齿地仰头咆哮。
今夜种种变故远在呼延残预料之外,颉霸大闹军帐,赫连白狄分尸颉霸,每一件事情都只会让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然而这件件看似火烧眉毛的大事,却在呼延残精心的安排下,反倒彻底扭转了局面,让将士们众志成城!
呼延残心中大石总算落定,耀威之战,只待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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