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镭正在半山腰冒雨给洪智兴挖坑。对讲机被他套在一个大号的套套里,别在腰间。这样对讲机即不会被雨淋湿,雨中用起来还可以防手滑。他之所以带着对讲机出来,是怕领导突然来个刀下留人这类的戏码,他也好及时停手。
说心里话,司镭对洪智兴还是很敬佩的。他也算是曾经出生入死的人,经历过不少在刀头上舔血的日子。他也见过不少硬汉,但像洪智兴这样的普通人有如此坚韧的毅力,却是他平生仅见。
他特意找了个草多的干净地方,让洪智兴平躺在那儿。他还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用木棍撑起个小篷子,遮在了洪智兴头上。这样雨水就不会直接打在洪智兴脸上。这是在洪智兴死前,他能给出的最大敬意了。
坑已经挖的差不多了,足够大,也足够宽敞,他觉得它足够承载起洪智兴的人品了。
他收拾起罩在洪智兴脸上那件自己的外套,低头对洪智兴说:“对不起,洪先生。到时候了,您该上路了。相信我,不会有痛苦,我很专业的。”
“能求你件事吗?”洪智兴闭着眼轻声说道。
“你可千万别求我放了你。一是这样会破坏了你在我心中的硬汉形象。二是我也不可能……”
司镭还没说完,就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呼喊声。但他没听清声音里喊的是什么。他扭头向山下看去,只见远处山下的小路上,有两个人在向他跌跌撞撞地走来。好像是一个大点的孩子正拖拽着一个小点的孩子。
司镭眯着眼透过雨水织成的大幕,隐约分辨出后者是尹照南。
他刚想有所行动,就听到山下的人喊道:“你站着别动!不然我直接杀了这个孩子。”
司镭冷静了一下,认为还是先不要违抗对方为好,以防激怒对方。他知道这种半大孩子是最可怕的。他们无所畏惧,什么都敢干。
通常社会上的老炮们有个共识:我不怕你千军万马,就怕半大孩子没轻没重。早年间不知道有多少名震江湖的街头英雄,死于这种半大孩子的紧张失手。
所以他决定先顺着对方,让这个孩子把紧张情绪放松下来后,再动手制服他,这才是处理这种事的正解。于是他嘴角含笑微举双手,静等对方的到来。
两三分钟过后,那两个孩子才跌跌撞撞地走了上来。
司镭看到那个半大孩子左手把尹照南拽到身前挡着自己,右手握着一把一米来长的短矛。此时对方的手握在矛杆正中,把矛尖对着尹照南的心脏部位。
短矛的柄是竹竿,矛头是一把短刀,它的捆扎方法虽然还算结实,但一看就不是专业手法。看来这孩子并不是个使冷兵器的行家。司镭的担心稍稍缓解。
“不要紧张!”司镭保持着微笑的状态,说道:“任何问题都能找到和平的方式解决。说吧,你想要什么?”
司镭奇怪的注意到,尹照南脖子上的珠子已非过去的五彩斑斓,而是变得浑浊了起来。就像有一股黑色的墨汁在里面滚动。但劫持的和被劫持的两个孩子都没注意到这一点。
齐云升没有回答他,而是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洪智兴,喊道:“师兄,你还能撑的住吗?”
洪智兴躺在那里没有回答。他独眼望天,面无表情,即没有忍受伤病的痛苦表情,也没有看到师弟后的惊喜表情。
“你先冷静一下。你师父还在山上好好的,这一切我都有合理的解释。”司镭听到“师兄”一词,立即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于是继续努力和这个孩子沟通。
“你腰上别的是对讲机吗?”齐云升问道。
“对!”
“拿下来,放到地上。你向后退,我要直接和山上那个说了算的人谈。”
司镭抽出别在腰里的对讲机放到地上,然后边微举双手边向后退,边问齐云升:“你会使对讲机吗?”
等司镭退到十来米远后,齐云升才回答道:“多摆弄两下不就会了,又不是多难的东西。噢!对了,我通话的时候不能就这么让你站在那儿看着,我不放心。”
他说着把挽在尹照南脖子上的左手紧了紧,右手的刀尖向对方的胸口逼近了一点儿,接着又说道:“小少爷,把我腰里的手铐摘下来,扔给他。”
尹照南眼睛紧张的盯着刀尖,伸手向后摸索着摘下背后之人腰间的手铐,向前扔了过去。手铐“啪”的一声落在了司镭面前的地上。
齐云升继续说道:“你背对着我们,坐在你身边的那棵树后面,然后把双手向后伸到树前来,用这副铐子隔着树把自己反铐起来。我要亲眼看到你的手被铐住,才能放心的和山上的人通话。”
司镭听出这孩子在全程对话中都带着颤音,显得非常紧张了。他真怕对方手一抖,真的伤了尹照南,哪怕是擦破了一点皮儿,尹照京知道了以后也会大发雷霆的。他决定照对方说的去做,先缓解一下对方的紧张情绪。
这副手铐和尹照南手上戴的那一副都是司镭平时把玩了成千上万遍的东西。他衬衫的袖口、领口、腰带、手表带、鞋帮中都藏有专开手铐的细钢丝,而且这些钢丝都已折好了角度,抽出来就能用!
