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完美世界

无垠的天空中，烈日高悬。抬眼望去，不见天空，也不见云朵，只有一片耀眼的火红。

在这片火海之下，一望无际的黄沙四处飞舞，唯一可见的只剩下连绵不绝的沙丘。

不过若是仔细观察，似乎有一个微不可察的身影在这片沙海中缓缓挪动着……

“已前进距离49.9公里，共计用时49小时，已超时1小时，距离预设目标100米……是否终止此次挑战？”滚烫的沙地上，一连串柔和的电子声音突然响起。

“继续……挑战！”一个极度虚弱的声音坚定地道。“检查……身体状况。”

“身体负荷已达89%，随时可能陷入休克状态，建议终止挑战！”

“启用……逐米报距，关闭辅助功能……”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虚弱的声音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逐米报距开启，91、90、89、88……”

黄沙依旧漫天飞舞，掩去了所有生命的痕迹。在这片生命的荒漠里，一个脆弱的灵魂正缓缓壮大，没人知道，也没人会在意。

不知过了多久，柔和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10米、9米、……、3米、2米、1米，预设目标完成！”声音还未落下，佝偻了许久的身影却已先一步倒下。

“超时75分钟，挑战失败……”

“测试者身体负荷超过90%，已陷入休克，自动断开连接中……”

“感谢您使用倒影公司‘实境体验程序’，欢迎再次光临，祝您生活愉快……新人类纪275年8月4日！”随着话音缓缓落下，沙漠上的身影渐渐消失。

同样消失的还有天空的烈日，和整个沙漠世界。

……

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厅里，数十个单人床大小的长方形舱体平铺在地面上。其中大多数似乎都停止了运行，只有寥寥数个还不时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此时，一个运行中的的舱体开始停止闪烁，不到一分钟便逐渐归于平静。

又过了十多分钟，舱门才缓缓打开，一只略显苍白的手搭上银白色的舱边，艰难地撑起了一道疲惫的身影。

“唉，只差一点。”伴随着一阵沮丧的感叹，身影缓缓坐了起来，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

这青年不过二十出头，看起来却有种饱经忧患的感觉。短发，黑眸，黄肤……至于长相嘛，在这个全民高颜值的时代，着实有些平平无奇。

“营养液还有不少，又是一次可耻的浪费。”看着舱体边上剩余近三分之一的蓝色进度条，青年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抱怨道。

正当青年准备起身之际，耳边传来了一阵有节奏的噔噔声。

回头望去，一道身着浅蓝色接待员制服的曼妙身影向他的舱体走来，转眼间便已经近在眼前。

“孟觉先生您好，您此次的实境体验三个小时前已经结束，但系统检测到您的身体超过负荷，因此对您的身体进行了短暂的调养，请问您现在还有什么异常感觉吗？”接待员带着动人的微笑道。

三个小时？这次恢复得倒挺快。青年看了看舱体上的时间：8月4日20时15分，心里不由地道。

“没有，我很好。”青年小心地跨出舱体，回答道。“关闭模拟舱吧。”

不过由于“沉睡”了太久，身体机能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刚跨出舱体，青年便一个趔趄，向前倒去。

所幸一双白皙的柔荑及时搭在他的胳膊上，制止了跌倒之势。

“孟先生，您的身体机能还需要时间恢复，我先扶您去休息一会儿。”脸上的微笑没有任何变化，声音也依然温柔甜美。

青年微微点了点头，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一个如此柔弱的女子能这样轻易扶住他。

看了一眼接待员美艳的脸庞，尤其是额头中间泛着微光的淡蓝色波纹印记，青年微微皱了皱眉，内心似乎有所纠结。不过最终还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轻道了一声“谢谢”。

……

青年名叫孟觉，21岁，拂晓国承宣市第三区一名普通的中学生。

与身边那些不到二十岁就接受完义务教育，然后急切地将剩余生命投入到无尽的享受与欢乐中的同龄人不同，孟觉并没有急着离开学校。

倒不是说学校的生活多么美好，事实上，在饥荒、瘟疫和战争早已彻底消失的新人类纪，所有人类只要接受完最基本的义务教育，剩下的人生可以说是“一片光明”。

科技的进步和人口的下降让国家既负担得起所有人的锦衣玉食，又能创造出无限多的虚幻世界供他们体验众多截然不同的生活。

并且由于“人造人”的广泛应用，即使最“贫穷”的人类每天过得都是高人一等的生活。

不过也许是对这种无尽的快乐感到麻木，又或是没有机会体验到更高级的快乐。从几年前开始，孟觉便逐渐开始迷恋上了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体验到“真实”躯体感觉的程序，似乎只有在这些更加真实的痛觉和疲惫感中才能找到几分活着的感觉，而不是像商场中的接待员那样，华丽的外表背后只是一系列复杂的指令和代码。

……

“感谢您的光临倒影公司‘实境体验’店，祝您生活愉快！”稍微休息了一会，孟觉便决定离去。在编号8527甜美的送别声中，穿过一道泛着蓝色波纹的光幕，结束了这趟长达两天的生存体验之旅。

没有在意仍旧喧闹的巨大商场，也无心欣赏华灯初上的都市夜景，孟觉拖着恢复了几分力气的身体，径直向城南的家中走去。

只是他未曾留意到踏出商场的时候一道擦肩而过的白色身影，以及随之而来的带着几分好奇的目光。

是他？

望着与周围精神抖擞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的孟觉，这身影似乎觉得有些意外。

“似乎，是个有机会带出去的人。”这身影低声道，“看一眼他在这里的记录，应该，不过分吧？”说罢，便转身离去，留下一声悦耳的轻笑。

在灯光的映衬下，依稀可以瞥见黑色短发中若隐若现的白色耳坠，以及肩头一只东张西望的白色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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