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 战争爆发（5）

这一刻，蒋纬国的脑子异常地平静、冷静，因为他的脑子里已经不再有各种纷飞翻涌的杂念思绪了，只剩下一个念头——杀日本人！“反正在原先历史上，八年抗战就是在这一天爆发的，我没有导致它提前，这就够了！接下来，排除杂念，专心致志地杀日本人！这才是我真正要做的！原先那个蒋纬国在八年抗战中好像就没杀一个日本人，我现在哪怕只杀十个，也已经超越了原先的那个‘我’，也已经改善了原先的那场祖国浩劫！”蒋纬国稳住心神，“杀日本人！干日本人！干死这帮杂种！”精神高度集中的蒋纬国，目光像火明亮，又像水清澈。

宛平城非常厚实坚固，虽然始建于冷兵器时期，但仍然可以抵御子弹和轻型炮弹，并且，城墙四周外侧拥有垛口、望孔、射眼。蒋纬国此时弯腰藏身在一个垛口后，爱国主义和仇日情绪空前高涨的蒋二公子也没被豪情壮志给冲昏头脑，对于自身安全，他还是有充分考虑的，他肯定不会傲然地站在城墙上挥斥方遒、指点江山，“谈笑间，倭寇灰飞烟灭”，那根本就是让自己成为日军活靶子的愚蠢行为，所以他老老实实地、小心翼翼地躲在一个垛口后，然后举起望远镜眺望着正在行进而来的日军。

太阳旗下，刺刀如林，日军犹如黄色狼群一般源源不断地涌来，卷起了腾腾的尘埃灰土。

“这就是真正的日本军队！日军！中日战场上的日军！”蒋纬国心头颤动，“你们都已经打探清楚了吗？”他问身边的两名军官，一个是上尉，一个是中尉。

这个上尉身材不算很高，身形似乎也不是很强壮，但浑身散发着一股彪悍而阴冷的气息，并且满脸都是伤疤，更是让他可以用“面目狰狞”来形容。这个叫梁飞的上尉是辽宁大连人，918团的团部特种连连长，一个不折不扣的亡命徒。1898年夏，沙俄强迫清政府签订了《旅大租地条约》，从此，沙俄占据了旅大地区（旅顺和大连）；1905年春，日本通过日俄战争击败沙俄，黑吃黑地占据了旅大地区，将其设立为“关东州”；五年后，梁飞出生在关东州。

作为一个出生在黑土地上、成长在太阳旗下的中国人，梁飞学会了一口跟日本人说起来毫无差别的、原汁原味的日语，为了讨生活，他在十二三岁时到关东州日军某兵营里干杂役苦工，刚干半个月，他就被一个喝醉酒的日本兵无端打了一顿，险些被打死，奄奄一息的他艰难地爬回家，父亲告诉他，这个世道，中国人天生就要被日本人欺负，因为没人帮中国人，没人给中国人讲理，想要不被欺负，只能靠自己。

在养好伤后，梁飞回到那个兵营继续干杂役苦工，同时每天观看日军的军训操练，看着看着，他加入其中，日本兵们越野拉练，他跟在后面，日本兵们做仰卧起坐、俯卧撑、蛙跳，他也跟着一起做，日本兵们打靶射击，他去帮忙清理弹壳并且拿着一根木棍当枪比划，时间长了，日本兵们觉得这个中国少年很有趣，便带他一起训练，甚至后来还让他用三八式步枪打几发子弹过过瘾，但更多的时候，他还是被欺负虐待的，轻者被扇耳光，重者被拳打脚踢，但他都忍了下来。

六年前，九一八事变爆发，关东州的日军纷纷被抽调北上参战，梁飞所在兵营里的日军只剩下二十多人并且都是辎重兵。这同时，梁飞父亲去世，并且他母亲在好几年前就去世了，所以他没有牵挂了，终于可以好好地算账了。某天深夜，梁飞拿起一把军刀潜入日军宿舍里，一刀一个，稳准狠地连续宰掉了十二个日本兵，最后拿了一支三八式步枪、一把南部十四式手枪以及三百多发子弹逃入了辽东半岛中部的山林里。

在接下来一年半里，梁飞每天都生活在紧张和刺激中，因为日军对他展开了全面的搜捕。凭借着强壮的体质、过人的身手、坚韧的精神、顽强的意志、缜密的头脑、出色的野外生存能力以及同胞的帮助（逃亡过程中，梁飞多次得到村民的庇护），梁飞先在山林里躲了一年，然后花了半年时间从关外辗转逃到关内，在这个过程中，他累计杀死六个日军、十九个伪军、十七个土匪，最后逃到山西省，加入了晋绥军第139师。

梁飞刚加入晋绥军139师就赶上了长城抗战，战斗中，他击毙八个日军，又在白刃战中杀死八个，受到师长黄光华中将的表扬，但139师最后被日军冲垮击溃，使得他跟部队失去联系，同时，他听说东北军在陕西省，因此就赶去陕西省投奔家乡部队，随后加入了东北军第107师，两年前，他随部队参加了劳山战役，在这场战役中，107师几乎全军覆没，师长何立中少将阵亡，他跟一二十个弟兄杀出重围，然后在陕北的荒山野岭间流落了足足六个月。

