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北县看守所位于一座坡度很缓的小山的半山腰处。山下是一个小村庄。看守所就在村庄后面。人们进出看守所必须要穿过这个小村的主路。上次王新钢就是把车开到村外停下,然后徒步穿过村庄才进入看守所。
现在是夜里十点多,朗天涯同关心站在这座小山的山头,借着月光察看山腰处看守所内的房屋分布情况。朗天涯和关心谁都没进过任何一座看守所内部,所以他们对看守所内部的情况都不是很了解。面对着这个四周拉着电网,有着双重围墙,四个角落都有岗楼,有武警战士站在岗楼上面把守的建筑群,他们都觉得有点无从下手。
“翻墙进到里面去对我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但我不会是得去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吧?”朗天涯有点挠头。
“我怎么知道。”关心显得很疲惫,朝朗天涯翻了个白眼说道。
从北京到营北县,直线距离有一千三百多公里,朗天涯只花了三天时间就到了。关心算了一下,他们平均一天要跑六百来公里。朗天涯一般都是夜里跑,十一月份正是黑夜较长的一段时期,所以一天中的黑夜时间大约有十小时左右。朗天涯就这样背着她以六十公里的速度跑上十个小时,然后天亮就找个没人的地方休息。就这样昼伏夜出地跑了三天后,他们来到了目的地。
关心倒是没看出朗天涯有多累,但她坐了三天人形跑车却累得不轻。头一天的时候,她还有股新鲜劲,毕竟没人坐过这种纯人力高速运输工具,但第二天以后她就够了,干脆在朗天涯背上织开了毛线活儿。虽然一路上朗天涯已经尽量步伐轻缓,但她仍然被颠得快散架了。
“你难道就没点建议?只要别把事情弄大,事态搞的不可收拾,任何方式都行,你随便说说。”朗天涯不甘心地又问。
“找个了解情况的人问一下好不好?”关心建议。
“有道理,先抓个舌头!”朗天涯用了一个战争年代的老词。
老韩今天是中班,夜里十二点下班,本来他可以在单位的休息室凑合一下,第二天早上再回家。但他儿子明早要回寄宿的学校,他媳妇不会开车,这活儿她干不了,还是得他来干。而且家里毕竟有个现成的热被窝,他就算回家晚睡早起,也比在看守所里睡冰冷的硬板床强。
当他开车正要从村里的小路拐入公路时,被站在路边的一男一女拦住了去路。老韩很烦。因为这个村里的人常常这样拦车要求搭便车。他们的理由也很奇葩,因为看守所的建设占用了他们村的地,而土地补偿款却没有足额发到村民手中,所以看守所的人有义务让村里人搭便车。
开始的时候所里还给他们解释,说政府足额拨付了征地款,是村委没有足额向他们发放,但村民狡辩说反正自己没拿到手,所以不管,必须得让他们搭便车。
双方就此事曾闹过很多次,最严重的一次,村民们曾堵住了村里通向外界的道路,不让看守所的车辆通行,最终导致两起刑事审判延期。自此以后,看守所内部就此事发了一个文件,要求开车出入的干警及工作人员尽量协助村民的外出。当然,关押嫌犯的车辆除外。
老韩停下车,降下车窗说道:“我回县里,到北关那一带,如果你们的目的地距离北关太远,我可不绕道送你们,我自己还有事呢!”
“我们不是搭便车的。我们是想问你点看守所里面的事。”那个干瘦的男人边说边把手按在了他降下的车窗玻璃上。老韩半夜里听到这么一句内含丰富的话,本能的按键要升起车窗。但那个男人看似只是把手虚搭在车窗玻璃上,但老韩却无论怎么按键,都无法使车窗玻璃升起来。
那个男人伸手拔起车门窗边上的锁门柱,并拉开车门,他的右手伸进车内,搂住老韩的肩膀说道:“你不用怕,只要你把我们想知道的说出来,我就不会伤人。我呢,是王树森的朋友,王树森你应该听说过吧,你们县的黑老大,被关在你们这儿了。我听说有人要害他,所以不得不抢先一步先把他弄出去,你只要配合一下,告诉我他在几监几室就行。”
老韩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即使在如此寒冷的夜里,冷汗像上次一样顺着鬓角往下流。此时有成百上千头神兽在老韩脑海里奔腾而过,他心中暗想:“所里自建立至今,从来没有发生过劫狱事件,但是最近三天竟然连续发生两起,劫匪还都特么找上了我,这概率买彩票都能中头奖了。”
三天前,王树森被人从看守所劫走,上层震动,发动了一次针对所内领导层的重新洗牌。幸亏事发时监控完整的录下了老韩同王新钢的接触过程,经内部督察部门认定,他本人在本次事件中虽有过失,但没有重大错误,总的来说就是不够机警,所以他只受到了一个警告处分。
今天是老韩停职后的第一天复职上班,没想到这么倒霉,又一次神奇地遇到了相同的事。他决定要妥善的处理好这次危机,不让它成为像上一次一样的事件。要不然谁会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劫狱的人都找他老韩当突破口,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内外勾结,串通劫狱?
