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鲁冰

俄罗斯，远东山区的矿洞中。鲁冰轻轻的掀开了伤口的纱布，看下面并不有发炎，就没有把用过的旧纱布丢弃，毕竟新纱布也不多了，她决定换过药后，还是用这块旧纱布再顶一天。

鲁冰是鲁国公的女儿。她可不是蜜罐里长大的娇娇女。他父亲从小就把她当真正的军人培养。虽然她只是个文职的军报记者，但平时的军事训练她一课也没拉下。

作为军人的子弟并在军队大院中长大，练就了她不同常人的胆量和气魄。从怪物袭击事件发生至今，她知道听作战专家的话准没错。所以她一直听从王新钢的命令，并作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比如现在，她正照顾着受伤的俄军小队队长洛曼斯基。

鲁冰给洛曼斯基换过了药，她借着微光看着洞内的情况，开始分析他们五个人目前所面临的形势。粮食早就被吃完了，连矿洞中的老鼠、昆虫乃至能从土里挖到的任何生物都早被他们吃光了。除了少数几个留用的能量块，机架的能量基本上都已耗尽，至于他们五人，则是人人带伤，身心俱疲。如果接下来王新钢还一直这样顾及剩下的四人，他们的下场肯定是全军覆没。

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清楚，现在唯一的活命机会就是让王新钢自己逃！“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她想到这里，不自觉得挺直了腰，决定好好劝劝王新钢。剩余的三个俄国大兵好像也察觉出了什么，他们一直在观察着他们两个中国人的动静，并一直开着翻译器，以防他们用汉语交流时，他们听不懂。

王新钢何尝不知道现在的形势有多严峻，但放弃战友自己逃命这种事他是绝对干不出来的。鲁冰忧郁的眼神所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他一清二楚：不就是要他早作决断，带她离开嘛！但他真的没法这么干。他觉察到了她的动作，他不自觉地在心中默默祈祷：“别让她说出来！千万别让她说出口！”

鲁冰坐在离王新钢有十多步远，在半躺着的洛曼斯基身边。她知道不能再等了，于是她下定了决心，打开一个从废机架上拆下来的通讯器，开口说道：“我有两句话和大家说说。”

“你不要说了！”王新钢打断她的话。

“不行！”鲁冰突然激动起来，站起来大声说道：“现在的形势很明显了，大家都留在这里，等来的只能是团灭！王新钢你必须一个人逃出去！才有活路。”

“什……什么？我一个人逃？我、我还以为……”王新钢口吃起来。

“你以为我会求你带我走？”鲁冰温柔的一笑，又说：“先不要说客观上你现在根本做不到能带着人逃走，就算你能带，从道义上讲，也应该是带着已经没有了战斗力的伤员走！至于我，我还是一个有战斗力的战士！那我就应该留下来进行战斗。如果我连这点胆量都没有，我也配是鲁国公的女儿？如果我就这样逃回去了，我爸爸的老脸还要不要了？”

王新钢突然发现黑暗中的鲁冰竟是如此美丽，似乎把黑暗的洞内都整个照亮了。

三个俄罗斯大兵互相看了看，然后由洛曼斯基说道：“你们把我们当什么了？当成了连女人都不如的怕死之辈吗？我们是只会被人保护的孬种吗？王新钢你不要侮辱我们了，快走吧！”

“我做不到！”王新钢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不过一死而已！让洒家抛下战友独自……”他突然停住了话头，直愣愣的看着鲁冰。

只见鲁冰此时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自己的心口，匕首的刀尖已刺破军装陷入衣内有半寸深。鲁冰的眼直勾勾的看着王新钢，显然已是铁了心要逼他走。三个老毛子见状也都拿出手枪分别抵在太阳穴上。

“等一等，大家先等一等！我同意了！”王新钢边说边走向鲁冰，伸手想拿下匕首。

鲁冰用左手截住他伸向匕首的右手，牵着他的手慢慢向上，放到了她的脸上，然后她低声说道：“这一个多月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间。我从小一直梦想着有一个盖世英雄陪伴着我，我能和他一起出生入死。你知道金庸小说里我最羡慕的人是谁吗？是胡夫人，胡斐的妈妈，胡一刀的老婆。现在我的梦想实现了，因为现在就有一个这样的英雄在我身边。我死而无憾！”她说话的同时，右手中的匕首也慢慢放下。