为了活命，梁飞等人跟马贼搏斗，跟土匪厮杀，跟红色军队周旋，甚至跟狼群发生战斗，并且还要跟饥饿战斗，跟疾病战斗，一路死人，最后只剩下他一个。在惠安堡，梁飞遇到了胡宗南第1军的巡逻骑兵队，继而被当成“匪军奸细”抓起来，正好，孙涛来到第1军寻找特种兵人才。在听说梁飞和梁飞的经历后，孙涛大感兴趣，将其从大牢里提出并且带回南京。

“真特么的人才！”蒋纬国听说梁飞的事迹后赞不绝口，“都是东北人，比‘二王’还牛！对了，这个梁飞还会说一口纯正的日语！太特么的绝妙了！”他当即任命梁飞为特种连连长。

旁边这个中尉是侦察连连长张靖录。梁飞是东北人，张靖录是西北人，他是甘肃靖远人，十年前，十六岁的他在《新青年》杂志上看到黄埔军校第七期的招生广告，因此怀揣着一包干粮和几块大洋，千里迢迢地从甘肃前往广东，结果，他刚到广东，蒋介石下野，黄埔军校教学中断，他流落广州，没能进军校，为解决吃饭问题，他加入了后来成为广东省主席、“南天王”的陈济棠的第11师，成了一名粤军士兵。

陈济棠主政广东七年，对广东各方面建设很有贡献。粤北地区早年治安混乱、匪患猖獗，陈济棠上台后在粤北大力剿匪，但土匪最擅长在深山老林里跟政府军打游击战，因此陈济棠组建几支“山林别动队（特别行动队）”，专门负责摸到土匪窝附近搜集情报，从而让政府军对土匪窝附近情况了如指掌，防止土匪狡兔三窟。张靖录前后参加了消灭十五股土匪的行动，每次都圆满完成任务，凭借着战功和出色表现成为其中一支山林别动队的队长。

在1934年秋时，红色军队因为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展开万里长征，撤出赣南进入粤北。蒋介石的中央军准备借着“追剿××”名义把势力伸进广东，陈济棠当然知道蒋介石打的“假道伐虢”、“一石二鸟”的算盘，因此跟红色军队暗通曲款，粤军表面上配合中央军堵截红色军队，实际上追而不打，把红色军队“礼送出境”。在这个过程中，陈济棠担心红色军队“假戏真做”，因此派遣山林别动队在暗中跟踪尾随红色军队进行监视，防止红色军队“赖”在粤北不走。

张靖录奉命带着自己的别动队跟踪监视红色军队第一军团，从粤北一直跟踪监视到贵州遵义，辗转了一千多公里，湘江战役、四渡赤水、强渡大渡河…他都在战场附近旁观，时间长达六个多月，始终没被发现，最后回广州向陈济棠汇报“红色军队已经进入贵州境内并在继续北上，绝不可能调头回广东”，陈济棠大喜，奖励他五百大洋，但很快，两广事变爆发，陈济棠倒台出逃，张靖录被编入了余汉谋的第四路军，接着，翁勇来到广东招募特种兵人才，看中了他并把他带回了南京。由于张靖录拥有极强的侦察能力和反侦察能力，所以被蒋纬国任命为侦察连连长。

“营座放心！”梁飞和张靖录趴在蒋纬国身边，低声道，“我们在近距离上看得清清楚楚，这股日军虽然人数不少，但他们没有太多的重武器和大口径火炮，坦克只有四辆，并且都是轻型的九四式。”

蒋纬国点点头：“做得好，这些不知死活的小日本，没有重武器，居然也敢跟老子叫板！”他举起望远镜，密切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日军。

团部参谋处主任易水寒跑来，低声地道：“营座，我已经联系了空军驻保定的第四航空大队，大队长高志航说，第四航空大队拥有60架战斗机、18架轰炸机，随时可以参加战斗。”

“好！”蒋纬国点点头，他种下善因，现在也算有了善果。空军当初根据蒋纬国的要求，已经在山西省太原市、山东省济南市、河北省保定市修建了三座面积较大的野战机场，并且，又在山西省临汾县、山东省临沂县、河北省邯郸县修建了三座面积稍小的野战机场用于预备。

蒋纬国是中国空军的“太上皇”（宋美龄是中国空军的“太皇太后”），毫无疑问，空军在华北的飞机将会全力地协助蒋纬国作战。

“建镐！”杜聿明急匆匆地奔过来，“日军一股先头部队约500兵力已经抵达沙岗（日军称之为一文字山，是宛平城外唯一制高点），并且有一半是炮兵。看来，日军打算在沙岗上设立炮兵阵地，从而抢占炮击宛平城的先机条件。”