“王树森这个人不在我们看守所了。”老韩沉着应对道。
“噢?你回答的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我一问王树森你就能答出来,你们看守所里的犯人的情况你了如指掌?没事你还背背英雄谱是咋的?”朗天涯一边调侃着对方,一边运用自己那半调子的辨形术辨别对方是否说谎。
“他被释放了?”关心满怀希望在插嘴问道。
“他被人劫走的,就是从我手里劫走的。”老韩胸有成竹地说道。关心听后惊疑不定。
朗天涯仔细观察老韩的各项人体指标变化,发现对方不像在说谎,但他也不能尽信,毕竟对方的说法有点离奇。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吗?”
老韩心中冷笑,“哼!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他伸手拿过自己的公文包,看了一眼朗天涯问道:“我能打开它吗?”
朗天涯微笑着说道:“你随意。”
老韩心中一凛,暗想这个男人根本不怕他会突然从包里掏出一把手枪,说明这个人很自信。于是他慢慢的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略带一点得意地递给了朗天涯。
朗天涯接过来一看,这是一份警告处分通知书。内容是经营北县司法局领导研究决定,因王树森脱逃事件,给予韩元德同志警告处分。下面还有县司法局的大红章。
关心也接过去看了看,然后困惑的看向朗天涯,见他也一脸迷茫,于是转向老韩说道:“你以为凭一份……”关心的话还没说完,只见老韩用手指了指二十多米外,村头路边的一个电线杆。关心走过去一看,上面赫然贴着一张通缉在逃越狱犯王树森的通缉令。
“看来真的是有人先得手了。”关心撕下通缉令,走回来一边递给朗天涯,一边小声说道。说完她又问老韩:“是什么人干的?”
“他当时自称是王树森的儿子,叫王新钢。”
“不可能!”关心喊了起来。王大哥现在远在西北边境部队当兵,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王大哥一向遵纪守法,为此他还和涉黑的王伯伯大吵了一架,愤而出走去当兵了。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干出劫狱的事来!
朗天涯也觉得不可信,哪有劫狱的人自报真实身份信息的。于是他接着问道:“你描述一下那个人的外貌。”
“大个子,有一米八以上。膀大腰圆,稍微有点络腮胡,看上去很威猛,但说话办事还算客气。”
关心觉得老韩说的劫狱者的外形根本不是王大哥。她掏出钱包,掀开之后露出内部夹层里的一张照片,伸到车内一边给老韩看,一边问道:“是照片上中间这个人吗?”
朗天涯也在边上伸头看去。只见照片上有三个学生模样的人,中间的是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英俊少年,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两边是两个小女孩,都是大约十岁左右,一人抱着少年的一只胳膊,三人都在甜甜地笑着。
老韩眯着眼借着车头灯的光亮仔细辩认了一会儿,犹豫着说道:“你这照片上的人年纪也太小了,我拿不准,但看着不大像……”
关心收起照片,愣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另一个辨别的方法。
“武侠公会应该是派了个人来保护王树森,对不对?”关心问道。
“这事我在劫狱事件之前并不知道,直到调查组进所里调查之后我才听说。的确是有一个武侠公会的人以嫌犯的身份被派到王树森身边,就睡在他旁边,负责保护他。”
“那人来劫狱时,这个人没和来劫狱的人打起来?”关心盯着老韩的双眼问道。
“没有!调查报告上说劫狱的全部过程中没有打斗,狱警和武警有几个被打晕了,但也无人受伤,这一点有人证有录像,我可以保证真实。”老韩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就肯定不是王大哥了。这个公会派来的人既有保护王伯伯的意思,也有看管王伯伯的意思。如果真的是王大哥来了,他肯定会出手制止的。就算王大哥是个参加过实战的特种兵,肯定也打不过他这个武人。
“他既然没有制止,说明来人也是公会的人!看来他们已经料到了咱们这步棋,所以来了个先下手为强,把人先劫走了。我就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会不要脸的栽赃,在劫狱时自称是王大哥,真特么不要脸!”关心咬牙切齿地说道。
朗天涯把处分通知书交还给老韩,并说道:“我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把你打晕,另一种是……”
老韩连忙截住朗天涯的话,说道:“别,这天太冷了,就算你为我开着车上的热风,我也受不了在露天待一宿。你放心,你们的事我不会上报的。这事没凭没据的,我还颠颠的去报告,然后什么证据也拿不出来,自己再惹一身臊,我何苦呢?再说明天我还得送儿子上学,真不想为这事耽误了。”
“那把你钱包和手机拿出来。”朗天涯对老韩说道。
关心和老韩听这话都是一愣。二人都奇怪,怎么劫狱突然改打劫了?
老韩老实地从兜里拿出钱包递给朗天涯。朗天涯接过来打开钱包,然后指着钱包里的一张照片问道:“这是你儿子?”
老韩苦笑着点头,又把手机递过去。朗天涯把钱包合上又递还给老韩,说道:“既然有照片了,手机就不用看了。你可以走了。”
老韩哆嗦着挂档给油,把车拐上了公路。
关心看了看已经开走的轿车,对朗天涯说道:“你又何必吓他?”
“我只是为了增加一点他说服自己的理由。他其实早就决定不上报了,但这肯定是违反纪律的,这会使他有心理负担的。我这么一弄,他就能说服自己,他这是为了儿子的安全才违反纪律的。这样他心理负担会小一点儿。我也是为他着想。我们也走吧,先去看看老太太还在不在养老院。”朗天涯说完,走到路边背起关心的专座。
关心琢磨着朗天涯这话的味道,总觉得有点怪异,合着你拿人家的儿子威胁人家,倒还是为了人家本人着想?这样的歪理也能讲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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