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刻,车淦悠悠转醒,湖中老道盘坐一旁,此外就是先前所骑的一匹宝驹和地上几滩黑色的血迹,意识到人真的走了,车淦一叹,却是发现自己手中握着个香囊,素色的面料也不是什么名贵的料子,正面绣了幅鸳鸯戏水的画面,反面则是一对比翼的鸟儿,口中衔着的枝条缠绕在一起,大概是取连理之意。
老道见车淦转醒,也不出声,坐在原地,似瞑目打坐一般。
将手中香囊收入怀中,车淦起身,原以为这吐血连连,醒来后必定浑身酸疼,可起身却发现一身轻盈,只是腹中空虚,有些乏力,站了一会儿,额头后背便直冒虚汗,但意识很清醒,灵台一阵清凉。
再回头,盘坐在一侧的老道化作一股清气,留下一句传音,便独自留下车淦一人。
摸了摸下巴,车淦在想这老道究竟在图谋什么,留下话语让自己近几日莫要打扰,合适的时候自会寻他去那阁中解惑。
上了马,慢悠悠的向着凉州城的方向走去,嗅着怀中的悠悠香气,车淦决定,明日就去找那瞎子老许习武。
他娘的,生平第一次,自己的女人当着自己的面儿给被人抢跑了,此仇不报,那还是西凉四州天字号独一份儿的公子哥吗?
咕咕…
腹中空空,饥肠辘辘,一碗饭难倒英雄汉呐,车淦面色有些苦,他是真的有些饿了…
回到苑中,天色已黑,一张红木八仙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车淦有些狼吞虎咽,从未见过自家公子这番吃相的解佩微张着小嘴,如烟也是有些惊讶,秋霜则是在一旁细心的伺候着,只是也有些吃惊…
一只鸡,半只鸭,还有吃了一半的驼峰熊掌,参汤也是喝了小半…
一桌吃食被车淦一人吃去大半,整个过程他未说一句话,最终,如烟让苑中丫鬟撤去了一切…
解佩自觉离了房间,秋霜与如烟候在一旁,问了卧房中的遗珠公主的情况,被告知已经醒来,只是不言不语,也不闹腾,那总是跟在其身旁的名为“东来”的侍从,自昨日便留在了关山酒舍,也未来王府寻人。
坐在卧椅上发了半个时辰的呆,突然间嗅到怀中香气,车淦取出那香囊,一旁的如烟与秋霜顿时低头,不敢望向车淦手中的物件…
把玩着怀中香囊,手指细细摩擦那绣在上面的图案,那戏水的鸳鸯,比翼的鸟儿和那枝条缠绕的连理枝条,又是半个时辰的沉默…
一旁的两位姐妹陪在一侧,不敢说话,月上枝头,车淦道了句“就寝”,姐妹二人伺候着沐浴更衣,车淦的卧房那公主还在,故此只能在侧房歇息。
如烟与秋霜双双伺候,均是只留了件贴身的轻薄单衣,只是车淦并无兴致,枕在如霜玉腿之上,闭目养神,如烟熟稔的为其揉按着太阳穴,如烟卧在自家主子怀中,身体细细贴合,却是没有过多的小动作…
没有情欲没有言语,三人就这样享受着这份离别两年后的温存时光,也不知多久,车淦的呼吸变得均匀下来,如烟小心抽了玉腿,下了床吹灭房中烛火,接着又小心的上了床,爬到车淦另一侧,蜷缩着贴合,满意睡去。
…
太安城
钦天监
藏书阁
深夜,诺大的楼阁只点了零星几处烛火,显得一片昏暗。
楼阁之顶
藏书阁本是塔型高楼,最高层原本多是避雨的瓦片,只留了一角,用透明的琉璃代替,用于观察星象。
此时,年近古稀的老人踩着瓦片强灌现如今唯一的徒弟喝酒,年轻的弟子拗不过,只得狼狈躲闪,只是这上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一小会儿,便被酒后疯癫的老师逼到了一角。
年轻人想要“弑师”,可一想起伦理道德和这老头的本事,却又不敢,最终咬了咬牙,匆忙间算了一卦,脸色一喜,顾自说道“今日无大凶”,便从七层高阁跳下,那摇摇晃晃的老人,也不知有何神通,大袖一卷,尚在空中的年轻徒儿就滚落在了地上,也未受到什么伤害。
跳楼的弟子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个恍惚便落到了地上,一抬眼,原在楼顶上的老人就坐在自己身边,只是也不灌他酒喝了。
见到师傅清醒,年轻人试探性的问道:
“师傅,您这反噬有些严重啊,怎么…”
老人提着酒壶,作势一敲,打小被这样打大的年轻人缩了缩脑袋,却是见老人幽幽一叹:
“连你师傅的话都要套…也罢,告诉你又何妨…”
话毕,又是一大口陈年的花雕,眯了眯眼,老人回忆:
“钦天监不在皇家二十四司之列,自开国以来,对外所称,便是节气的监测的星象象的勘探,只是真正的本职,却是观一国气运,守一国龙脉…何方气运混乱,便预示着何方或有天灾,或有人祸…只是长期观气运而泄天机,哪怕是练气士也无法承受因果,于是就有了《大梦经》,借醉酒大梦,半醉半醒之间行逆天之事,之后如大梦初醒,一切经历忘个干净,以此避那因果…”
“原来《大梦经》是如此来的…”年轻人若有所思。
“只是,上天的清算,又是如何避得过…”老人又是一大口酒入喉,却是沉默下来,改口道。
“大夏开朝六百年,一直风调雨顺,只是这些年来,唉…”
老人一叹,一旁年轻人听到一惊,是了,自开朝以来一直风调雨顺的大夏,几十年前战乱天灾不断,而一直号称守一国龙脉的钦天监却是束手无措,由此这皇家钦点的不在二十四司之列的钦天监,便真的成了只是监测节气的部门,几十年间,没落自此…尤其是新帝登基以来,大力扶持的镇天司,已经盖过原来钦天监的名头,而自己的那些师兄…
年轻人想起来又是一阵气急,很多时候,他也不解,镇天司的门道,自己都看的透,怎么老头子就…
叹了一口气,年轻人又想起老人时常念叨的“不过是饮鸩止渴尔尔”…
“那这反噬,是师傅您避不过的因果?”
年轻人寻思,光说这《大梦经》的来历,倒是正题给忘了,不由得提醒…
“什么避不过,我以因果结因果,是替王朝还几十年前的债,若是不然,镇天司那几个小毛孩,必行灭绝之事啊…”
“额,听不太懂…”
摸了摸鼻子,年轻人尴尬道。
老人闻言神秘一笑,表情有些诡异,说道:
“今早西北,平静的有些异常啊…”
年轻人闻言,一惊,莫非,这老头子掩盖了什么?
抬眼正打算问个清楚,却是见老人一瞪眼,又是疯疯癫癫,追着要灌他酒喝…
这反噬,什么时候好啊?
年轻人跑路时心底里哀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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