“日军共有八门九二式步兵炮。”梁飞补充道。

蒋纬国绷着脸：“把我们的重炮拉出来！留三分之一在宛平城内用于预备，把三分之二拉出宛平城，推到炮兵阵地上！还有，装甲部队立刻列队集结，准备战斗！”

杜聿明看着蒋纬国，目光复杂，眼神不言自明：真打？

蒋纬国看着杜聿明，目光坚定，眼神同样不言自明：真打！

两人的眼神交流仅仅持续了三秒钟，杜聿明点点头，奔下城楼并有条不紊地下命令：“彭团座！把你团的重炮拖到城外！进入预定位置！炮弹上膛！快！赵副营长、胡营长，你们的坦克营和装甲营也准备作战！装甲步兵营紧随在坦克营和装甲营的后面！全部进入堑壕工事！常规步兵营保持警戒，充当预备队！注意卢沟桥和永定河对岸的长辛店！小心日军迂回攻击！所有人都给我动起来！快点！”

宛平城是座封闭性的城堡，并且只有一东一西两个城门出入口，自然而然，既要开打了，部队必须提前在城外展开列队集结，否则，前后大门被日军用炮火封锁，蒋纬国的那些坦克、装甲车、大炮就都困在城里了；如果蒋纬国的部队是单纯的步兵部队，肯定是依靠城堡本身和城外堑壕展开防御战，但蒋纬国的部队是机械化部队，肯定不能缩在城里被动挨打，毕竟，坦克跟骑兵一样，擅长的是野地冲击。只有傻子才会把装甲兵和骑兵用于打守城战和打巷战。

车轮滚滚、飞沙走石，918团的坦克、装甲车和第10炮兵团的重炮络绎不绝地开出了宛平城，井然有序地进入不同战斗岗位，装甲兵们、炮兵们无不蓄势待发，步兵们喘着粗气，紧张而激动地检查着武器。

“要打了吗？真的要打了吗？”

“终于可以干日本人了！妈的！老子已经忍够了！已经受够了！”

“这些狗日的欺人太甚！一定要狠狠地杀这帮东洋龟孙子！”

官兵们虽然紧张，但更加激动，摩拳擦掌、咬牙切齿。堑壕里，密密麻麻的德式钢盔下，密得树林一般的98K步枪、MP冲锋枪、汤普森冲锋枪、MG-34通用机枪、捷克式轻机枪、勃朗宁轻机枪、马克沁重机枪、勃朗宁重机枪等枪械一起子弹上膛，官兵们腰间的毛瑟手枪同样子弹上膛，步兵炮手们开始给迫击炮、反坦克炮、步兵炮装填炮弹；在堑壕工事的后面，一门门榴弹炮昂起头颅，怒视着正在漫山遍野而来的日军，一辆辆坦克和装甲车蓄势待发着，随时准备猛虎出笼。

蒋纬国看了看天空，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夏天的下午，普通得这个下午就应该平淡地度过，全世界二十二亿人此时分散在这个半径六千三百多公里的星球上不同地方各忙各的事，其中十亿多人正在睡觉。点起一根香烟，蒋纬国深深地喷出了一个烟圈：“开始了…”他凝视着外面，盛夏烈日的暴晒使得空气很干燥，犹如温水蒸腾，光线微微闪烁，景色随之微微闪烁。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的北平市就像海市蜃楼一般恍恍惚惚、飘飘渺渺。全世界没多少人关注着这个时间的这个地方，虽然这个地方即将石破天惊。

蒋纬国希望这场战争开始于北京，转折于南京，结束于东京。

蒋纬国知道，自己在这一年里其实一直在深渊中往下坠落着，现在，他终于坠落到底了。从今天开始，蒋纬国和所有的中国人都不会再太平了，连苟延残喘的太平生活都享受不到了，无论愿不愿意，都要从此生活在战争中，都必须把战争视为生活的一部分，甚至要习惯战争。

原本就很虚假的和平已经烟消云散，只有经历铁血战争，才会迎来下次的、真正的和平。

蒋纬国突然非常“理解”蒋介石和国民政府里那么多主和派“千方百计求和”的心态了，因为失去和平是一件非常令人恐惧的事情，哪怕只是屈辱的、虚假的、脆弱的和平。国家和国家之间没有了和平，就好像人和人之间没有了法律，从此失去了人身上的和心理上的安全。

宛平城外的空地上，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孤零零地矗立在明亮得刺眼的阳光下，树上的知了鼓噪声密集而尖锐，让人听得心烦意乱；

树荫下，一只原本懒洋洋乘凉的土狗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动了动耳朵，撒腿而逃；

树枝间，一群鸟雀在叽叽喳喳地扑腾戏耍着，突然呼啦啦地一哄而散，绽开漫天的黑点；

野地上，属于两方阵营的两群人类正在准备展开厮杀，准备把对方淹没进死亡的血泊里。

日本军人们越来越近，中国军人们看着他们、等着他们。双方脚下踩着的是中国的土地，战场在中国境内。

宛平城正南两公里外的一个小土坡上，牟田口廉也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心头微微地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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