王新钢用右手拇指拭去鲁冰脸上刚流下的一颗泪水，摩挲着她如玉般脸颊，只觉胸中如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正当他搜肠刮肚想也说点什么应景的狗血台词时，洞壁上突然传来一阵“咔！咔！”的挖掘声。“为什么洒家一想搞点文艺腔，表达点小感情，这个怪物就来搅局呢？”王新钢心中暗骂。

这个矿洞不大，刚发现时王新钢还盼望此洞能通往别处，像电影或小说中的情节一样从另一出口逃离。但可惜他们找了个遍也没发现另有出口。当时王新钢用轻微的震波掌力试探四周岩层，找到其中最坚硬的一块有六七吨重的石核，王新钢运起掌力将石核震落，几个人穿着机架将其搬过去堵住洞口，并用废机架部件死死抵住，才勉强挡住了怪物的进攻。

而怪物似乎也并没有十分卖力的要攻进来。开始时王新钢还有点奇怪，后来才想明白。人们想吃肉的时候，谁会把所有的猪都杀了再吃？当然是吃完一只杀一只，细水长流嘛！看来怪物也是这么想的。它已把众人当成了养在圈里的猪了。

此时洞壁上传来的挖掘声，肯定是外面的怪物干的。应该是它已经把外面的尸体都吃完了，寻思着再捉个人来吃一吃。但是它发现正面门口的石头质地太硬，所以试着想从侧面挖进来。听声音，它似乎是找到了一个松软的地方。从种种迹象来看，这个怪物很聪明，它的智力一点不比人类差。

“这怪物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不会是某个疯狂的科学家用生物技术制造出来的吧！”王新钢边想边走到传来声音的洞壁边听了听，接着他又仔细看了看这个位置洞壁的布局，然后他有了一个想法。

趁怪物挖洞的时候从前面的洞口跑掉是不可行的。因为现在他们谁都跑不过它。即使是王新钢现在也不行，人家一直以来天天吃饱喝足，他是有上顿没下顿。如果他们偷偷跑了，它挖穿之后发现洞里没人，会很快追出去撵上他们的，那时他们没有了屏障，只能任其宰割。鲁冰原先的设想是由他们四人想办法引开怪物的注意力，让王新钢偷偷独自逃走。如果是这样的话，以王新钢的能力还是有可能做到的。

王新钢把众人招集在一起，小声说出他刚冒出来的这个设想：由鲁冰、伊万、塔其诺夫三个有行动能力的人穿着剩余的三个机架，安上最后的几个能量块，由伊万背上受伤的洛曼斯基，等在已经被偷偷打开的洞口，而王新钢则拿刀在洞内等着怪物挖穿洞壁。

这面洞壁的岩质较软，所以当年的矿石公司在建设时立了很多的支撑钢柱。在怪物挖穿的时候，自然会用爪子来抓钢柱，这时由王新钢用短刀将它的爪子钉在钢柱上，牢牢的困住怪物，然后大家再视情况而定，或者乘机杀了怪物，或者直接夺路而逃。

王新钢一边解释自己的策略，一边打着手势。鲁冰以为那是辅助说明的动作，就没在意。其实这些手势都是俄军特种部队的专用战术手语。王新钢在过去多次同友军协同作战时早就学会了。王新钢用手势表达的意思如下：一会如果有机会，无论自己是否能拦住怪物，你们必须将鲁冰强行带走，并注意夺下她的匕首。

鲁冰觉得王新钢的办法可以试试，即使不成功，似乎也不妨碍她执行原先的计划。其他人也无异议，于是大家依计而行。

王新钢其实并不看好这个计划。其他四人同怪物的差距太大，所以对怪物的实力只有模糊的概念，而他是同它接触最多，交手最多的，因此他对它的实力也是最了解的。用短刀钉住其爪子就能困住它吗？别开玩笑了。它的力量足够带着短刀拉倒半座山！

