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柒 风云

姬寇，或者说姜国长公主姬存希走出城楼，脚下白色烟尘构建一座长桥，走向城中半空。

这城中的白色烟尘，乃是多年前姜国泰华门军民死后的骨灰堆积，又被人利用养蛊，沾染了莫名的煞气，故此城中所谓的多有诡变，便与这满城白烟有关。

只是蛊多在南疆，却也难以保证是有人暗中栽赃嫁祸，故此俞子期此前来到城外，感知到城中溢出的蛊虫气息，才道了句将去南疆之类的话语。

此前城外的胖道士，自称阴阳师，但想来应该是位懂得些许蛊术的异人，长期在这泰华门前渡人，或是红尘修行，或是为其他，但对这关外的集市来说，总归是好的，不然，若非这胖道士在外镇压着一方，这城中诡异，可就不只是在城中了。

这白色烟尘积此多年，又有那满城怨魂，已是有了些许本能，懂得趋吉避凶，望乡台上，车槊步步莲花，圣洁如同天上仙，但这所谓圣洁，对于与阴煞难分的烟尘来说，却是如同将冰雪洒入了沸油之中，故此烟尘倒卷阻击…

姬寇，乃是姜国长公主姬存希二世身，有着帝王命格，可让这泰华门中的十几万怨魂敬服。

一脚踏出，满天白烟厚重如雪，循着本能，在其脚下构建一道路径，通入这白色烟尘深处，姬寇走得很慢，那些倒卷的白色烟尘，呼啸的风声，如同花卷定格。

姬寇来到车槊对面，两人隔空相望，一方万鬼拜服，如同加冕的皇，一方诸天白色烟尘倒卷，压万般怨气，好似在世观音。

二者相遇，已是认出对方，毕竟一个是那车淦的红颜，一个更是其亲妹，上次车槊回西凉，有过数面之缘，只是姬寇如今是否是其原来自身还是两说，这车槊的神异，也只知这时的她更像那所谓的在世肉身菩萨。

“当初我就说，你与我那哥哥相识，并非偶然…”毕竟有着记忆，“车槊”提了一句。

闻言，“姬寇”却是不语，拂手之间，指尖撒下几滴鲜血，她望向满天烟尘，悲意盈满了眼眶，这时的她，是姬存希，不是那芙蓉居中温婉娇柔的笼中雀，至于有着共通记忆里那个西凉的纨绔，对她的今世身痴情也罢，寡情也好，不过是一段风月，可笑得异常。

“当年我师于此望断金阳，那车屠子虽然狠厉，可也未曾在我师死后辱他，今日，我便不杀你…”

钟离南明，曾为长公主姬存希传业授课，故此称之为师，并不为过。

“姬寇”声音冷冽，原本是个温婉女子的她，此刻眉宇之间，一片寒霜，上了这地，洒下王室血脉，与满城怨魂共鸣，她确实有资格说此话。

闻言，“车槊”也未生气，只是身后虚空中含苞待放的莲花旋转着开放，漫天神佛禅唱之音。

“姬寇”眼神微微一眯，十指洒下大片的血，鲜血在虚空中蒸发，城中漫天白色烟尘一片粉红，远远望去，如同天边晚霞。

“西姜女帝，我西土前来，不愿动干戈，只为化这城中怨魂，修一番善果，结一方善缘…”

望乡台上，修缘老僧一身金皮佛语萦绕，看起来慈眉善目，只见他望向“姬寇”，行了个佛礼，十分诚恳。

一旁，俞子期也是暗中传音，如今姜国欲重立，的确不应多处树敌，西土佛门，有信徒无数，看似超脱在外，不染尘世，可却是各方都难以忽略的一方势力。

“车槊”当初由西土已坐化的老主持，不愿千里跋涉，前来接引，可见佛门对其重视，若是如今被“姬寇”借这泰华门几十万亡魂斩了佛果，那与西土，可就结了死仇。

“西土…呵…”

“姬寇”听完修缘老僧的话，冷冷一笑，她本就未曾有出手欲望，只是说了句表面态度之话，止戈之意已是十分明显，可就这言语，在西土看来，却是冒犯了一般，还反扣一大帽子，直接扯出西姜与西土，可谓是真正的“超脱在外”了，不容丝毫冒犯…

既然如此…

“姬寇”望向面色淡然的“车槊”，心念转动间，一城烟霞，如山海压下，后方俞子期见状，还未说什么，便被“姬寇”一眼喝退。

一直仿佛超脱世外的女菩萨微微颦眉，身后莲花虚影震颤不止，如梦幻泡影，险些溃散。

见状，“姬寇”暗中又是加了几分力道，这次，一直淡然处之的女菩萨终是身形不稳，在空中有些摇摆，险些坠落。

“你…”

终是稳住了，“车槊”气急，刚刚要说什么，那压面而来的山海之势却是直接消散。

“就是要将你这菩萨打落凡尘才好，观世音观世音，观世间诸音，何以超脱于世间…”

“姬寇”道出话来，看来是对这西土这份超然姿态不满。

说罢，不理眼前这所谓的在世菩萨，顾自望向满城烟霞，喝道：

“起！”

一城被“姬寇”染成红晕白色烟尘倒卷，形成一个倒悬的巨大漏斗，“车槊”见状，也是敛了神色，莲花虚影裹着她，升入了那倒悬的漏斗口，两人就此不见了身影。

此时，诸天万鬼怒号，神佛禅唱！

…

天安城

镇天司

明殿，琉璃穹顶，鎏金玉柱，白瓷地砖…明殿号称接天，可通天上神明，故此极穷尽之奢华。

镇天司之主，玉柱道人，乃如今大夏之国师，位极人臣，修为通玄，尤善丹鼎药石之术，曾逆天改命，为先帝续命十三载，故此镇天司力压钦天监，乃是大夏如今当之无愧的第一司。

玉面华发的道人枯坐殿中，手捏莲花状，望向琉璃穹顶外的天空，朗朗晴日，不见星辰，道人却是自语：

“天象未有异常，可近来为何心中频频悸动，也罢，今日破例，多算上一卦…”

每日一卦，是道人这些年来的的惯例，鲜有破例，只是今日，看来是要打破多年惯例了。

玉柱道人掐指一算，少顷，起身怒道：“梦道子，好手笔！”

道人头顶垂落三股清气，其中一道化为一道化身，飞出明殿。

钦天监，藏书阁中，有些疯癫的老人卧在书堆之中，手中是粗制的花雕酒。

一股清气出现，化为个玉面华发的道人，正是玉柱道人。

“梦道子，你好手笔啊…”

“怎么，发现了？天阳子你也算太迟钝嘛，嗝…”老人像是早已经预料到道人的到来，也不惊讶，嘲讽了一句，顺道打了个酒气十足的酒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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