他有信心在被这种手铐困住的情况下,两秒钟之内就解开它。
司镭面朝山下一侧,背对其他人坐在那棵树下,把双手背到背后的树干后面,一边摸索着把自己铐在树上,一边听着缓缓走上前的脚步声,想象着那个半大孩子正在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拿地上的对讲机。
但是,当他完成手铐最后一下扣卡动作的一刹那,他突然听到了陡然加快的脚步声。
司镭心里一惊,他急忙用右手从左手腕上的手表带中抽出一根细钢丝,可还没等他找到手铐的锁眼,就突然失去了身体脖子以下的知觉。
司镭垂下眼睑,看着自己下颚部位斜穿而出的刀尖,它正被人缓缓的抽出去,鲜血一滴滴的正顺着刀尖向下淌,他觉得眼前的景象有点不可思议,一时搞不明白自己身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其实齐云升刚才所有的布置都是在迷惑司镭。就在司镭扣下手铐最后一个齿扣的同时,他根本没有去拾对讲机,而是弃了尹照南纵身向前,微微偏右绕过那棵有碗口粗的树干,从右向左斜着一矛扎穿了司镭的颈椎!
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父,司镭是死于他的自负。他太相信自己的实力,也低估了对方的凶狠程度。
齐云升缓缓的从司镭的脖子上抽出刀子。
此刻他很享受这个过程,一股心满意足的感觉充斥他的胸膛,他想要大声的嘶吼,向苍天宣泄胸中的快意。但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努力压抑住这种快感,并提醒自己“还有好多事没办呢,不要松卸下来!”。
他深呼吸了几下,抚平胸中翻涌的气血,迈步向师兄走去。
尹照南被他刚刚看到的这一幕吓坏了。看到齐云升提着带血的刀向他这边走来,他吓的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失禁后的尿水和着雨水顺着裤角往下流。
齐云升没有理会尹照南,而是走到师兄身前,跪在地上摸着师兄的脸问道:“师兄,你怎么样?还能说话吗?”
洪智兴睁开独眼看了齐云升一眼,说道:“我身上的受伤部位早已发炎肿胀开始坏死了,这些伤已经是三四天前的了,当时他们只是用纱布简单包了包,从没给我上药治疗过。他们根本没想着让我活下来,只是作了个样子而已。我觉得我已经没治了。”
“我先送你上医院吧!”齐云升弯腰想抱师兄起来。
洪智兴挣扎了一下摇头说道:“别费劲了,我活不了多久了。我能感觉出来,生力已散,我命不久矣。而且这些人绝对不是普通人,他们身上有神通,恐怕到了外面,警察也保护不了我们。”
齐云升心想:“神通?师兄是不是相术方面的书看多了,脑子开始糊涂了。”但他现在没工夫同师兄理论这些细枝末节,又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小齐,如果你真心疼你师兄,就给师兄一个痛快吧,这样活着太辛苦了。”洪智兴在司镭的百般折磨下都没叫一声苦,可是在自己小师弟面前,终于忍不住开始抱怨了。
齐云升在大事临头之时一向杀伐果断,想也没想就说了声:“好!”,然后他又问师兄有什么遗愿和遗言。
“你回去和你嫂子说,就说我和一个相好的女人跑了。就说是个湖北女人吧!说的逼真一点,务必让她相信。这样让她心中有了恨意才能活下去。她这个人太柔弱,又敏感,我怕她知道真相活不下去。你侄女还小,没了爹再没了娘,那她在这个世上可怎么活?”
“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嫂子和侄女。”
“那我就把她们拜托给你了。你再转告师父,我不怨他,我不是他害的。这就是命!是注定了的。”
齐云升点了点头,又问:“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动手吧!”洪智兴闭目等死。
“师兄你看,怎么好像是师父来了!”
齐云升欣喜的声音传到耳边,洪智兴忍不住微抬起头向山下看去。这时齐云升举起短矛一下从师兄微抬的的头顶插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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