但他只能如此。与其让其他人，尤其是其中还有他最爱的人，去当诱饵掩护他独自逃走，还不如直接让他战死在这里算了。听着挖掘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握紧短刀，运起震波掌力，只听短刀发出“嗡”的一声悠长低吟，然后随即进入高频，最后慢慢又归于沉寂。

“哗啦！”一声响，怪物终于挖穿了洞壁，一只四指粗如甘蔗的爪子突然抓破洞壁，从两个钢柱间伸入洞中。王新钢刀背朝内，刀刃朝外地竖起短刀，向下急刺。短刀如愿的洞穿了怪物的爪掌正中，但却没有余力继续钉入钢柱中。

怪物吃痛，往回急缩爪掌。王新钢急忙伸出左手上前一把抓住了它的一根爪指。这时的状态是：王新钢右手握刀死死地插在怪物爪背上，左手握住怪物的一根爪指向回猛拉，但他双手的力量仍抵不住怪物单臂往回拽的力量。

王新钢也是急眼了。他把震波力运用到嘴上，张口咬在怪物的掌沿部位，双脚分别同时蹬住洞壁的两根钢柱上，双手加上嘴一起开始用力。怪物的皮太厚了，他根本咬不破它的外甲，双方就此僵持住了。

鲁冰见事情的发展不同于预想，一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王新钢嘴被占着，没法说话，只能用眼神向毛子们表达“你们快走”的意思。两个腿脚好的老毛子看事已至此，也不再废话，一个背着队长，一个拉起鲁冰就跑。

看着鲁冰哭喊着挣扎着被拖走了，王新钢心中一松。如果忘掉双方你死我活的残酷气氛，只看他和怪物现在的架势，其实有点搞笑。王新钢手脚嘴三者并用的擒着怪物的爪子箍在钢柱上，而怪物则拼命往回拽，但因它被拽的全身紧贴着岩壁，它是有劲也使不上，又因为它刚挖的洞口太小，另一个爪子被别在外面，怎么伸也帮不上忙。两者看上去颇有点动画片中猫和老鼠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一股灰色的怪物血液从刀口上慢慢流过爪子背面，进入到王新钢嘴里。王新钢这时也腾不出嘴来往外吐呀，再加上他实在是也被饿惨了，一狠心，“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随着怪物微腥微甜味道的血液入口，王新钢觉得自己一下子进入到一个奇妙的世界。他对自己身体的感受一下丰富了起来，血液在血管中的流动，电流在神经中游走，细胞在吞吐着体液以交换营养和氧气。全身一丝丝的紧绷肌肉是如何用力的，又是如何协同筋骨稳定身型的，一切都了然于心，如在眼前。又一口怪物的血液入胃，立刻化为暖流分散向身体四周，这种感觉更加清晰了起来。

怪物血液给他的感觉很像是“内力”，但似乎又不完全是，这种感觉比内力更丰富！怪物血液中似乎饱含他所需要的“营养”，在体外他丝毫都感受不到它，但它一进入体内，这种奇妙的感觉就立刻强烈起来。

王新钢一下子就理解了这个怪物为什么要追杀他们，并要吃了他们。因为他们都是武人，都是内力拥有者！彼此的血肉对对方来说就是十全大补啊！这特么就像是吃唐僧肉啊！

王新钢长年在野外作战，什么东西没吃过，喝怪物血对他来说，一点心理障碍也没有。而且陡增的感知和内力使他对震波力的操控更加细致入微。他张开附加了震荡力的血盆大口，沿着短刀割开的伤口，撕咬起了怪物的爪子。在怪物的连声惨嚎中，不一会他就将一小半爪掌吃入肚中。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吃了怪物的爪子自然也就失去了对怪物的钳制。当他吃到一定程度后，怪物猛的一运劲，将爪子挣脱了回去，只留给他一个指头和一块掌肉在手。王新钢急忙把怪物的指头和肉别到后腰上，转身从洞口追出去堵截。

谁也没想到，片刻之间，他和怪物之间食物和食客的关系，就此易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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